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春晚开播还有一个半小时。
出租屋里,窗明几净,一家三口,看着电视中的主持人耍宝逗乐,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远处高楼大厦金黄的灯光映暖了黑沉沉的天空。终不耐寂寞的父女俩儿,拿把破伞,下楼溜达。
昔日热闹的街面,一下暗了不少,唯一热闹的是檐下摆动的火红灯笼,紧闭的门中传来热闹的人声,麻将声。一门之隔,那闹腾的氛围却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隐隐约约,那人声鼎沸的场面只能往记忆深处去寻了。
再往前便是昙华林,精致的小店,虽都不营业,却有不少闪着晕黄的灯光,昭告着年轻的店主并未离去,这不免让人好奇地向内张望。一家古色古香的小店,一对年轻的夫妇头挨着头比肩而坐,滑动着的手机灿烂着两个小孩子天真的笑脸,温馨着一对老人慈爱的面容。就那样一张一张翻着,时时用手指碰碰孩子的小脸,摸摸孩子小小的耳朵;就这样一张张细细地看着,似乎能看到远方家中此刻热气腾腾的一大桌子菜,似乎能感受到家中那熟悉的气息,那觥筹交错,那谈笑风生,那济济一堂。一晃眼,一切又回到了手机中、照片里。
细品屋中的那份年味,我挽着父亲继续往前踱着步子。老街顶上交错复杂的电线总能勾起人许多的情绪,新年,于我眼中似乎没有那么多传统的因素,更深刻的映像只是家人的相聚,是大哥哥温和的笑颜,是小舅舅爽快的笑声,手一挥,说着“咱们一大家子人给你们做后盾,有什么可怕的,只管往前飞”的慈爱。当我远走他乡、身处异地之际,这年,又会怎样过?也许那时,对家的眷恋依旧是让人幸福的,那一年又一年的欢笑能否抚平独自一人的孤独呢?过年的味道,不仅有团圆的欢欣,也该有一份成长的味道,如同中草药般的苦香味,沉淀人心。十七岁的我,向往着一段浪迹天涯的行程,走过万水千山,于三十年夜,独点灯笼,尝尝游子的思愁,到了那时,年味便不再是纯白的麦芽糖,那喜庆带来的便不单是快乐。也许将来想起今日的愿望会苦笑不止,为这十七岁的稚嫩连连摇头。但我却不愿掩去这年夜里对远方的向往,这十七岁的年味。
回到家中,春晚的红幕已经拉开,欢庆的舞台歌舞升平。窗外,雨依旧淅淅沥沥,那耀眼的大厦旁,写字楼里依稀可见的几点零星的亮光,却也在寒冷的冬夜里祥和温暖,远望或回首,现在总是最美的时刻。
又是一年辞旧岁,不知不觉中,又到了辞旧迎新的日子,身边的人们好像都忙碌了起来,有回乡的、有釆购年货的、有走亲访友的,大家仿佛都沉浸在“年”的氛围之中。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周边的人们,总感觉到似乎少了些过年的味道。
还记得小时候,对过年有一种类似于宗教信仰般的虔诚,穿新衣、放鞭炮、贴春联、吃饺子、给老人磕头拜年,要压岁钱,除夕夜里,端着盛满饺子的大碗和父母家人一起,守着电视里的春节晚会,熬啊熬,熬得凌晨的钟声响起,爬到自己能爬到的最高处,看满城烟花燃起,那种记忆,那种乐趣,深深的留在了记忆里,成了独有的挥之不去的影像,深深地扎根在心里。
时光流转,如今,长大了,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小孩,却找不到了过年的味道。不用准备年夜饭了,早早就在酒店订好了,不用腌制腊肉了,淘宝网上早就下单了,不用去写春联了,移动充话费就送,不用购买烟花爆竹了,市区禁止燃放烟花,不用给小辈发红包了,微信红包又快又好……
