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很想去看看外公。
起因不特别,仅是妈妈不经意的感慨:“爸爸真的老了,腿越来越差,宝宝学骑车的时候,他还能扶着后座跑两步呢……”
想念,有了氛围便一发不可收拾,我心里软软的一动:算起来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到外公了。
孩提时,同外公外婆住,最黏外公,不为什么,只因为每次我偷吃了藏起来的糖,被外婆发现后,外公总是佯装无奈地护着我:“小孩子吃就让她吃吧!”说着,朝身后的我眨眨眼,那份溢满心底的欢喜,是上百颗糖都顶不上的。
在歪脖子树的荫庇下听故事,在旧藤椅上说悄悄话,打整整一下午的羽毛球……忆起这些细碎的片段,尘封已久的日子,都变得旖旎生动起来。后来的后来,就是回了城西上学,从外公家打来的电话,我只是鲜少地回应,让那些真挚的关心扑了个空,找不到归宿,最终迷茫在老座机的忙音里。
我忙着学习,忙着自己所谓的生活,与城东的老屋,与老屋里的人似乎越走越远。
再忙,终究要回来的。歪脖子树,屋后的井,门前的老狗和挂羽毛球拍的钉子,一切都没变,可一切又都变了。我长大了,不愿将心中的想法诉于他人,他老了,腰板渐渐弯下去,带着上了年纪的老人应有的毛病,也不能再陪我打羽毛球,还假装输给我。
秋风无情,一下一下地,扯着歪脖子树为数不多的叶,单薄的叶儿双双落下,在一阵阵呼啸的风中紧紧靠在一起。却倏的选择了分别,流落到天涯海角的地方,渐行渐远。
“孙女快来!看看你小时候!”外婆在屋里惊喜地叫,急急忙忙地奔出来,手拿一本厚厚的相簿,后边,追着满脸无奈的外公,“你外公也在,笑的时候脸上全是皱纹。”照片上,我坐在屋前,神气活现地叉着腰,身后站着外公,笑着,神色很欣慰。
“你看这张,你5岁的时候拍的……”外公愣了半响,才开口,笨拙地翻着相册。我抬头,望向外公,暖暖一笑。
那一刻,春暖花开。
我霎时明白,我与外公,两颗简单的心,从未走远。
厚重的书本中多了一页书签,我极不情愿地码好笔与直尺,站起身来,低低地嘟囔着:“作业还差两页课时练,奥数还差三讲题,英语……哦,什么破踏青啊,浪费时间……”
我在口袋里藏了一本书,里面夹了几张古诗词背诵的东西。我骂自己只会死记硬背,灵活不来,也没工夫琢磨怎么灵活。反正记住就行了,应付过比赛,就算全忘了我也不怎么在意。
机械的学习里,童心已经消失,努力变成了应付,持久的热情变成了三分钟热度。我似乎成了一个死读书的书呆子,左背右背,最后学不精又玩不好。最初的天真与热情已然走远,承认也罢,不承认也好。
“看啊!那里有棵多漂亮的树!”耳畔传来父母激动的声音,“快,去拍照。”我抬头看了看,那只不过是一棵开满花的树罢了。“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果然,出来浪费时间就是个错误的选择。我站住脚脑子里又开始循环被记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还有白居易那首长的吓死人的《琵琶行》。“哎,你这丫头,再死学就学傻了啊!”妈妈见我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去那棵树下和爸爸一起拍照聊天了。
看着树下的父母,两人背靠着大树,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还不停的比划。那神采飞扬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正在讨论着东街的杂志报亭有没有出新,西街的冰糕店开门了没有,就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我忽然想到了自己远去的单纯。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的杂念如一缕云烟,一点点消失不见。在睁开眼睛时面前的景象令我惊讶:那棵茁壮的树在西天的彩霞中,温柔无比的夜光里,开满了星星点点的繁花,似少女笑靥,轻盈舞动枝梢。父母在树下笑容满面地聊天,他们脸上的皱纹已然消失,如孩子般天真地笑谈着。
