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只留下紧锁的眉头和一片令人发毛的寂静……
“一、二、三……”老妇人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呆呆地望着窗外,手指不停地抽动着。那两个小姑娘早已低下了头,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羞愧极了。老兵看着车厢里的人投来同情的目光,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一、二、三,一、二、三……”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字,但它们似乎就是一把利刃,刺进了老兵的心里,老兵将粗糙的大手搭在了老妇人冰冷的手上,叹了口气。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已经牺牲的三个儿子,心里就像被揪住一般,火辣辣的疼。“现在我马上就要征战沙场了,而妻子也已经神志不清,如果将来我也像儿子们一样战死沙场,那妻子该怎么办啊?她不就无依无靠了吗?”老兵满心忧虑。
到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老兵扶着老妇人下了火车。老兵的悲容上刻满了岁月的刀痕,那一条条曲折不均像是墙上斑驳的印迹,爬满了面容,留下了沧桑。
现在是秋天,但并不是一个丰收的季节。路边的树光秃秃的,没了生机。虽然已经离开了柏林,但是在这儿也好不到哪去,到处死气沉沉,寒风裹着黄沙,带起地上的枯叶,毫不留情地咆哮着,仿佛要带走所有美好的事物,一个也不剩。
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老兵与他的妻子走了许久,忽然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雨虽然不大,可是很刺骨,老兵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老妇人披上。忽然迎面走来了小男孩。“儿子!儿子!我的儿子!”老妇人干枯的手立刻抓住了小男孩的手腕,激动极了。“不,他不是你的儿子!”老兵把老妇人的手从小男孩的手腕上拿下来,他的眼角流下了两滴泪珠,他明白老伴的悲痛。
不知不觉,他们俩已经到了疯人院门口,灰白的墙上斑斑驳驳,昏黄的灯摇摇晃晃。一位护士慢慢地从铁栅栏门里走出来了,她面无表情,搀扶着老妇人走进疯人院。老兵看着老妇人远去的身影,久久不能言语。这晚,月亮没有露出头,周围一片漆黑,还时不时刮来一阵寒风,这寂静而可怕的夜晚,让人不寒而粟。
老兵上战场后,度日如年,在一次战役中,他不幸受伤,被安排在附近的一家医院疗伤。老兵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但心里还是装着他最想念的妻子——那个神志不清的老妇人。“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唉,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要是没有战争,该多好啊!”老兵长叹一口气。他看着窗外的月亮,这一晚,月亮特别特别圆。只是,他与家人再也无法团圆了,想到这,老兵流下了眼泪,在无尽的思念中,老兵安详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几年后,战争终于结束了,两位小姑娘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的正是老兵的妻子。老妇人的手上捧着一束鲜花,来到老兵墓前,说:“老头子,你看看啊,战争终于结束了!可惜你再见不到和平的景象了!”老妇人抹了一把泪,久久地伫立在墓碑前……
如果图灵是一座孤岛,那么克里斯托弗就是人性海难的唯一的幸存者,也是一个拯救者。第一个他将他拉出孤独,第二个他则在日夜相伴中与他生出一种无言的默契。齿轮和电线之外,便是他浓郁而无法驱散的孤独。
思想僵化的人类,和机器又有何区别?他们一味排斥出众者,反而不及机器的纯粹。人性,总是美丽与丑恶并生。
图灵的小小天地,最终随着世界的进犯而土崩瓦解。
机器只是与人类思考方式不同罢了,难道我们能否认它们在思考吗?
