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中央立了一株老槐树。弯弯曲曲的枝丫相互交错着,偶尔漏出一两片淡淡的阳光。一层层苍老的树皮伏在树干上,静静地刻画着岁月的痕迹。一只大花猫在老槐树下蹒跚,搜寻,随后又安然地在一支旧竹椅旁躺下。大花猫偶尔会抬起头看看那些从槐树叶底漏下的阳光。然而,大多数的时候它只是很祥和地望着一些破碎的瓦砾,显得十分安静。如果,它的主人还在的话,它大概会显得更活泼些。只是,我的祖母在去年去世了。?祖母生前常常一个人抬着竹椅,捧着大花猫。蹒跚着来到这株老槐树下。
祖母很喜欢把猫捧在身上,一边梳理着花猫的毛发,一边唤着花猫的乳名:“咪咪,咪咪……”猫儿也在祖母的怀中显得特别乖顺。它淘气地用它湿滑的舌头去舔祖母苍老的脸,粗糙的手指。每到这时,总能听见祖母在院中带着笑,骂:“咪咪,你这个小淘气,竟还知道疼人。”然而,大多数的时候,祖母总是默默地把猫捧在手里,倚靠着竹椅的背,静静地凝望着那扇不常被人开启的门。随风而落的槐树叶与槐树花无奈地点衬着祖母苍老而瘦弱的身影。记忆中,这是一幅美丽而忧伤的剪影,尽管显得孤独。?没事的时候,祖母常抚着“咪咪”,坐在槐树的余荫里,自言自语。那只花猫也好奇地倾着耳朵,眯着眼,仿佛它是在认真听。 只是,每当祖母讲到一个段落后,它便急不可奈地从祖母的怀里挣脱,然后迅速地跑出院子,跑到属于它的`世界里去。随后,便会传来祖母那充斥着悲伤的叹息:“唉,连你也不理我。”说完之后,祖母便会坐在那里长久地沉默,不再说一句话,只任那浑浊的老泪渐渐爬满她的脸庞。槐树花又溶了。点点滴滴的,零星的花蕊不一会儿便爬满了祖母花白的头。去年,祖母去世了。我记得祖母走的那天,我的父辈们,我的同辈们,全都拥挤在一个狭小的病房内,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祖母。所有的人都流着泪,只有祖母一人平静地望着我们。过了好久,祖母似乎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挤出了一个微笑,从齿缝里钻出了几个字:“你们都在,我放心了。”说完,祖母便永久地合上了眼,病房里顿时嚎啕一片。祖母的离开是圆满的。至少,不会像在槐树底下时,显得那样孤独。 ?后来,父辈们在整理祖母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被层层碎布包裹着的木匣子。当着众人的面,我大伯撬开了木匣上的锁。里面有一些祖母年轻时用过的首饰。另外,还有一张毛了边脚的发黄照片,上面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人。?我忽然想起在许多年前的某一天,在那棵年迈的槐树底下,祖母曾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深情而略带忧伤的故事。她说:“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曾经住着一个女孩。故事发生在她十八岁的那年。”
讲到这儿时,祖母忽然停了下来,仰着头凝望远方的天空。过了一会儿,祖母又接着说:“那是夏天中的某一天,她从门缝里红着脸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衣的小伙子。后来,她才知道,他是来提亲的。晚上,他走后,她父亲问她答应不?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红着脸点了点头。”祖母停了下来,脸上僵硬的皱纹在倾刻间变得柔软起来,绽放出一种温静祥和的光辉。“后来,迎亲的日子到了? 她在母亲的告别与泪水中离开了原来的家。只是,到了男方的家,她才发现,她要嫁的不是那个穿着白衣的小伙子,而是他的大哥——一个驼背的庄稼汉……她绝望了,就连拜堂也是被人扶着的……”。?只是,后来,祖母还是跟那个驼背的庄稼汉生活在了一起,后来的后来,才有了我的父亲,才有了我。?……?院子中的老猫还是喜欢躺在旧椅旁,偶尔发出一两声哀鸣,在空空的院子中不住地回荡。
那扇门还是不常被人开启,而且,连那旧锁也长满了青苔。
月圆之夜,我突然梦到了祖母。关于祖母的种种记忆便涌上了心头。祖母去世已经五年了,但祖母那坚韧、勤劳的品质将陪我一生。
祖母出生在30年代,童年生活在抗日战争兵荒马乱的时期,当时的动乱和疾苦给祖母留下了毕生难忘的记忆。晚年的祖母时不时地会和我们讲起有关她童年的故事。祖母童年时那种悲惨的逃难生活让我至今难忘。