过年,仿佛成了公式化的流水线作业,过年已经不是记忆里的那个味道了。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福大家新年好…”好想在回到过去,重新唱起这首耳熟能详的歌谣,找到记忆里的年味。
快要过年了。老人们都按照习俗操办一些年货。今天,我与妈妈去帮姥姥,姥爷做麻花。
做麻花主要就是搓与炸。姥爷让姥姥搓,自己去炸。可姥姥去不同意。原因是怕姥爷炸糊或是不熟。最后,姥爷同意了。于是,我,妈妈,姥爷三人负责搓麻花。姥姥自己负责炸麻花。姥姥给我们端来一盆面。姥爷把它们切成了一条一条,妈妈与姥爷开始搓麻花了。我看着她们搓出来麻花心里真是急啊。我边看边问姥爷怎么做。姥姥耐心地说:“把小块面搓成细长条,握住面两头,向相反方向搓。然后,提起两头面条会自然卷到一起,形成麻花拧劲状。”我边做边看姥爷做。姥爷也一次次耐心教我。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次实验。我终于成功学会了。我把搓好麻花小心放在手心里给姥爷看。姥爷乐呵呵表扬我:“哦,哦,真不错,有点传统麻花意思了。我外孙真聪明啊!”妈妈也复合“是啊,是啊,真不错啊!”终于学会了,我兴奋拿着自己搓小麻花坐在沙发上。开始漫不经心为自己小麻花编了首歌谣:“都说麻花儿香,香里带着甜,都说麻花甜,甜里透着香……”我歌声引来姥爷赞许声与笑声。
我忽然感觉姥姥一个人在厨房挺孤单。就拿着搓好麻花。去找姥姥了。看着姥姥熟练把麻花放油锅里,那小麻花在油锅里上下翻滚。一会就变成金黄色。我心里痒痒。就问姥姥能不能让我也炸上一根姥姥开始说不行。因为怕我被油烫,说要过年了。可姥姥哪能经起我软磨硬泡。最后,姥姥教我:“要贴着锅边慢慢放进去,一定不要往里用力扔。那样会溅起油花。”我按着姥姥方法。慢慢将一根麻花放进油里。我继续往里放。放了几根之后,姥姥叫我停下了。说不能放一子放太多。一会我放麻花就飘了起来。一会就变黄了。等它一出锅。我就拿出姥爷与妈妈尝尝。看着姥爷与妈妈都十分高兴。我也特别高兴。我看搓成长条面,真像长胡子。就将它贴在了鼻子下面。做成了白胡子。大家被我幼稚举动笑前仰后合。连平时沉默寡言姥爷,此时也荡漾着无尽笑容。最后,连我自己都被逗乐了……
这次帮姥姥炸麻花。我学会了好多东西。我决定去建意奶奶也炸麻花。因为,这麻花炸出了欢乐。炸出了知识。炸出了团圆。
年的味道,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吸引着每一个游子的心。那是爆竹声中一岁除的喜悦,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温馨,而与我却有一番别样的滋味,
很小的时候,妈妈总是抱着我,跟我讲年的传说,年是一个很凶猛的怪兽,常年生活水底,每到除夕,人们就会拿鞭炮吓他,让他不敢上岸。说完还会做出一副很恐惧的面孔。然后,把火柴交给我,让我点那根根鞭炮。烟像雾气一样的四散在空气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像一根根离了弦的箭,飞扬着,闪着晶莹的火花,有时,调皮的鞭炮冷不防地弹到我脸上。妈妈总是慌忙的摸着脸,然后哄着我,用温柔的话语编织一个童话的梦。
年的味道,是鞭炮的味道。
慢慢的,我长大了,年的传说不再是天空中遥远的星星,那样的神秘。除夕的那个晚上,家里像炸开的锅。下午,晚霞的余晖刚刚照亮窗台,家里照例打开所有的灯,色彩缤纷,像一道彩虹。很远就能听见妈妈的切菜声,时而紧凑,时而舒缓,有时想平地一声雷,有时则是由低到高,忽而像断了线的弦,清脆有致,刀碰砧板上,仿佛不是猛烈的撞击,而是琴弦与琴声完美的交织,我就这样陶醉在他们的世界里,慢慢的等待。当皓月高挂,丰盛的菜肴总是映入眼帘,我迫不及待的吃着面,细细的面像一条条长长的龙,从头铺到尾,热腾腾的汤映着我顽皮而又略显成熟的面孔。在年夜饭面前,我细细品味,细细咀嚼。
