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很多情感是假的,短暂的,唯有母爱才是真的,永恒的。
——题记
虽然在城市里读书生活了很多年,但我依然会常常想起老家,想起家乡的老屋,也常常会在梦里随着思念的清风回到老屋。
那是一间陈旧的房子,依偎在小山之边,透过丛丛树木,隐约显出那魂牵梦萦的房子:一排排乌黑的瓦片斜斜地向前延伸着,下面是砖红色的半旧墙面,搭配着墨蓝色的半旧矮窗和一扇木色早已发白的老木门——木门外依稀有一个站立的影子,一个弯弯的熟悉的影子站在老屋的门口,静静地等待着什么——那一定是姥姥,我认得,我认得那弯弯的脊背,认得那苍老而慈祥的面容,最认得的,是她站在老屋门口那永远不变的姿势和淡然的神情。无论寒来暑往,刮风下雨,只要她有空,便会站在老屋的门口,只是静静地站着……
还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姥姥不总是那样的。
那时候老屋里小孩儿多,大人们也常在,姥姥喜欢坐在老屋的门口,以同样的方式——静静地看着我们玩耍,脸上时常会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当我们小孩子间闹矛盾、吵打时,她总会装出一副唬我们的表情,然后亲切地把我们拉到一块儿,让我们和好如初。当我们其中有谁不小心摔着、伤着了,她脸上细细的皱纹便会纠结成焦急和心疼,平常不太利索的双手也会迅速将她心爱的宝贝搂入怀中安慰起来。她常常说,儿女们不常在身边让她疼爱,她便更要照顾好我们这些孙儿们,不让儿女担心。
但是,像这样坐在老屋门口的那段幸福的日子却并没长久。
那是冬日里最冷的一天,姥姥一大早起来便发现三姨不见了。三姨是不久前带着未满一岁的儿子回娘家来住的,姥姥原本很开心,可没想到,那天她竟独自离开了,便再也没有回来。三姨是姥姥最疼的女儿,因为她从小神志上就有些不清,常常无故地乱发脾气,而姥姥总会在她发完脾气后默默地将她砸乱的一切都重新收拾好。后来,终于三姨也成家了,姥姥便安心了。谁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姥姥伤心欲绝,病倒在床。很久,姥姥病好后,就有了站在老屋门口的习惯。我知道,她是在期盼女儿的归来,可是一年,两年,三年……三姨始终毫无音信,所有人都放弃寻她了,但姥姥却依然相信她会回来,依然天天站在老屋的门口,以同样的姿势等待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孩子们也很快长大,要去城里上学了,大人们在外奔波,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老屋也一天天冷清起来。姥姥依旧坚持住在老屋里,经常站在老屋门口,以同样的姿势,静静地等待着……
我知道,她的心里有希望,有期盼,更有对远方儿女的祈祷。而她站在老屋的门口,支撑她的——是那无尽的母爱!
一栋低矮的小木房,只在屋顶披着一层灰色的瓦,时光侵蚀了老屋的门。而我徘徊在门口,想着些平常的小事。
先前是爷爷守着老屋。他喜欢坐在门口,一口又一口优哉游哉地抽着自卷的旱烟。当他每次呛得满脸通红的时候,便急急地招我给他捶背。那场景重复了几年。而我印象中染红老屋门口的那一抹残阳,落了又起,起了又落。不经意间,爷爷便没了。老屋的那扇门吱呀吱呀地在风中拖曳,但摇出的只是一阵又一阵凄凉的心痛,终究,没了坐在老屋门口的人了。
后来迁了新居,奶奶却执意要呆在这栋老房子里。她也不解释,只是如爷爷一样沉默地坐着,大家违拗不了她。但稍稍懂事的我想,这老屋的门,承载了太多太多。放学回家,我喜欢伏在老屋门口的小板凳上写作业,一来那儿安静,二来也可与奶奶做伴。奶奶喜欢唠叨,唠叨那些我好奇的往事。偶尔也有三三两两的老婆婆们聚在老屋的门口,谈着那些谁会先入土的事情,平平常常的,如同拉家常一样。但我偶尔也会听到奶奶一个人埋怨,埋怨那个糟老头子去得太早。那时候不知是奶奶倚着门,还是门倚着奶奶,孤零零地,我噙着泪,听着她呜咽,却哭不出声。
时间久了,老屋也成了摇摇欲坠的危房。村里的人劝爸爸把屋拆了,我没肯,当然,爸爸也执意没有答应。记得他同我一起在老屋那挂锁的门口,听他喃喃地说:“等我老了,还住在这屋里。”我想我是懂的:爷爷奶奶都在这里去了,爸爸料想是在这门口看见了他们的身影,而他人近中年,也想到了自己的归宿。那时候,我天真地应了一句:”爸,等我老了,也住在这屋里。”爸没吱声,摸了摸那扇小木门,转身便走了。我想他是不愿在老屋的门口哭,怕爷爷奶奶瞧见了伤心。
而如今,我站在老屋的门口,不愿去推开它,因为怕触及那些尘封的往事。但有些事物,如同老屋的门,经历了太多太多,却依旧沉默无语。我不敢撩扰这一份岁月的无声与沧桑,但我想,今天与明天之间,也许只隔着一扇门,我们都站在岁月的门口徘徊,追忆着那过往的事和过往的人。
我站在老屋门口,想着那些平常小事。老屋的门,被岁月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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