我大口大口的喝着碗里的米酒,坐在对面的妈妈对我满足地笑了,伴随着胃里的的温暖和妈妈满足的笑,那种温暖的感觉似曾相识。
不管过去多久,在老家的日子,在老家的外婆,在老家的那种幸福,我都永远不会忘记。
曾经,外婆也是这样,知道我要回老家,便提前做了一碗米酒存着,她知道我最喜欢的东西。回到老家时,早晨的阳光照在了山上,温暖了整个院子。外婆走了出来,接走了妈妈和我手里的袋子,看着很久才回来一次的女儿和外孙,心里微笑全都掩饰不住的出现在了脸上。
我们坐定后,外婆赶紧走进厨房,成了两大碗米酒,上面有打好的荷包蛋和掰好的麻花,真是好看极了。在城市里,我总是说不上来最爱吃的东西,因为都吃腻了,我的.胃还停留在小时候,只有外婆做的米酒,那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美味。
“外婆,这米酒真是好吃极了。”我冲她笑笑。
“我知道你爱吃,多吃点,锅里还有呢。”坐在旁边的外婆冲我满足的笑了。
然而,我没想到,从那天起,我就住在了老家,一住就是四年。
刚开始,我坐在门前的木墩上一直哭,还时不时望望山下,看看很久才来一次的车,以为妈妈会来接我呢。外婆不知如何是好,到了该吃饭的时间,外婆又端上来了一碗米酒。我心里烦躁的很,一边吸鼻子一边把手一挥,“我不要吃!”我发着脾气,米酒应声撒了满地,外婆的手烫红了,我吓得怔怔的我望着她,她只是摆摆手,说:“别怕,没事。”可我明明看见了她手上都起泡了。
我再也没冲外婆发过脾气了,在我日渐懂事后,妈妈突然回来了,她要把我送回城市上学,去接受更好的教育。上车之前,外婆塞给我们一罐米酒,说:“路上喝。”她的眼睛很红,车子开动了,我趴着望向后面,外婆一直在那儿站着,变得越来越小……
我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只听外公说我走后外婆病了一场。
阳光已经漫到了桌子上,我端起碗一口气喝完了,冲着妈妈笑了笑:“外婆做的才有老家的味道。”妈妈也笑了,她一定是听懂了。
每当到了秋天,我总会看见用挑出些上好的糯米干什么。
在这时,我总会问爷爷:“爷爷,这是干嘛用的。”爷爷笑着摸摸我的头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这可是我们家乡的特产哦!”“看你神秘兮兮的,我的胃口都被你吊上了。”我说。
接着,爷爷用熟练的身手把糯米浸在一个大的缸中。就这样,过几天后,糯米看起来胖胖的,“长”大了不少,之后爷爷就把糯米拿出来,放在蒸笼上蒸一下,等蒸熟后,再放入缸中,在缸中洒些酒药,最后在缸中封住,等上个1个月,大功告成了。
这时候,我就围在爷爷身旁,询问问题的结果。爷爷笑呵呵地说:“孩子,你还没忘呢?”我骄傲地说:“那是当然了,关于家乡的特产怎能忘呢?”“好好好,我跟你说,这就是我们家乡一直在喝的米酒,你尝不?”爷爷边说边把酒拿过来给我。我忙摇摇头说:“小孩子怎么可以喝酒,你啊!一点都不懂。”爷爷捧腹大笑,说:“你这孩子敢教训爷爷起来,爷爷告诉你哦!我们这酒啊,不仅是我们手工做的,还是老少皆宜的哦!所以外来的游客都爱喝!”“嗯,真的好好喝,爷爷,以后你多做点哦!”我说。
米酒,家乡的特产,我到现在还在喝,味道我怎么也忘不了。
我的家乡是个水乡。自然,我的童年也没能离开水。
儿时,外婆外公是很宠着我的,一般人家有的好吃的我都吃过。但让我记忆最深的还要数外婆酿的糯米酒。糯米是自家种的,水是山间小溪里取的,而酒是外婆亲手酿的。每逢秋天埋下去,次年夏天挖上来,清冽的酒气漂浮在空中,老远就能闻得到,让人还没喝就醉了。一入口,温润香甜,带着些微辛辣,酒劲却不大。周围的邻居们,饭后都要来讨一口酒喝,大家坐在一块儿,披着乳白色的月光,乘着凉爽的夏风,听着潺潺的水声,唠着家常。我总黏在外婆怀里,听着各种各样的新奇事,枕着酒香沉沉睡去了。