原来童真未曾远去,时光荏苒,只是带走了幼时的无知,心中的那一片天真,却从未走远。
“看,闺女,这条河多好看,现在怎么还有这么清的水?是不是……”
“你们想多了,那就是一条织女的蓝飘带而已。”
父亲就像一棵屹立不倒的老树,一直保护着我成长。父亲,又像无垠草原上的一棵草,一眼望去,你可能觉得,那棵草看起来很不起眼,但他的根却一直牢固地守护着脚下的土地。
我的父亲从小就一直教育我要好好学习,将来报效祖国。他是一个当兵的,每天几乎都是晚上凌晨回来。如果部队中有事,那可能是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都不能回来,我总是感觉父亲离我很远很远。
我记得我父亲有一次回来时,我表哥、表妹都在我家吃团年饭,我们在家玩了一会儿,发现家中没有酒了,于是我和父亲下楼去买酒。
这时,天已经黑了,路上的灯光一直照耀着我们,还时不时有冷风吹过。买了酒,回来时,我们发现有一个人躺在地上,他的自行车倒在一边,以经变形得不成样了,好像是骑车时撞到了什么。
父亲什么都没想,马上走过去,把这个人扶了起来,让他坐到了地上,然后自己跑到家里,把绷带和药拿了过来,用酒精为这个人的伤口消毒。上药之后,父亲又用绷带把伤口绑了几圈,最后,还把自己几十块钱给了他,说:“这些钱,你拿着,去买点药,休息几天,这几天就不要工作了,多多休息。”然后,父亲把他送回了家。
我那时不知为什么父亲要这样做,这样做了对自己也没好处,但我一路默默地跟着父亲。回家后,我问了父亲,但他严厉而又失落的看着我,什么也没说。现在,我长大了,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正能量,也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要帮人,从此,我看到需要帮助的人,我也会像父亲那样,主动去帮助别人,这就是遗传吧。
还有一次,我的母亲病得很重,当时,我们家没钱去看病,父亲就把自己的书都卖了,买了一本本医书,每天抱着医书看,然后照着上面的内容抓药,最后,母亲的病居然就好了。爸爸不是医生,却胜过一个优秀的医生!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敬职敬业的好父亲。他就像辛勤的园丁,一直呵护着我们全家。虽然他不在我身边,但是,在我心中,我的父亲从未走远,从未走远……
窗外的三角梅又一次地盛开了,它像一座红色瀑布,随时光悄悄地爬满了整面墙。这红嘟嘟的枝条也悄悄地爬上了我的心窗。已不知多少年前了,从橡皮泥的世界一抬头,总能看见外公乐呵呵的笑。那张爬满皱纹的脸上,洋溢了不知比多少二八少女都红润的神采:“玩腻了吧?外公听说那边有个新建的滑梯,让外公背你去坐坐!”牵着那只布满老茧也温暖如玉的手,总能从背后看见他微微驼着的背,还有他一步一步蹒跚的步伐。到底多久了?多少次我一抬头都不看见您淳朴的笑了呢?
三角梅仍然在努力地抽出新芽。
我从幼儿园扑通扑通跳出来了,直拉着外公的手不停地问:“外公外公,今天还有刘叔叔家的鸡腿吗?我想吃!”您乐呵呵地“摆脱”了我的小手,慢悠悠从那只装满无数期待的红袋子中拿出了一个鸡腿,卖着关子地问:“你猜今天是红的还是白的呀?”我眼尖,一眼就瞄见那只红光闪闪的鸡腿,叫道:“红的红的!”说罢,您还往鸡腿上吹了口气,然后递给我:“慢点吃,别烫着。”似乎您从未走远。
那几束红艳艳的三角梅已经爬出花盆了。
每年春节,我总起得比表哥表姐还早。一阵梳洗打扮,就屁颠屁颠下了楼拜年。第一个拜的肯定是外公了。“祝外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您总是满脸笑容眯眯地拿出一个比别人更红的红包说:“你嘴巴最灵活啦!”而那一个红红的红包,也总比别多出了二十五十。
到冬天了,三角梅有点凋零。
当我还在睡梦中未醒时,妈妈急急忙忙拉起我,说:“你外公走了!”走了?走去哪了,是去玩橡皮泥了吗?还是去了哪个新建的爬梯?我再也没见过他。但他从未走远。
几次在睡梦中,都触到了你洁净的衣角。嗅到了你因从未抽烟喝酒而独有清香。我多想再一次抬头,看到的是您红润的脸庞。别说,那红润,连窗外的三角梅都逊色三分呢!似乎那淡香从未散去,从未离开。
希望您能玩得开心,我们都好着呢。但我很想你!
