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张艺谋是个不会讲故事的导演。他前期最优秀的那些作品,都依靠着强大原著文本的力量。而那些曾经被他改编过作品的作家,包括余华、苏童、莫言、毕飞宇等,几乎可以列出那一代中国文坛的黄金阵容。
但每每离开原著小说的支撑,张氏作品便很容易陷入形式大于内容的窠臼。从原创剧本的《英雄》和《十面埋伏》,到翻拍自经典话剧和电影的《黄金甲》与《三枪拍案惊奇》,张艺谋将自己的美学理念发挥到淋漓尽致,也一手将华语电影带入到了大片时代,但在叙事上,却一再饱受诟病。简单而缺少内涵的故事、脸谱化的角色设置让一出出弘大的场景沦为加长版MV,“国师”的头衔越来越成为网民调侃的对象。虽然近来与严歌苓的两次合作尚算及格,但无论如何,80至90年代之间的那个用影像记录着这片古老而苦难大地的,充满着锐意、新意和进取心的张艺谋,终究一去不复返了。
所以,当我们回过头来再去回味他创作黄金期的作品,更能感受到当年的他对于我们这个民族性格的深入思考,和与内容主题更加契合的形式表达。特别是张艺谋导演生涯之初的“红色三部曲”,更是以其日后蜚声国际的色彩、构图等极具个人风格的形式特点,留下了足够让人在品鉴中思考、在反思中回味的佳作。
从《红高粱》到《菊豆》,再到《大红灯笼高高挂》,张的三部曲虽然都聚焦在传统中国社会的女性身上,但主题和格调却越来越冰冷。而改编自苏童小说《妻妾成群》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则成为了其中最为绝望、悲凉的一部作品。
张艺谋很会拍女人,从他一手捧红了两位国际巨星便可见端倪。但如同他的故乡,他最擅长表达的女人,也是充满着浓浓黄土气息的那种。所以,他将故事的背景由原著小说的江南水乡移至北方大院,不失为避重就轻的讨巧之举。
无论从面相还是身形上看,山东女人巩俐都不是小家碧玉,而她所饰演的经典角色,哪怕是为妾为婢,哪怕是社会最底层,都透着一股子倔强和不屈。但我以为,恰恰是打破了这个惯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才是她不可多得的最佳表演。
辍学女大学生颂莲在一开始的时候,无疑是一个非常具有独立人格的新时代女性。她拒绝迎亲的花轿,一个人走进大宅门,这是对命运的一种无声反抗。而后,她却在不自觉间,陷入为主为奴的双重环境之中,逐渐迷失了自己,成为陈府这座吃人宅院的又一个牺牲品。
导演在描绘颂莲人格变化的时候,很巧妙的在全片以中远景为主的镜头组合中加入了少量特写镜头,精准的捕捉到女主角表情的细微变化,从而反映出一个花季女子一步步在礼教和规矩的压制下沉沦。
第一次特写,是开篇与继母的对话。颂莲面无表情,眼神中透露出倔强。通过这次特写,观众不难接受导演的`意图,即旧社会女性的际遇沉浮,绝大多数时候都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即使像颂莲这样受过西式教育的女子,仍然逃不过不由自主的命运。
而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特写,则呈现一组明显的对比。从第一次被服侍捶腿时的不知所措,到渐渐习以为常,再到从中意淫出一种类似性高潮般的快感。与其说颂莲忘记了初心,毋宁说她习惯了陈府中的游戏规则并慢慢乐在其中,彻底完成了从学生到“四太太”的心理转变。而这种游戏规则,正是以男权或者说夫权的高高在上为基础的。
你可以将这部电影视作小型版的宫斗剧来看,因为其中照样不乏相互嫉妒、猜疑、陷害、争宠,甚至这座深深的宅院,也像极了一座小皇宫。有高高在上的主子,有流言蜚语的仆从。但陈府却更像一个小监狱,每个人都被困在了这里,无从逃脱。失败者如同梅珊与颂莲,一个死掉,一个疯去。而成功者如卓云,也不过是一次次看着比自己年轻美貌的新人走进门楣,最终不是像大太太般看破红尘,便是重蹈三太太、四太太的覆辙,怎么说得起一个胜字?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陈老爷,也一样是这大宅院的犯人。君不见,导演常常给出鸟瞰视角的堆成构图,让宅院呈现出一个“口”字。而人在口中,不是“囚”又是什么?
