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和朋友在小路上散步时猛地嗅到一阵花香,这才注意地上几瓣干瘪的花瓣厌倦地翻滚着。
我沿着花瓣散落分布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墙的花。它们像是堆砌在栅栏上的,却有秩有序。它们簇拥着,却不闭塞;它们争奇斗香,却不妖艳。远远地,像是栅栏上泻下的瀑布。
我走进了,是蔷薇花。红的像娇艳的女子的唇,白的像素颜女子的腮。开放的花一大片一大片地拥在一起,待放的花苞害羞得躲在层层绿叶间。花枝从最顶端伸下它独有力的胳膊,蜿蜒曲折着托起一层层的叶子和一团团的花。几只蜜蜂围着绽放的花嗡嗡习作,畅快地吮吸着天底下最美的汁液。
我拉着朋友的衣角让他站在花下,我取个景。他毫不犹豫地站在一团开的正艳的花下,把埋怨的脸硬塞上,显得拥塞憋闷,我本能地感到烦躁无奈。他挪开身子,我才发现,他方才掩藏了一处清凉——美艳的花簇下一直都有几点稀而精致可叹的花骨朵,羞涩的晕红了腮头。我感到阵阵舒畅,像悟读佛经后的喜悦与痛快。
不远的地方,几个路人望花,探花,嗅花,赏花。
我突然觉得我们像极了这一树蔷薇花中的一朵。每个人本都是孤独的一朵,正是有了纠结的枝藤,才在这繁花似锦的丛中彼此命运集结。有些花在春风的温柔诱惑下迫不及待地绽开身姿,婀娜闪耀。于是,随之而来的仿佛是风吹得它们不知所措。它们赶潮流,拿最好的钗来装饰自己的发髻,用最俏最香的胭脂装扮自己的脸蛋儿,穿最油亮的绿衣裳展现自己性感丰满的躯体。它们像皇帝的妃子,争相要得到皇帝的宠爱。于是它们开始勾心斗角,争先恐后,使“宫廷”上下变得昏暗、邪恶。总是有些这样的花,它们像莲一样,孤独挺立,却不招摇,它们淡雅流芳,从不粉黛朱颜。它们只是零星分布于脂粉香中待开的骨朵,它们没有金银宝钗,它们没有醇香胭脂,它们没有华丽的宫廷衣裳,它们没有性感丰腴的躯体,它们只是质朴的孩童。是它们为这混杂的世界带来爽朗的真诚,为这拥塞的世界带来疏朗。
因爱花忍不住折花,朋友摘了几朵盛开的花,我则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望着待开的花骨朵,我顿时心无杂念。多想像这待开的蔷薇花,甘心孕育着、奉献着……
9月,是蔷薇花开的季节,也是我们踏入校园的季节,那年的九月,我们意气飞扬,随着蔷薇花的脚步,我们走进这个有欢乐,有誓言的地方。
6月,栀子花开的季节,也是我们踏出校园的季节,这年的六月,我们成熟稳重,随着栀子花的脚步,我们将走出这个有留恋,有不舍的地方。
蔷薇总在新生来的时候开放,而栀子花却总在老生走的时候开放,仿佛看到那棵树上又写着谁与谁的名字,仿佛看到那条小路上又有谁手拉手畅谈着彼此的心事,仿佛听到那棵树下又有谁承诺着“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却还不知道一辈子的约定是多么奢侈,可能终还是免不了提着背包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一片栀子花落在我的掌心,有多少秘密还没有说?有多少歌还没有一起听?有多少面孔还没有记住,有多少古诗还没有默写?随着“咔”的一声,毕业照上一张张不舍的笑脸却已经为这一切画上了并不完美的句号。
此刻,只有一片栀子花瓣静静的躺在我的手心,再一次走进教室,站在并不宽阔的讲台上,曾经在老师眼皮底下的恶作剧,此刻想来却是那么可笑,厚厚的书墙埋葬了我们多少操场的梦想,当记忆被岁月一点点漂白,一点点磨平,是否在也叫不出你的名字。
骂了三年的饭菜如今想来却是那么美味,是否还可以为吃那么一点点鸡肉去插队?随着一阵喊声人群逐渐散开,食堂的阿姨还会蛮横的对待下一届学生吗?为何此刻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他们多给一点菜汤的微柔呢?又听到广播里传来了“卓玛”为何烦了三年的预备铃,此时听起来也是那么悠扬?
炊烟总会飞远,但它的源头却留在了屋里。气球总会飞远但他的线头却留在了我们手里,我们总会飞远,但我们的欢笑却留在了母校的剧场。
栀子花开了,我们了却还留恋那个蔷薇花开的季节。
即使努力的睁开眼睛,灯关上后,还是一片黑暗。是谁关了整个世界的电灯,拉上了电阀,留我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看不见你,也看不见我自己。裙角上那朵墨绿色的花是不是也染上墨迹了?衣襟上的泪水是不是也陷落在黑色漩涡里了?那些尖利的无花蔷薇呢,是不是可以在我的脸颊上开出寂寞的花骨朵来。
我要如何让你明白,你才是那个,让我追逐了一季又一季的最最遥远的背影。我要如何让你看见,你身后那个,孤单落魄的无路可退的我。街角惨败的花折射出半个须臾的沉默。此岸是我。彼岸是你。
蔷薇遗落了满地伤痕,我只是轻微地踩过去。却忽然发现我只是一只断翅的蝴蝶,一不小心,路过了生。路过了你。路过了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开出花的蔷薇。
高而苍茫的`云,好象是要逃离地面,逃离出我们的视线。然而始终是逃不了的。钢筋水泥的人造森林,爱没有信任,没有保障。所以少女伫立在街头,夏日里穿着棉质长袖和厚厚的牛仔裤。那是深深的自我保护。好像可以隔离世界的不安全感。对面的少年,轻声说,对不清,请遗忘。
少女看着他,笑起来。如同水中的微笑,随时会破碎。那就这样吧,再见。少年笑起来,轻声说,再见。那就这样了吧。再见了吧。少女站着看见他消失在人海里的背影,一瞬间泪流满面。好像看见一朵蔷薇,却没有开出花。
原来,无论怎样保护,还是会受伤。
可我只是想和你用同样的姿势坐在崖边,晃荡着腿,聆望那些继续吹过的风。等待崖壁上的粉色蔷薇开出这一世最美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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