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临窗,淡淡的月光如水般纯净,悄悄透过窗根,轻轻泻在阳台上,书卷上,我的心上,一切如在图画中!欲睡不得,索性披衣凭栏,临空数星,目光不经意掠过你——我的《红楼》。于是,我与你,于这个如诗的夜晚,进行了一次美丽的相遇。
仿佛从悠远的亘古世纪翩翩而来,黛玉,你的水袖,微微地拂过,留下的,竟是满地芬芳。许是前世的仙水,浸了天地的灵气,才使你美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即使在“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大观园里,那份“质本洁来还洁去”的小小情怀,仍是一道不变的风景。可是,现实总能把愿望击得支离破碎。前世还泪的美愿,却在腐朽的封建里,世俗的偏见中,成了美丽的错误。烧了那定情的帕,是否就能把深深的思念也随着烈火燃成灰烬呢?答案怕是否定的,数百年来无数人带着哀怨的眼神看你,可你,虽是带着遗憾离开了,但这一世,你终是没有再欠着宝玉。恍然间,你走近我,空气里弥漫着沁人的灵慧与凄凉的美好。你告诉我:无论身处怎样的环境,都不要丢失了心中的自我与本真。
翻过一页,于是,我见到了你——宝钗。都道你无情,谁又知道多情总被无情恼。你有你的无奈。“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倒成了一生的宿命。若真让你选择,是否你会愿意选择这样从出生便被设计好运行轨道的人生呢?答案怕也是否定的。悲哉,悲哉,叹只叹时代的黑暗。但你终究没有屈服,宝玉出家后,你毅然用一双柔弱的肩膀扛起了风雨摇摆的贾府,即使是活在别人不解和误会的目光中。朦胧中你走近我 ,平静的话语中透着坚定,你说:要精彩地活,哪怕不为人所懂,也要演绎属于自己的人生。
月亮摇着船儿,为万物蒙上了薄薄的轻纱,似乎,于茫茫书海中相遇《红楼》,是偶然,又是必然。总之,这人世间最美丽的相遇,它清晰明白地告诉我,青春年华属于我,诗意地长大属于我。
一场一场的雨下过,冬天就来了。去年冬天经常来咖啡馆的客人,今年冬天已经不知所踪,他们到来时没有打招呼,离去也无须报备。
这对母女是我在今年冬天遇到的。星期天的下午,窗外下着雨,她们面对面坐在桌前,昏黄的台灯照着面前的书页。天天在一起的人,已经没有多少可聊,所以她们安静地各自看书,中间摆着一块芝士蛋糕,谁想起来就叉下靠近自己的一块儿,慢慢地,三角形的蛋糕只剩下中间的一堵小“矮墙”。
女儿十二三岁,看书很快,与其说是看书,不如说是翻书,每本书翻十几分钟后,便站起来换一本。有一次,她拿下一本《性文化史》,厚厚的,红色封面,饶有兴趣地看着。母亲发觉她有段时间没有换书,饶有兴致地问她在看什么,她将封面展示给母亲。母亲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无助地看着女儿,似乎左右为难,不知该说什么。女儿顽皮地笑了,嘴角上扬,有淡淡的嘲讽,似乎在说,别大惊小怪了,一边却自觉地站起来,伸长手臂,努力把书放在很高的书架格子上。母亲冲她笑笑,没说一句话,待女儿去洗手间,她站起来,匆匆忙忙地将那本书翻了一遍。
这对母女的生活,在我看来既幸福又完美。她们总是手挽手进来,穿着风格相近的衣服,米色或者灰色的休闲装,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如果不看脸,你会误以为她们是年龄相差无几的闺密。离开的`时候,她们也是手挽着手,两人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淡淡地微笑,淡淡地说话,淡淡地欣赏风吹过院子里的竹叶。女儿的脸上没有幼稚,母亲的脸上没有严肃。
有时候,女儿会选取书中的某一个段落,读给母亲听。母亲听完,淡淡地说,写得真好,并不多加评论。
一位同样注意到她们的客人,是心理医师,他赞叹这位母亲的聪明。对于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父母只需要认同,而不需要表达,往往你表达得越多,越容易产生距离,因为父母与孩子,永远不可能有相同的想法。
咖啡馆的熟客,几乎每个人都有代号。爱嚼槟榔的叫槟榔哥,长得壮硕而可爱的叫小胖,爱穿短裙的是静香,还有红风衣、小丸子、不高兴等等,不知谁给这对母女取名为李雷和韩梅梅。没错,就是初中英语课本里友谊天长地久的那对好同学。
一天晚上,心理医师怀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悄悄蹭进咖啡馆。他努力想藏住它,却还是忍不住悄声告诉我,那位幸福的母亲原来是单亲妈妈,离异多年,曾经去他所在的心理诊所就诊。
“我一直以为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你瞧,连我都看走眼了。”他说。
我虽然心里一惊,但转念想想,母女两人那种心照不宣的亲密,的确带有某种刻意。
谁说残缺的家庭不容易幸福?多少家庭,因为完整,而成员过于随意,甚至随意地彼此伤害。相反,有一点点顾忌,反倒容易让人去刻意经营,经营着有缺陷的幸福,经营着残缺的完美。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带病生存,至少离异的母亲与父爱缺席的女儿,深深明白自己所患之疾,对症下药,倒比那些自我感觉良好,实则病入膏肓的人更深知亲密关系得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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