整部电影里,陈老爷从未以近景出现,观众几乎无法看清他的脸。这种安排也是颇为评论界所称道的点睛之笔——陈老爷由此被抽象成一个意向,一种规矩的象征。他着力维护旧的统治秩序,哪怕需要为此抹***掉活色生香的爱妾。而所有女人存在的价值,无非是带给他欢愉,并为他传宗接代,延续着数千年来一以贯之的礼教传统,如同这个苍老、一成不变的中国。
比起原著,电影版最大的亮点便是小说中原本不存在的灯笼和捶腿。点灯的过程繁琐而费力,却带来了一种肃穆而庄重的仪式感,加之全片的对称构图、长镜头和静止画面等视听语言的应用,大大加强了沉闷压抑的氛围,为人性沉沦的主题铸造了完美的舞台。特别是夜晚冷色调下的斑驳宅院,像极了宋词中的那一句“庭院深深深几许”。
陈府像一头噬人的猛兽,只有走进去的人,没有走出来的魂,即便是枉死,灵魂也要被困囹圄,无法超脱。
片中以四季轮回作为分段式的时间轴,却独独落下了春天。春是万物生长、是播种未来、是希望萌生。而在陈府中,或许什么都不缺,却唯独缺了希望、缺了未来。
作为本片拍摄地的山西晋中的乔家大院,很多年后还诞生过一部经典的电视剧。虽然居中不乏与机敏,但每每在电视上看到那雕梁画壁、高墙大院,我仍然不寒而栗的想起,那个绝望到让人心死的故事。
“23号张若宇,来打针!”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原来是护士阿姨在喊我。我的心跳得更快了,我慢慢地走了过去,护士阿姨叫我坐下,妈妈把我的右手放在了医院事先准备的小枕头上。我的右手握紧拳头,全身上下不禁哆嗦了一下,只见护士阿姨把输液袋挂在了钩子上,然后,坐了下来,拉住我的手,在上面拍了拍,我的手和脸顿时涨得通红。护士阿姨又轻轻摸了摸我的手,感觉我非常紧张,就微笑着对我说:“不要怕,放松点。”我听了护士阿姨的`话,慢慢地也不紧张了。这时,护士阿姨先用手摸了摸准备打针的位置,再用棉签沾了点碘酒在我的手上来回擦,接着,拔出了针管,我害怕得靠在妈妈身边。妈妈安慰我说:“不怕,不怕。”这时,我的手发麻,心提到了嗓子眼,我用妈妈的手捂着我的眼睛,把脑袋埋进了妈妈的胳膊里。我心想:“如果我不配合护士阿姨的工作,就会打第二针、第三针……”护士阿姨把针插入了我的血管里,我顿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只想到一个“疼”字。我虽然很疼,但却没有“哼”一声。当我转回头发现输液管里有血而非常紧张时,护士阿姨看着我说:“那是回血,没事的。”我听了,看着回血慢慢消失,终于松了口气。
张艺谋因《红高粱》而成名,奠定了他在第五代导演中的地位和根基。但窃以为《大红灯笼高高挂》才是他扛鼎之作。当然,当年在紫禁城演出的《图兰朵》,也应是他在话剧导演中的最高峰。
尽管后来他的《秋菊打官司》和《菊豆》还说得过去,但已经可以看出,作为一名导演,已经出现了退行性变化的迹象。在看完后来的《云南印象》和《丽江印象》等演出以后,只能说:“老谋子,确实已经老了!”
要讲导演中的翘楚者,窃以为,还是要数谢晋,这位出生在浙江的上海人,他对人和人性的表演张力的追求,直到去死之前,尤显成熟和弥坚。可张艺谋在曾经的昙花一现后,很快就在安全套中死去了,尽管他至今还活着,且在许多人看起来,还越活越滋润。
反思之,也就是这种退行性的衰变,造就了他08奥运,包括G20这类充满体制意志的商业机会的获得。恭喜他,整出了这么一个又一个足够称大的场面,既满足了绝大多数追求热闹和色彩的大众胃口,也满足了那些好大喜功,其实啥也不懂的官员们的心理需求。在这样一个全民体制的国度里,这钱,就是王八蛋。
记得北京奥运的副导演张继刚,在奥运结束后的记者采访时,在盛赞张艺谋之后,说了一句话肺腑之言,说:“张艺谋不但有较强的协作能力,更有高超的与上层沟通和“妥协”的能力。而这种妥协,有时是很痛苦和无奈的。假如是我会受不了,但张导却能忍,且仍然愉快地把该做的工作做好。”
至于,在此所指“妥协”的含义是什么?“妥协”的内容是什么?记者没有问,想来是不敢问,不能问,更是毋须问的。
因为,那完全是“多余的话”。
而作为导演的谢晋先生,想来,在其一生的导演生涯中,必然有许多妥协的时候,但肯定也有许多不妥协的时刻。即使在表面上看起来妥协了,至少在心理上没有真妥协,要不然,在他晚年的时候,拍不出像《芙蓉镇》这样的片子来。
真心妥协了,也就丢了魂;魂没了,一切都死了。张艺谋就是一个什么都丢了,已经死了的导演之一。看他后来的片子中,不管是《满城尽带黄金甲》,还是《英雄》都不过是娱乐大众的肥皂泡。最近有朋友说:“《归来》总算还不错。”
问:“是属于伤痕类,还是属于现实的批判类?”
朋友答不上。其实都不是,也许都可以在其中找出一点影子。但关键是,在其中丝毫找不出,那怕是一点点突破和提升。要求不太多,只要求在前人的基础上,往前拱那么一丁点。
所以,每当人们问中国电影的代表作,总回答说:“谢晋的《芙蓉镇》,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张艺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看完了这三部以后,假如没时间,其他国产电影都可以不看。”
《大红灯笼高高挂》,是根据苏童的中篇小说《妻妾成群》改编的。从一个家庭的组织构成,隐喻地勾勒出一个帝制时代的社会结构。皇帝,就和那个不太露脸的陈佐千一样。他们在极尽享乐之外,就是竭尽全力地对这个家族体制,进行维护,包装和掌控。
楼顶上那间锁着门的黑屋子,就是在维护这个家族体制时,必须掩盖的所有真相。老百姓需要真相,当权者却拼命的掩盖真相。在这体制下的每个人,只有跟着掩盖真相,维护体制,才是唯一的出路。甚至,不惜以鼓励奸诈和凶残,暴戾和谎言为代价。二太太卓云,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有雁儿,颂莲,梅珊,卓云,大太太,高医生,飞浦等,回绕着这家的主人。每个人都是现实生活的翻版,只要用心观察,都可以在活生生的人群中,找到类似的血肉。这就是电影艺术的意义。
电影是现实中的丑陋和唯美,荒诞和真实的集中体现。只有用艺术的独特的语言,对现实生活进行无情的批判和鞭挞,才是她的魅力和意义所在。假如没有这些,这导演就死了。即使活着,那怕活得很健康,但,作为导演这个角色来说,也就等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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