然而外婆是不许我喝太多酒的,但我总有法子偷到。每每疯玩过后,我都会偷盛大半杯的糯米酒,和小伙伴们在溪边对饮。看着清澈的溪水里,可爱的鱼儿浮浮沉沉,嬉戏打闹,立即玩兴大发,掬起水就往同伴身上泼,笑着闹着,像是溪里的鱼,快活而自由。若是累了我就躺在草地上休息,诵着外公教的诗,有时是李白《春山月夜》中的“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有时是楼钥的“水真绿净不可睡,鱼若空行无所依”,一个饱隔上来,满嘴酒香。
这样的味道在记忆里飘荡研磨,我却再也没尝到过。尽管外婆仍旧年年送酒来,可这酒却已迷失了原有的味道。我问外婆这酒怎么不一样了呢?外婆说近年来家家户户都有了自来水,就不稀罕溪水了。许多人不想耗水费就到那溪上游洗衣服,甚至还有调皮的孩子往溪里扔垃圾。溪水渐渐变得浑浊,就不能再用来酿酒啦。我低头黯然,摸索着记忆中的小溪和糯米酒,竟生出几分与琦君先生一样的心酸和怅然。没有了这溪水,我该怎么去寻这记忆中的家醅呢?若是这么下去,童年记忆里的小村以后怕是再也找不到了吧?
夜里,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院子里,看大家喝着酒,聊着天;又好像回到了溪边,枕着酒香诵着那句“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有一隅角落,偏僻,不大,四周用篱笆围着,一丛丛的灌木间时有小花微微灿烂,酒香满院。
住在里面的,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她的头发花白,皱纹一轮一轮地在她脸上,笑起来时,那黝黑的皮肤便荡漾起一圈一圈的纹。
村里的人唤她米阿婆,她酿得一手好米酒。据说,凡是喝了她家的米酒,便再不会想去别家酿酒喝了。因为啊,她酿的酒,实在太香了,那是一个人用心凝聚而来的一滴滴香醇。人们常说,米阿婆家的酒,一年比一年浓醇。
我从未喝过米阿婆酿的酒,却得以幸运地见过一次她酿酒。
去时,她正在淘米,一粒粒饱满的大米浸泡后,在阳光下闪耀着晶莹的光泽,她那双皮包骨般的手将它们抄起,沥于小盆之中,将米倒入盖锅中,铺上早已准备好的纱布,先将米一粒粒按平,待米被压得紧紧密密时,铺上纱布,用筷子插上几个小洞,便开始蒸起来。
在她添火的时候,我便与她聊了起来。
“米阿婆,做米酒很辛苦吗?您年纪这么大了,该歇歇安享晚年了。”她爽朗一笑“做了这么多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要是离开了它,我便会不适应了吧。二十年了,也不知道我那在天堂的老伴过得好不好,他啊,最爱喝我酿的酒了。”傍晚的霞光照射在她的脸上,通红通红的,灿烂极了!
她将她的故事徐徐道来。
他们邂逅在一片生机盎然的田野上,年少的阿婆围着一条红头巾,在田间,她的心激动的跳跃着,像一只奔跑的红蝴蝶,望着金灿灿的水稻,笑得像个孩子。陈爹便是在此见到了她。那炫目的红,在他的心里闪闪燃烧。后来,米阿婆走了。看着那火焰般动人的伊人消失,他懊恼了,没有问其芳名。再后来,米阿婆卖酒时,他又遇到了她,那心爱的姑娘酿的酒,正如她人一样甜美,香醇,沁入心脾,缓缓流入心底。他们终是走到一起,她淘米,他烧灶;她搅拌,他按匀;她盛,他装。
不知为什么,米阿婆的酒总比别人多了说不出来香醇,许是爱的味道。
好景不长,陈爹的生命早早结束在他46岁时的冬天,去时他叮嘱米阿婆,一定要活下去,只要酒香在,他便会像酒香一样,永远陪伴着她。
回忆至此,米阿婆浑浊的眼内湿润了,喃喃道:你一直在我身边。
米酒发酵还要几天,她便将家中的酒倒了一小盏,让我尝尝。甜甜的香味,钻入心间,漫延开来,流淌,嗯,里面有爱的味道。
离时,酒香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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