年的味道,是饭的味道。
“腊月二十八,家家户户贴花花”。回乡的那一年,映入眼帘的是家家户户的对联,那顶盔戴甲,威风凛凛的尉迟恭,还有那穿着肚兜,怀抱五谷,其在遇上的送服童子,总是唤起对来年无限多的憧憬,家家户户的大门敞开,没事时,我总是到处串门,这家那点糖果,那家吃点汤圆,街坊走遍了,肚子也装的满满的。晚上,坐在火炉旁,我听着爸爸讲童年过年的故事,我恍然间发现,年,真正的不是鞭炮,不是年夜饭,而是家里,一家团聚的快乐。
年的味道,是真正幸福的味道。
冯骥才说,临近过年,中国所有的城市乡村,都变成了情感磁场,把出门在外的人吸引回家。年味,不是物质的丰盛,而是亲情的盛宴,千里迢迢赶回家,不为了那一顿饭,而是一次亲情的朝圣。
沧桑的是岁月,永恒不变的十年了亲情,舟车劳顿也要回家。年,承载着无数感情,哺育了无数疲惫的心灵。因为年味与亲情对接,年味与亲情相融。
春节前几天,陪着家人去置办年货。天正下着小雨,虽然没有温暖的阳光但却也一扫之前的雾霾天气。走在路上,远处不断传来低沉悠长的汽笛声,心想好久没有做过轮渡了,这次有了机会去重温儿时水波荡漾,空气腥湿的记忆。
到达目的地后,雨也恰好停了。我提议去花鸟市场瞧瞧,买些花草回去装饰。去的途中,身旁的人没有想象中的多,我还纳闷,他们说都回家过年了呗。噢,回家才是过年啊。
节前的物价也涨了不少,看中的一盆万年青价格差不多翻了一倍,看着他们在洽谈价格,我到附近又转了转,看见了一盆含苞欲放的风信子。那样子实在惹人怜爱,体态娇小,放在书桌窗前正好。挑好了心仪之物,走之前还了解到风信子的象征义:只要重燃生命之火,便可同享丰富生活。聊了一会后,我急忙催促他们回去,他们似乎有些不满:“不是你撺掇着来这儿吗,这才多久就赶着回去啊?”“回家,过年。”
我脚一踏进家门,便急忙着张贴各式吉祥物。屋子在放假前就已经被整理得十分整洁了。对了,还有春联没换,不急不急,等到了三十那天再换也不迟。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古时人们地风俗也只能存活在诗歌与人们地想象中了,不过还好,一同祈盼新年地到来地这份心情一直未变。
没有做下来多久,我又被支出去买一些招待客人地水果。来到附近地市场,真地是人山人海。难道白天没有出来地人都选择这个时候出来?推着购物车在人群中艰难地前行,身旁地人们也没有表现出十分喜悦地神情,反而多了一份恬淡和宁静,抑或一种期待。在期盼什么?远方游子地归来、往昔不幸地离去、来年心愿地实现……或许都有,人总得有些期待,生活才能继续。
终于,看着窗外别人家地阳台上都挂起火红地灯笼时,电视上地主持人换上喜庆地红装时,我知道,春节——各大节日中最具分量地一个,已经来了。期盼已久地春节就这样来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是啊,这是我第一次想到这样地问题,从年头盼到年尾地春节来地时候,我竟毫无感觉。是因为没有了儿时地烟火炮竹,还是没有当年一大家人共居一处地温馨?
“开饭了!快出来。”
“好,马上就来。”
就像平时开饭一样,我走出房间。不过当我看见墙上地福字与中国结,看见桌子上一圈摆放整齐地饭菜和斟满酒地酒杯,看见他们脸上洋溢地满足与喜悦,我知道就算没有炫目光彩地烟花,没有众人地欢声笑语,只要在家里,与最亲地人在一起就是春节,就是过年。
这,就是年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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