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的只是光秃秃的墙。
他惊住了,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公园哪儿去了,游人哪去了,热闹的商铺哪儿去啦?他躺了下来,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经潸然泪下。原来,这窗外什么也没有,那些“公园”“游人”都是他那位已死去的同伴编出来的。为了让自己满足,伙计居然用编出的美景安慰自己,而自己却忍心“害死”了他。这个病人开始羞愧、自责、后悔,但为时已晚。
不过,旁边自己曾睡过的地方又住进一位同样病情的病友。老病人自从得知真相,心中的羞愧感迟迟未散,也无心再向窗外望去,没有人谈心,他还忍受着孤独折磨。这下好了,又搬来一位伙计,同样不能坐起,不能看报和听广播,他们两人开始了以聊天度日的生活。
在广泛的话题中,老病人复制已死去病友的活计,每天偷偷爬起来望望窗外,将他“看”到的一切讲给现在的伙计听显然,朋友被那一番“公园美景”迷住了,他们都沉浸在这灿烂的虚拟美景中,再加上两人每天郁闷聊天与精心调养,病情开始好转。渐渐地,两人都能下地走路了,当伙计走向窗前准备亲眼目睹窗外的风景时,同样大吃一惊,老病人笑笑说:“没错,外面什么也没有,在我之前这里曾躺着一位同我们一样的病人,他以这样的方式让我从中获得了不少快乐与希望,我想你也是。”
痊愈出院,参加工作,这位“老病人”的乐观与奉献十分受人喜欢。当别人询问他原因时,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笑:“这可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与曾经的老伙计间的恩怨,他将终身难忘,这种奉献精神,他也将永远保留。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也就是说,一切的美景,一切的绿油油的草坪,一切欢声笑语的打闹,都是一个想像,一个美好的梦。
他双手捂住自己的头,“不……不……”这之后,他常处在一种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中,房间里所有的阳光都被墙挡住了,一片昏黑。
不久,又来了一位病人。和已故的同伴一样,他的病情也已经到了不允许他干任何可以消遣的事的地步。他大约三四十岁,一双大手上的老茧或多或少表明出他曾经干过不少体力活儿。一枚戒指套在无名指上,这直接导致了他虽身患重病但嘴角还时刻上扬。
两人时常谈起自己,谈起人生,谈一切能谈的话题。但每当新来的病人问起窗外有何美景时,靠窗的病人总避而不谈。
深夜,在一片寂静中,不靠窗的病人忽然一阵哮喘。靠窗病人的心颤抖了。但这次,他的手坚定地摁下了电铃。死死摁住,直到护士进来后,发现这不过是不知哪里飘来的花粉而已,并无大碍。他的手才随着结论颓然跌落,为此,不靠窗的病人感谢了他好半天。
但他就在那里躺着,睁着双眼,一股复杂的情感像一双大手摁住了他,让他不能呼吸。他就这样一直躺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他挣扎着,慢慢地做起来,直起身子。当清晨第一缕暖阳穿过砖墙照在他脸上时,他的同伴惊讶的发现,随着露珠一起产生的,还有他同伴双目中晶莹的泪珠。
怎么了?窗外是一片荒滩吗?远窗病人对正向窗外凝望的同伴问道。
“不。”他喃喃自语似得回答到,“窗外,是春天。”
当看到外面只是一堵光秃秃的墙时,他无力地躺下了。感觉头晕眼花、看不清东西,心脏好似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他感觉好像是受到已在天国的那个曾经为他讲故事的人的责罚。
突然,他下意识地认识到生命的可贵。他想:“我必须改变自己,通过努力让生活变得更有意义”。这时,他回想起了去世的那位朋友在世时对他的行为。
几天以后,终于来了一位病人。他得了眼病,几乎双目失明,身体状况比他还糟,身体的疾病使他心情抑郁。于是他知道自己该为这位病人做点什么了。
“嘿,朋友,你还好吧。你虽然得了眼疾,看不清外面,但你还有不错的听力呀。这样吧,我给你讲讲从窗户望出去的景色吧”
“太好了,谢谢你,自从得了眼疾,几乎看不到东西,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外面的风景了”。那位病人说完,心情也随之一振。
此后的每一天,他都为新来的病人播报着窗外的风景。“窗外有一座公园,公园里有一泓湖水,湖水里嬉戏着一群野鸭”。“窗外有一对年轻的情侣手挽手在林荫下散步”……,那位病人心情愉悦的听着,脸上还挂着微笑。
直到有一天,他讲着讲着,便睡去了,这一倒下就再也未曾醒来,他一脸平和的离开了人世。没过多久,新来的病人由于心态的调整,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双眼重获光明。
他迫不及待的走到那扇窗户前,想亲眼目睹一下窗外的风景,但是,他看到的,只是一堵光秃秃的墙。
他看到的只是光秃秃的一堵墙。
他心里想着,为什么他没有告诉我?自己早应该想到他是为了不让我寂寞才这么做的呀,我怎么就这笨呢,后来他就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
过了几个星期,一个重病的人被转到这间病房进行治疗,他充当以原来那个给他讲外面世界故事的人,而那位重病的人一样像他从前那样静静地听着。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讲,那位病人的病情有了好转,转到普通病房,没有人再听他讲故事,除了医生、护士。
他又想起了从前,他是怎样袖手旁观害死那位病人的,他每天向老天祈求,终于有一天,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死了。
医生们依旧不大惊小怪地将他抬了出去。
在天堂的路上,他碰到了那位被他害死的人,那个人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不会怪你的,所以请放下你心中的所有负担,跟我走吧。”
于是,他们在天堂生活的很愉快,他们此时已成为最好的朋友。