看着她走过拐角消失不见的身影,行李箱在地上的声音渐渐消失,我终于哭了,无力地靠在门上,泪珠滑过脸颊,是滚烫炽热的,却被心的温度冻的冰凉。她连我也不要了么?为什么,明明我是无辜的!我想,那一刻,我是恨她的,是怨恨,是不解。
母亲走了,我的世界,犹如塌了一半。残存的一半,也摇摇欲坠。
那一天夜晚,大雨倾盆。雨哗哗地下,从屋檐滴落的声音,一滴一滴,像我的心在滴血。我下了床,轻声走到阳台,站在大雨中,张开双手。雨毫不留情地拍着我的`脸,身体,内心却得到了释放。似乎这样近乎自残的方式,才能让我暂时忘却世界的灰暗,满是阴霾的天空。
果然,我发了烧。奶奶心疼地照顾我,我看着她,皱着眉,担忧的眼神。像是母亲,母亲回来了吗?她还是在乎我的!可是,眼前的,怎么又是奶奶呢。看来我的大脑已经混沌了,竟幻想到母亲还在我身边,鼻子又一酸。
第二天,带着沉重的脑袋,我依然去了学校,旷课不是我的习惯。
老师在讲课,我的思绪却早已飘向远方。母亲离去的那一幕在我脑海久久徘徊,是挥之不去的痛。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两天三天…老师大概是知道了,又或者只是知道我的身体不好。她对我说:“生活上的情绪,不要带到学习中来。你的心情不能影响学习,知道吗?”我点点头。心里却苦笑着,如若真能这样,就好了…
写作业,手中握着笔,然而眼神却飘到了电脑那个分组上,那一个头像—我和母亲的合照。我多希望那个头像能闪动起来啊!“滴滴”声打破了我的思绪,我定睛一看,却愣了。久久灰暗的头像突然亮了,并且闪动着,我直直地盯着它,那…是真的!迫不及待地点开。
“宝宝,对不起,最近有点事,很忙。你还好吗,不要伤心,也不要怕,妈妈一直都在。”我一字一字的看过去,泪水已经止不住了,突然郁结的心就一片敞亮,阴霾也驱散至净。是啊,母亲虽不在我身边,可她的心是在我身上的,她,从未走远!她并未抛弃我,她只是选择了另一条路。我们的心还紧紧相连着。
我振奋了精神,执起笔,全身心投入到作业中。
因为我知道,她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
又尝起那甜嫩的青菜,那微甜的味道滋润了我的心田,不由又想起那份从未走远的情。
每到成熟的季节,都会下地里收获青菜。小时的我对于这种似乎四季都常有的蔬菜很好奇,明明在土里灰头灰脑的大婶,出土后一清洗,竟变成水灵灵的姑娘了。原本沾满土灰,不显现的草绿的外形,变得充满生气,蓬勃绿意滋生在其间。剥开是嫩绿中带点白的叶片,脉络清晰,中间鹅黄的心,是极亮丽的一种蔬菜了。
青菜这蔬菜,无论与多种菜一起烧,都会保持着它原本的一点清淡,因此,家里人常把它与其他食材一起烧。我的不爱吃素的胃,也渐渐接纳并习惯了它。
每次家里人聚在一起,不管有多少菜,都烧上一碗青菜,有时与咸肉,有时与虾米。我是家里的老小,即使挑食也被纵容着。只是记忆中,从第一次吃青菜起,就告诉我:“吃菜心,甜。”随着我的长大,这似乎成为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定。每次聚餐,菜心总会被放到我的碗里。菜心确实是又嫩又甜的,到了口中不嚼也能咽下。它的外形似乎也是青菜中最娇嫩的,小小的,嫩黄的,令人产生怜惜之感,怪不得生长在外面的宽大的叶子要裹着它,护着它。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菜心已成为我的专属,亲人们对我的关爱也成为理所应当的。
上一次回家团聚,桌子边上又摆着一盘青菜,我突然想尝尝菜叶的滋味。细细咀嚼着,没有想象中那么的难咽,但却始终是比不上菜心的柔嫩的。那略硬又单薄的叶子大概是因为抵御了风霜,从根处拼命汲取营养来生长的吧,为怀中的菜心挡住了挫折和风雨,保护它茁壮成长。
又不由想到亲人们对我不断地关怀,风雨无阻,似乎无法直接表达,但却用甜嫩的菜心传递给我温暖,仿佛远在天边却一直伴随在我身边。
每逢尝到青菜,心中涌现甘甜,被口中的甘甜滋养,想起那默默守护着我,从未走远的情。
前方布满不可预测的危险,我依然勇敢地大步向前,那光明从未走远。
