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只身一人背井离乡,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还记得第一次站在城市清晨的车站,仰望天光,一路微笑的繁星,消失在日出里,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只有头顶寂寞的蓝天陪伴我思念家乡。当夜幕降临,万家灯火渐次亮起,我却喜欢独自坐在黑暗里,想起家乡的青山绿水,想起妈妈煮的热粥……于是我便提起笔来给你们写信,为你们描绘这个流光溢彩的世界,为你们介绍家乡所没有的一切,却唯独不敢触及我心中那根最柔软的神经。妈妈啊,你不会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贴上一枚枚漂亮的邮票。他们凝结了多少真情与泪水,他们承载了多少孤独与想念。这小小的邮票传递的不仅仅是一封封家信,更是一颗思念家乡的赤子之心啊!
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少年的嘴角长出了粗黑的胡子,脸上不再有那青春稚嫩的神采,眼神里却多了一些坚定。此时他正背着手伫立在海边,遥望着大海的那边——他夜夜梦回的地方……手心里握着那张皱皱的船票,手心的汗水,将上面的字迹浸的有些模糊了。
他在回忆什么呢?是在回忆迎娶新娘的喜庆,还是红红的灯笼?是想起离家在外,为家庭四处奔波的酸楚,是回忆起夫妻聚首的恩爱甜蜜,还是想到登船时,妻子在码头上挥舞的黄手帕?……故乡越来越近,看到了那边的大陆,青山绿水,想到与妻子短暂的见面后,又是一次痛苦的分别。他不由得又握紧了手中那张窄窄的船票。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大朵大朵的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向这我并不熟悉的土地,一片片棉花似的雪落到我的肩头,天气实在冷的逼人……此刻的我愈发地感到孤独,身处异乡的`人应该都会有此种感受吧!
自从得知母亲的噩耗,我恨不得长出一对可以使我自由翱翔的翅膀,这样我就可以立即回到我的故乡,回到母亲的身旁。无数次的梦中,梦到儿时母亲抱着我看灯会,为我买爱吃的点心;梦到母亲挑灯为我做书包,慈爱地教育我:一定要用功读书;梦到离别时,母亲那泪水纵横却依然美丽的面庞。每每从梦中醒来,枕头都打湿了一片。没有了母亲的故乡,已经没有自己的家了!
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浓浓的乡愁,在我心头荡漾,就好像大海的浪花敲击着岩石,我的心,也被撞得隐隐作痛……
站在这湾浅浅的海峡旁,眺望着远方——海天相接的水平线。海水浸湿了我的裤脚,我知道海的那端就是我梦中所萦绕的故乡的河流,在那后头就是我日夜思念的故乡的土地,是我期盼已久的家……你我之间不过如此浅浅的海峡,又怎能阻挡我对这片大陆的追随。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潮涨潮落,而我久久站立,炽热的心,至死不渝的爱,越过太平洋——我的故乡!
这是一个多么美满的农家啊!
麦秸垛的前世是遍地金黄的麦子。麦子在父亲镰刀霍霍的怀抱里倒下,被牛车吱吱呀呀拉到麦场,平摊一地,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哔啵作响,父亲冒着烈日,带着破草帽,站在中间,老牛拉着巨大的碌碡周而复始转圈。父亲则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挥手扬鞭,千万棵麦子俯首称臣。几个时辰过后,麦子和麦穗依依不舍地分离道别。起场聚堆后,父亲开始扬场,麦子和麦芒和其他杂质分道扬镳了。被压的扁平光亮的麦秆就是麦秸了,经过再一次的“溜场”,残留的麦子在重新碾压下不得不忍痛分离。这才是真正的麦秸,光滑细腻,干燥清扬,闻起来还有淡淡的麦香。
父亲将麦秸填到猪圈或大坑里里,严严实实过了一夏一秋,待翻地种小麦时候散到地里,麦秸又开始滋养新生的麦田,回归了大地,完成了一次循坏。父亲把新鲜的麦秸和红粘土掺和搅拌,像和面一样反复摔打,装进土坯盒子里,就成了修房盖屋的材料了,我家的正房和偏房都是父亲打的坯盖的,能够闻见麦秸和泥土的气息,心里觉得烫贴踏实。父亲将多余的麦秸堆成大朵,粮仓一样巍峨,上面还要糊一层泥,防止被风吹跑,远远望去就好像刚出锅的馒头,氤氲着香气。父亲对麦秸有着特殊的感情,印象最深的是在夜晚看场时,他点着烟,烟光明灭中闪现出饱经沧桑的脸,慈爱地、饱含生情凝视着麦秸垛。多少年以后,我才理解,父亲平凡的一生不正像麦子的一生吗?劳苦奔波,不辞辛苦,为我、妹妹和母亲奉献了所有,等到孩子都像鸟儿一样飞走了,自己却仍旧默守老家,渐渐地老去……
麦秸,在奉献了麦子后还在奉献着余生,麦秸垛就这样挺挺地伫立在麦场上,经过一冬、一夏、一秋……又快到了麦收的季节了,儿时的麦秸和麦秸垛还会来吗?