当他看到外面只是一堵光秃秃的墙时,他无力地躺下,耳边仿佛有数以万吨的炸药轰鸣,心脏似乎被千斤巨石压住,他的手无力的颤动着。
他突然意识到生命是多么的重要。对于此时的他来说看到光明,哪怕是星辰之光,都是奢侈的;呼吸到空气,哪怕是污浊的,都是幸福的;他现在是多么想活下来,但不可能了,因为他的身边空无一人,但他此时的脸色却逐渐平静下来,心中想到:“朋友,我来了。“他的手从空中落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但这道弧线却预示着死亡,但也许可以拯救他生命,他的手打翻了身边的水杯,但就是这个濒死者无意的举动救了他的生命。
经过抢救,他重生了。几天后,又有一位病人来到了这个病房,靠近窗户的的那个人对此却不闻不问直到那一天。
靠窗户的那人呆呆地注视着那光秃秃的墙,突然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靠近窗户的那人愤怒地转过头去,刚到嘴地脏话在他看到她的眼睛时,被活生生地咽了下去。那是一双清澈的但却是无神的。不靠窗户的人在摸索另外一只杯子,靠窗户的人的心被触动了,轻声说道:“茶杯在你右手边,”那名少女停下了手中的事,轻声说道,但似乎又是请求到:“我听说这间病房有一扇窗,可惜我看不见窗外的景色,您可以给我讲讲吗?”靠近窗户的那人似乎又想起了他原来的那个朋友是,随后轻声说道:“你可以等到眼睛好了之后自己可以自己去看,但在此之前交给我了,”他再说第二句时,仿佛是以一个男人独有的尊严说出的。“谢谢了,”少女感激地说道。
夜晚,靠近窗户的人看着窗外的天空,是那么的清澈,正如那少女的眼睛,他笑了。
几天后,病房里住进一个小姑娘,虽然有时唱几句悦耳的歌声,但她面对的只有一片黯淡无光的天空,她住进医院也是为了做移植眼角膜手术。
小姑娘刚好和那个心怀嫉妒的人分在了同一间病房……
那个心怀嫉妒的人了解情况后,由这位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联想到那位曾为自己一时的妒忌心害死了的病友。于是,决心要改变,而小姑娘一直向往着那光明的世界(她在四年前不幸出了车祸,而失去了光明)所以便请求那个与她在同一间病房的叔叔(这儿的叔叔指的是心怀妒忌的那个人):“叔叔您不是可以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吗?您可以把您每天所看见得景致用语言描绘给我听吗?拜托了!”“嗯,我非常乐意!”面对小姑娘的请求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那个叔叔便学着病友向小女孩述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从窗口向外看,可以看到公园的湖,湖内有鸭子和天鹅,孩子们在那儿撒面包片,放模型船,年轻人在树下携手散步,在鲜花盛开,绿树成荫的地方,人们玩球嬉戏,后头一排树顶上则是美丽的天空。”说到这里他的眼眶里充满了泪水,眼泪在他的眼眶里直打转,是的他又想起了那个病友,小姑娘并没有察觉,只是还沉浸在这个善意的谎言中。从那天开始他总会给小姑娘描述外面的世界,就这样他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终于迎来了小女孩移植眼角膜的日子,小女孩业等不及了,因为她实在向往五彩缤纷的世界。这天他急急忙忙的给他说了一声:“一会儿见!”便被推进了手术室……而那个人因为病情突然恶化,而静悄悄的‘走’了,小女孩在重获光明的时候最想见的便是那位每天给自己描绘窗外景致的人,可她后来才知道他已‘走’了,小姑娘伤心极了,于是他走到窗户那儿,她要看湖,因为那是他们友谊的见证,可推开窗户的她只看见了一堵空白的墙……
原来窗子的后面是一堵墙。
怎么是一堵墙?但那分明是一堵被封的严严实实与外界隔绝的砖墙。哪能看到什么花红柳绿、镜湖长堤、游人画舫?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在用心为我描述的美境?是啊,是他一次次用心将我从死亡的梦中唤醒,开启了我心灵的窗户,给了我生存的希望,使我在期盼中一次次迎来花开花落,送走一年年春秋冬夏。而我却为了能住上他那靠窗户的床铺,在他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刻没有伸手帮他求救。他走了,我的梦也破了。
想到这里,一阵阵羞愧、悲凉和伤感袭上心头,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死亡的恐惧象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他的心。窗外的那堵墙死死地堵在他的心头,心中的所有希望象窗户一样终于关闭了,他的身心被抛进了无际的黑暗里。
等到医生再见到他时,他早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僵尸。
他看到的只是那堵光秃秃的墙。
顿时,惊愕、无措、懊悔占据了他的心扉,他想起从前另一位病人向他描述的窗外的美丽景象,想起从前另一位病人脸上的微笑,想起那晚自己的无动于衷,想起?他越想越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可耻。他白昼无时不在忏悔。晚上,他彻夜难眠,他一旦闭眼,脑子里就全是另一位病人焦急摸索着电铃,却怎样都摸索不到的画面,耳朵里全是另一位病人痛苦而无奈的咳嗽声久久萦绕在旁,一声又一声地在他耳边回响着。画面,声音,久久挥之不去。结果,他的病情更加严重了,医生们对其病因再次不得而知。
一天晚上,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住,眼神恍荡,脸色憔悴不堪的他一头撞在了墙上,鲜艳的鲜血从他头颅慢慢流下,纯白的被单上几点刺眼的鲜红,微弱的呼吸声渐渐消失,一切都沉默了。
第二天早晨,医护人员发现他早已咽了气,他们静悄悄地将尸体抬了出去。再过几天,房里的那两张床也被抬了出去。房间里空荡荡的。
还能看到的只是窗外那堵光秃秃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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