夜,是空洞的黑。今晚没有月亮,只有几滴星星还驻守着天空。路旁只有几株孤单的小树,在冷风中摇摇摆摆。此刻,在这样寂寞的黑色中,只有我一个人孤独的前行。“呼呼”冷风吹来,带过一声声震厉的风声,我原本提着的心,又剧烈地震颤了几下,似乎要蹦出胸腔。我时刻都提防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一点点声响都被我放大了无数倍。偏偏此刻,我又想起曾经听到的关于这世界的丑恶一面。比如,小孩子独自走在街上,被“黑车”掳走。卖到深山里,或者割去身上的某一器官,被卖给黑市。种种事例,更加重了我心中的恐惧。
突然,一辆车停在我身旁。车窗里探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头。他带着一副金属框眼镜,方脸平头。看上去很斯文,但平时积累的经验告诉我,越是打扮得仪表堂堂,一派斯文的人,内心就越肮脏丑恶。中年人问我“小姑娘,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我心里警钟大作,赶紧摇头,一转身就疯狂地向前冲刺,我能听见风从我身边逃走的“嗡嗡”声。跑了很久,我才停下,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没。我又继续向前走,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周围的景物都被照得明亮。不论我急走还是慢走,身后的光一直跟着我。我看向身后橘黄色的强光十分刺目,我还是认出了这是刚才的那辆车。
黑色的车不紧不慢地跟着我,明白那位司机的好意后,我也不再逃走。橘黄色是一种温暖的颜色,而此时橘黄色的车灯把我心中的恐惧连根拔起,温暖的颜色向温度正好的热水,流淌在心上。我走到有路灯的地方后,那辆车才离开。
我多想再遇见那晚的中年司机,向他说出我一直搁浅在心里的感谢。无论今后我要走多远,前方有多黑暗,我都会勇敢前进。
因为身后有爱。因为善良,从未走远!
时间的沙漏沉淀着无法脱离的过往,记忆的双手总是拾起那些明媚的忧伤。望着你渐行渐远的背影,想抓住,可是太远了。
记得以前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我不跟你玩了”,可谁知却变成了现实。用大理石铺成的羊肠小道上,洒满了阳光。微微抬头,春天来了啊!樱花花瓣随着那一阵令人陶醉的春风,纷纷扬扬地把春天染上了它的颜。曾经与你在这道上嬉戏打闹,可如今,你如同那些花瓣从我肩旁擦肩而过。
想再次挽起你的手,如同从前一样,手却停在半空中,或许是又想到了那件事吧。如果当时我不对你大吼,如果当时没有错怪你,如果……背对着你,听着你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心的距离好似也远了呢!
明明想与你说对不起,可我那倔强的心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你越走越远,最后从那条路上消失,我才缓缓转头,望着你离开的方向。
春天的天气,永远是那么善变。我还未回过神来,天上便开始下起了雨。雨像银灰色舔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世界。路边细雨下的灯光渐渐模糊,抬头看密密麻麻的雨,缓缓的在视线里散落开来,湿润了眼睛。要是以前,你一定会拿着伞出现在我眼前,为我遮雨,时不时地把伞移开,仗着身高的优势,把伞举着高高的。只是,现在你还是没有来。
失去了你,打不开伞,心都是湿的。
突然,头上的灯光被遮住了。黑色的发丝掠过我的耳边,我侧身一看,是你!我看着你,你看着我。我低下了那原本高傲的头,说:“对不起,不应该怪你的,对不起……”你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我并没察觉。你明知故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被耍了。你把伞举得很高,离开了我的头顶,说:“不给你遮了!”只是你并没这么做。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拉起了你的手,在雨中走着。你还在我身边,熟悉的手,熟悉的味道,与那熟悉的伞,一切都好似回到了正轨上。
本以为你走了,其实你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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