作家笔下的故乡,是一个飘渺的梦境。
国人心中,故乡是一片遥远的朦胧,那里既有春天的和煦,夏日的茂盛,秋天的丰收,冬日的温暖。一年四季,长满了茂密的乡愁。
现在与故乡之间,是一片大河山川的开阔;记忆与故乡之间,是一段漫长模糊的岁月。富余的时间与空间,经过想象的充分发酵,思念的长久蒸腾,氤氲出一缕缕甘醇,故乡笼罩在橘红色的云霞里,故乡被情感诗化了美化了,人也醉了。
游子与诗人的故乡既是真正的故乡,也是虚拟的故乡。
故乡,乡愁,在作家的笔下,是美好的风景,风雅的情绪。读起关于故乡与乡愁的文字,大约没有人不感动,没有人不感慨的。
鲁迅先生的《故乡》,为我们描述了有些悲凉但极为优美的乡村景象: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这少年便是闰土。
月亮、沙地、西瓜、少年、猹……这一切,组成了每一个游子儿时故乡里的曾经的场景。再读《故乡》,觉得故乡就在眼前,那些场景,那些活动,恍如昨天。
读如此的文字,恐怕所有人都有想家,回家的冲动。
那家,就是故乡。
尽管自己在故乡以外的地方早已安了自己的家,但是,意识里从未把家与故乡等同一起。儿时生活的地方,父母所在的地方,才是家,才是故乡。
游子心中的故乡,总远隔千山万水,难以回家,难以回到故乡,在外、在异乡的游子自然在心里就有了一种情绪,一种思想,作家、文人把这种情绪、思想叫做乡愁。
雨开始下了起来。弥漫在带着雨腥味的空气里的,是像打散的奶泡一般浓稠的白雾,它挡在那,仿佛故意似的,隔断了遥望故乡的视野。
天空是惨白的,跟以往故乡的天空不同。记忆里,故乡的天空一直都是一片明亮的的蓝色,总是有一群喜欢自然的阳光在斑驳的树影中跳跃,吓得麻雀赶忙离去。棕色的土壤里钻出了好几缕青色的小草,伴随着温和的风与蟋蟀的鸣声而舞动着。
那块土地上曾坐落过一个有少许破旧的砖房,旁边的树是那只黑色的犬的地盘,除了带着一群唧唧叫的小鸡的白色母鸡,任谁过去,那只犬都会用一连串“汪”的叫声把人吓退。
说起来,在不懂事那会,我跟比我大几天的堂姐总喜欢去***扰那只白色母鸡。它的孩子实在是太漂亮了,黄色的绒毛像被和煦的阳光染过一般,就连那对小小的圆眼也是亮亮的,我们总想把她吓走,好摸一摸那仿佛是神赐的孩子。
可她也机灵。有一次快要得手的时候,没想到她***了个马回枪,从草丛里窜回来,用尖锐的喙狠狠地啄了我跟堂姐一下,乘着我们喊痛的时候,赶紧带着那群漂亮的孩子遛到那只犬那儿,见我们不敢过来,便高傲地抬起头,轻轻地坐到了犬的旁边,还不忘用那布满了白色羽翼的翅膀护着她的孩子们……
最忘不了的,是故乡的白萝卜汤。被切的不规则的白萝卜泡在了汤里,晶莹剔透地恍若白色的水晶一般,里面灌满了浓稠的汤汁,更不用说被切成方形的猪血块,那一身的棕红色仿佛是为了衬托白萝卜一般,可内在到底跟白萝卜一样,被汤灌满,还有那用来点缀的梅菜,儿时不爱吃梅菜的我却能将汤里的梅菜一根不落的吃完……
越下越大的雨惊得麻雀又叫了起来,一如那时的故乡。可那可恨的白雾还是未散去,只剩我一人在窗那遥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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