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姑娘依依不舍的走了,夏姑娘已拖着她那长长的衣裙来,时间的书页就这样讲事情翻回到了七八年前。
那年,我住在外婆家,外婆家的院子好大,那里种着一棵又高又大的桃树。每逢“过雨荷花香满院,沈李浮瓜冰雪凉”的时节,那树上总会结许多有红又大又甜的桃子,馋的我直流口水。一天外公有事出门了,我便求外婆给我摘桃子,外婆说:“别急,回头叫你外公摘。”我见外婆不肯,又说你一次都没有给我摘过,就摘一次好不好。”外婆见我不依不饶,没有办法只好拿着梯子去摘桃子,外婆将梯子使劲地晃了晃,把着梯子颤颤悠悠地上了第一个阶,就这样慢慢地挪步,见她这么慢,我便连连催促:“快点,快点呀。”外婆把着梯子站上了最后一个台阶,慢慢地站了起来,摘了一筐桃子后,又慢慢地挪步下来,我看见外婆脸色煞白煞白的,我只问了一句生病了吗?而外婆却说没事,我就再未理会这件事,那天我吃的桃子是我吃过的最大的最甜的。
后来我长大了,不能经常到外婆家了,有一次去时,我提到这件事,多嘴的外公笑着说:“那是你还小,你外婆是怕你馋疯了,其实你外婆有恐高症,别说梯子了,就连高一点的台阶都不敢下,那天我听了这件事都给我吓了一大跳。”外婆急忙将一块桃子塞进外公嘴中,还说:“就你多嘴。”我的心不禁为之一震,有恐高症的外婆竟为了想吃桃子的我而爬梯子。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双明亮的眸子,像极了夜空中最亮眼的星,给予我光亮,指引我前行。
那天晚上心血来潮想到朋友家做客,我凭着之前去过一次的记忆,在陌生的小区左拐右绕地寻到单元门,到了电梯门前,正欲按下楼层,却看见旁边贴着一张纸:“亲爱的住户,本电梯因故障今日维修,暂停使用。”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无奈把心一横,走进一侧的楼梯口。
踏入全封闭的楼道,心里很害怕。到了二楼,就已经完全看不见底层的入口,更令我绝望的是,感应灯好像也跟着电梯一同罢工了。恐惧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将我紧紧包围,不能呼吸。尽管我竭力平复,脑袋里还是抑制不住地想到一些诡异血腥的画面,心嘭嘭地越跳越快,浑身的气血都似在往头顶涌,连脚下的步子也明显慌乱了。
耳边隐隐传来愈来愈清晰的脚步声,恐惧在未知的催化下朝着不见边际的远方飞快膨胀开。感觉到那人刚一靠近,我就失声尖叫出来。
对方脚步一顿,显然,也被我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但却没有如我一样一惊一乍。蓦地,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这个充满死寂、狭窄而且黑暗的楼道。我眯了眯眼,惊魂未定地看过去:来人是个二十来岁年轻的姐姐。她脸上因先前的突发情况蒙上的一层恐惧渐渐淡开,转而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就连那双似黑曜般亮闪闪的眼眸里也晕染开一圈圈温柔的笑意。那双眼波光流转,仿佛是把星星揉碎了撒到她眼中一般,亮晶晶的。不知哪来一股神奇的力量将我几乎被吓出窍的灵魂重新按了回去,她暖暖的笑意也似迎面而来的清风,驱走我身边的恐惧。我壮了壮胆子,咧出一个笑容。
她见我不怎么怕了,就开口问:“你去几楼啊!”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神给我的感觉一样,轻轻柔柔的,像是羽毛,略过我的心尖。“11楼。”“唔,那真不巧,”她又说,“看你刚刚紧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常来吧,这里每层都是8个台阶,自己要数好,记得慢点走啊!”“谢谢。”我说。
随后手机的光亮消失,她转身要走,又停下来,像在摸索着什么。我努力睁大眼以分辨那一团漆黑中属于她的一片,突然传来“嗒”一声响。一朵黄色的花瓣摇曳着投影在我的眼睛里,打火机的光,也映着她的脸,她澄澈美丽的眼睛。“喏,这个送你,这幢楼的感应灯都不怎么灵,说不定能帮忙。”她再一次扬起一个干净的笑容,不容我拒绝,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黑暗中。
我与她仅仅萍水相逢,她却有细腻的心思,关怀我,提醒我。时间虽过去很久,那个打火机我始终舍不得扔,那双清丽的眸子我依然印象深刻。我记得曾有个温暖的女孩在我迷茫恐惧,黑夜里寻不到前进方向的时候,给了我心安的光亮,软语轻声地道:“记得慢点走啊。”而这些是时间无法洗刷去的美好,永不会褪色,永不会消逝。它们在我的记忆深处发芽,生长,绽放绚丽夺目的色彩,开出芳香四溢的花朵!
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原因,杨紫兮一家要搬去广州,在知道这个消息是距离飞机起飞只剩下三个小时,可是我还是一个人溜出家,独自打车去机场。
有人说我和杨紫兮很相像,我们说话的语气一样,喜欢吃的东西一样,爱看的漫画一样,就连不知该如何去表达自己感情的性格也是一样的……然而就是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却从来没有承认过彼此是对方的朋友,在我心里一直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而她呢?很想知道,很想问问清楚。
厚重的云把天空盖得严严实实,连吹过的风也是灰蒙蒙的,偌大个机场空旷而匆忙,楼上楼下转了好久还是没有发现她的身影。该不会是已经走了吧?我如此问自己,望着不远处正在安检的人群,一股莫名的失落。
就在我打算放弃回去时,转身发现,杨紫兮就站在我身后,穿着黑色的小外套,一脸诧异地问我:“小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送你啊!”我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走近问她,“杨紫兮,我们……是朋友吗?”
“都在一个屋檐底下待了两年多了,有什么理由不是呢?”她也笑了,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双手插在口袋里,有点像韩剧里的明星。
我点点头,又问:“还会回来吗?”
她吐出一口白气,耸耸肩说:“不知道哎,可能不回来了吧……”
我又走近了几步,不知道为什么好想抱她,却还是笑着说:“那就一路小心,我只能送到这了。”虽然有句话很想说但没有足够的勇气,迟疑了好久,拉过她的手塞给她一张纸条,“到飞机上再看。”说完,我深呼了一口气,似乎有意止住什么滚烫的液体从眼里掉下来,在确认无话可说后,径直从她身边走过,然而走了没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她渐行渐远消失在人海,我转身逃出了机场,泪水竟在脸上肆意蔓延,模糊了视线。
飞机“轰隆隆”地起飞了,天上开始落下洁白的东西,落在睫毛上如振翅的白蝴蝶。
尘封的桐叶从书里缓缓飘下,在风里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书上她的字迹和她人一样眉清目秀,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冰糖葫芦了,只有那天她离开时越走越远的背影如种子一般在记忆深处扎下了根,疯狂生长——
“如赤道留不住雪花,眼泪融不化细沙,你就像我生命里的彼岸花,虽然无法摘取,却一直存活于心。杨紫兮我喜欢你。”
“杨紫兮,我喜欢你!”我对着天空大喊,把天上的云都吓跑了,行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我们是朋友!即使没有道别也会在这里一直等她的朋友。或许下一次重逢,我们彼此都能灿烂地对笑,然后相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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