往往是最不被看好的人成就了无人所成之事,往往是那些被排挤的非凡者指引着时代和历史机器的前进,哪怕他们毫无知觉。但同样,往往,我们并不能及时意识到这一点。
人们因为不同而加害,因为重复而舍弃。多年之后,所有的非议散去之时,人们看到的他不是因为他多么怪异,而是他的成就,但那时他早已无法再作填字游戏了。
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是为了等待王子,他却不会再醒来。
影片的最后,琼对图灵说:你不需要一个人面对。
他关上灯,然后一切黑了下来。他走向克里斯托弗,走向他的恋人,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还是那个坐在树下的少年。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从未。
从冷冰冰的又温情的齿轮里,我看到孤独的深渊,也看到一个人对计算机和人工智能的热爱,看见背向大众独自探索的孤绝中滋生的勇气,看见一个人如何拥抱自己的命运,看见他在黑暗里迸发出创造的火花&&纵使这孤独无法被驱散,那一星火花却最后燃成改变人们生活和思考方式的熊熊大火。
在《模仿游戏》的最后二十分钟,在审讯室里,面对着探长的图灵说出了本剧的题眼:人和机器的区别是什么?二者最本质的区别是,人是有不同想法的,机器则不是。你爱草莓,我讨厌滑冰,你喜欢看书,我对花粉过敏……图灵这番话,点出了他这一生最重大的两个主题:事业与性向。
图灵的一生以创造了图灵机,也就是后世无数码农为之贡献了一生的计算机闻名。当他在剧中说出“Digital Computer”时,多少人的心里响起轰轰烈烈的背景音乐:啊,一个时代开始了。然而《模仿游戏》里,主要情节是他在二战中破译德军密码“谜”的过程,他和他的同事们为二战做出的无名英雄式的贡献。“谜”是德军在二战中发明的、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加密器,由于其复杂的构造,创造出了几乎不可能穷尽的可能性。如果图灵和他的同事们用手工算法,每十分钟解决一种可能性的话,他们需要2000万年才能算出所有的可能。人工的路被堵死了;这使图灵想到,他要创造一台比人算得更快的东西,电子的大脑,也就是计算机的雏形。当年的“计算机”是多么庞大而复杂啊:无数的铜线和字母轮在屏幕上轰隆隆地旋转着,速度却比今天的电脑不知道慢了多少倍。然而,就是这样一台机器,却是后世所有计算机的祖先,它足够破译德军的密码,这是人不能办到、而机器却可以的东西。
然而,什么是机器不能办到的东西?选择。机器不会选择,它只能告诉人类它们计算出来的东西;作出选择的,永远是人类自己。破解“谜”之后,一旦破解被使用,德军就会知道他们的密码已被破解,而一旦德军弃用密码,他们将前功尽弃。图灵和他的同事们面临这个世界上最艰巨的选择:如何使用他们的破译,来尽可能地保护英国的人民、提早结束战争,同时又不被德军知道?这是全世界最难的难题:一个人的生命重要,还是五个人的生命重要?还是一千万人的生命重要?谁应该被牺牲,而谁又应该被保护?这个选择的难处在于,无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有人唾骂。电影中借图灵之口不无嘲讽地说道,“全世界以为这是不同文明形式之间壮丽的对决,可是在我们看来,只是统计学算出的概率上的数字。”战争不过如此,甚至人的生命也不过如此。图灵研究出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机器,可是这台机器服务的是谁?
也许正因为此,英国政府战后将他们所有的资料、成果付之一炬。他们回到各自的大学,江湖再见,所有的档案变成了空白,他们将此事保密了五十多年。战后,图灵因为同性恋被判决“猥亵罪”,他在服刑两年和服用荷尔蒙之间选择了后者,这使他的精神受到了摧毁。不到42岁,他选择了自***,全球最伟大的生命之一就此谢幕。他有办法创造出全世界最聪明的机器,却只能对他自己的人生作出最悲剧的选择;他把自己的图灵机命名为“Christopher”,那是他初恋的名字。历史上确有此人,并确实引领他进入了密码的世界,但在年轻的时候就因为饮用受污染的牛奶,得了牛结核病而死去。在电影中,他的死亡是戏剧性的:充满霸凌行为的校园,两个少年相依为命。当一个鼓足勇气拿着用密码写成的“我爱你”去找另一个少年时,听到的却是噩耗。他的`死改变了图灵的世界观,从此他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
同性恋与发明图灵机一样,都是超越了当时的社会而不见容于主流群体的行为。电影中多次提到:只有最难以揣测的人,才能做出最惊世骇俗的事情。图灵如此,历史上能引导人类进步的伟大人物,哪个不是如此。即使这样的秘密被保守了几十年,人们还是终于能有一天正确地评价他的贡献。
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把这个神经质、痛苦而又想与人为善的天才刻画得淋漓尽致,例如电影中他说的那个笑话本身并不可笑,可是他的表情神态却让人忍俊不禁,让人清楚地看到图灵不擅长的一面。自夏洛克•福尔摩斯以来,他一直在正确的演艺道路上前进。马修•古尔德保持了帅哥的一贯本色,剧中还有各种熟悉的英伦面孔,比如《唐顿庄园》里的小司机,《锅匠、裁缝、士兵、间谍》中的基友,各自都贡献了为数不多却精彩的表演。
车厢里片寂静,老太太又开始数了:“一,二,三……”在这静得可怕的车厢中,老太太的声音如雷贯耳,不少旅客再次向她看去,不过,是用无比同情的目光。许是刚才老兵的话让两个小姑娘羞愧无比,她们此时低垂着脑袋,神色窘迫。老兵见了,默默用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握住了妻子的手,看到妻子那呆滞的光,他苦笑着,低声呢喃:“真是造孽呀……孩子们都不在了,如今我也要走了,留下你个,是我对不起你……”旁的妇女见了,拍了拍老兵的肩膀,安慰着:“她在疯人院有医生、护士照顾好她,你别太难过了。”老兵扭过头,勉强挤出了个笑。
下了车,天阴沉沉的,远处时不时传来一声炮响,闹得人心惶惶。风如同利刃般刮在老兵身上,其中还夹杂着点点黄土。车站来往的`们都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每个人都步履匆匆,神情紧张。边的妻又开始数着:“一,二,三……”老兵怕她冻着了,脱下外衫给她套上,紧紧拉着她的手走向疯院。
高高的围墙,冰冷的铁门,灰暗的墙砖……疯人院处处透露着阴沉压抑的气息。里面时不时传出喊叫声、碎玻璃声,老兵忍不住质疑自己,妻子在这里真的能过得好吗?可自己又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老兵拉过妻子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冷了、饿了都要喊护士,在这里不比在家里,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冰冷的风拂过脸颊,妻子的眼泪滴落在老兵手上,他手忙脚乱替妻擦着眼泪,忍不住自己也鼻子泛酸,眼前水雾弥漫,但他很快把眼泪逼了回去。仔细看了看,妻子真是越来越瘦了,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如枯木般的手指格外刺眼。护士过来把她带走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忽明忽暗的路灯打在老兵身上,他的背影是那么孤独,那么沧桑,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又过了许久,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无尽的悲哀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脚,一步一步,走向了远方。
你不是上帝,你无权决定别人的生死。
克里斯托弗的齿轮转动,预言着每立方米水域的悲剧。做抉择的却是人,将父亲、朋友、兄弟送向既定的死亡。为了救更多的人而放弃少数人,有所得必有所失,为了大局,为了长远,有的筹码必须被舍弃。胜利总来得残忍而无奈。
我们每天都决定着孰存孰灭。我们每天帮助盟友取得胜利,然而无人知晓。
多年以后,图灵面对琼,哭得像个孩子。
我们真的做了正确的决定了吗?为了服从更大的利益,就要牺牲小小的齿轮吗?
他能破译英格玛的密码,却永远读不懂人心。数字的世界里,对就是对,做就是错,绝对没有生活中那么多的模棱两可。
所有人都可以看见的信息,但是没有秘钥,就没有人能看懂。而人们相互交谈时,她们总是表里不一,他们总是另有寓意,而你却要猜测他们的真正寓意,但我永远猜不出来。他一直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是他永远解不开的谜。
他太纯粹,但简单总是成为受害者,他带着他读不透的人心,默默忍受周身一切对他的加害。他可以依傍的只有数字和机器。它们不会撒谎,没有选择,不懂得利益权衡和背叛,也只有它们,在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嘲笑他,冷落他,看不起他时,陪在他的身边,它们和他一样纯粹,因而他和它们建立了一种无言的理解。
因而他的机器叫克里斯托弗,他的初恋。在克里斯托弗面前,图灵不再掩饰,不再模仿。他们是同类,他们可以相互理解相知。他是它的保护者,它在世界上唯一的的知己。透过电线和齿轮,它为图灵埋下了最美好的时光和情感。
你不再在大学教书了,现在,你只是一个巨型机器上的小齿轮。丹尼斯顿中校对图灵说。同一个地方,图灵用一个个小小的齿轮拼出了克里斯托弗,计算机的雏形。
彼时二战正如火如荼。布莱奇利公园没有硝烟,面对的却是整个德军。图灵在这里,用执拗和他的克里斯托弗抵挡着看不见的敌人和整个世界。
没有人知道这座名为战争的巨型机器会将世界拖向何处,每一个小小齿轮转动,同时人们死去,让人习以为常。天堂几乎容不下这么多的灵魂,于是死者被压缩成数字。
破解德军的密码,是所有人的任务。而这就意味着要在十八个小时的时间里尝试两千年才能完成的`计算量。
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对人类来讲。
尽管如此,人们仍孤注一掷,而对图灵的机器冷嘲热讽。他们不相信一堆齿轮可以和人类一样去思考,去解决问题。
当克里斯托弗最终输出了逻辑严明的语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玩具时,预想的成功那端却是同伴的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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