祖母是个极为和蔼的人,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从我记事起,我就整天跟着祖母身后,几乎寸步不离,即便是下田干活,我也会站在地头玩耍。祖母的脾气很好,从不生气,也没打骂过我们。相反祖父的脾气很暴躁,听父亲讲过,祖母年轻时没少挨祖父骂,但每次祖母总不会放在心上。祖母的好脾气使的她和母亲以及婶婶能和睦相处,她们之间也从未发生过口角,这在我们村简直就是个典范。母亲的脾气很差,常常和父亲吵架,每当这时我就会去找祖母,祖母总是劝母亲不要生气,不要气着身子.....。最后母亲也就不好意思在闹下去了,这时祖母就会和母亲说笑,话题经常就是祖父和父亲的不好之处,父亲在旁边笑一笑,一场吵架就变得轻松快活起来。
祖母有四个孩子,我爸,我二叔、三叔和我小姑。但就在那异常艰苦的生活压力下,祖母始终未让一个孩子辍学,除了我爸和二叔自己硬要退学以外,三叔和小姑最终都完成学业,进城成了公家人,也让祖母有了些欣慰。我不知道作为最普通的农民,祖母吃了多少苦才能凑齐儿女们的学费,我只知道那种苦是我们永远不能的。
桥牌是祖母唯一的娱乐爱好,可只会一种非常简单的打法,但仅仅在秋收后年底时的空闲时候玩,祖父不在家祖母就会和我们一块玩,尽管每次祖母都输,但她似乎从中能得到无穷的乐趣,也只有一年中这个时候祖母才能尽情的玩。平时的时候,祖母爱在院子里种些花草以及果树,本就很整洁的院子就显得漂亮起来,而且我们还能吃到葡萄和山楂。祖母是个爱干净的人,即使到了晚年,她的穿着和床褥都是特别的干净。所以,我们都爱和祖母呆在一起。农忙时,每过一段时间,祖母就会到我家和二叔家,帮我们打扫房屋,收拾凌乱的院子,因为农忙时母亲和婶婶是顾不上收拾的,但对于祖母来说,再累也要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祖母很乐观,但也很迷信,不时还算上一命,当每次算命先生都说她长命百岁的时候,祖母总是很高兴的告诉我们。祖母永远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我们村每五天逢一次集,祖母总爱跨上一个小包,去集市上逛逛,虽然没多少钱,每次都能吃到祖母为我们买的年糕、冰糖葫芦等。祖母的手很巧,总能把一些不起眼的东西变成一些漂亮装饰品,现在还记得祖母给姐姐用彩纸做的头花,让姐姐的很多玩伴都羡慕不已。
2004年5月,祖母查出了肺癌晚期,我们一大家人都愣住了,我们都不敢相信。祖母的身体一向很健壮,即使都七十岁了,还是没有白头发,相反是一头略显黄色的`头发,人们都说老人黄头发长寿。最终我们商定瞒着祖母,就说她得了肺炎打点药水就好了。刚一开始,祖母很积极的接受治疗,一天打三瓶点滴,其实都是些营养药和止痛药,但蒙在鼓里的祖母却不知道,还笑着安慰去看他的人们,说不用难过马上就好了,还和他们商量着夏忙、秋收。看望祖母的人在走出大门时很多人都哭了。
到了6月,祖母的病情开始恶化了,她一顿吃不了三个饺子,浑身疼痛,但祖母始终没在我们面前表现丝毫的痛苦。只是夜里痛的不行时才让祖父给她吃点止痛片,这些都是祖父告诉我们的,每次去看祖母我都强忍着泪水,脸上还得挂着笑容。再往后,祖母似乎知道自己的病了,却显得异常的平静。记得最后一次去看祖母,她想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瘦弱的身子却没能让祖母做到,祖母哭了,她告诉我她不行了,还让我转告当时身在北京的三叔回家奔丧时不要伤心。那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我扑到祖母的怀里大哭起来。
几天后,祖母走了,那么的平静地走了。被从学校叫回家,面对祖母的棺材,我却哭不出来,我心里像是塞满了东西,很憋屈。第二天就下葬了,那天晚上我不知到怎么睡着的,一晚上脑子里净是关于对祖母的记忆。第二天祖母的葬礼在瓢泼大雨中进行,最后当主持将棺木打开,让我们再看最后一眼已经火化后的祖母的遗骨时,我泪涌如泉。从祖母家一直到远在山上的墓地,一路上我失声痛哭,淋着大雨,迷迷糊糊,后来就像在梦中一样将祖母下葬了。
回来后,帮忙的人都走了,只剩下祖父孤零零的坐在院子里,院子长满了杂草,自从祖母生病后就再也没清理过。看着我们回来,以往严肃的祖父突然像个孩子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那是我第一次见祖父哭。其实大家都知道,祖母得病祖父最伤心,却一直忍着,毕竟祖母还在身边。可是,祖母已经下葬了,祖父顿时觉得孤单了。我们连忙劝祖父,可劝着劝着我们都哭了起来.....。
五年了,我始终没有忘记祖母的好,我多想再陪祖母逛一次集市,打一次桥牌或者简单的帮她捶捶背。
梦中的祖母,她微笑着,还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现在的我只能祝愿她在天堂过的幸福。
祖母在祖父去世后,没有呆在家里,而是去学习舞蹈;她很快就以出众的舞技征服了我们,并赢得了社会的承认;祖母对于舞蹈是热爱的,她的活力也影响了我,我为她感到自豪。
她拢了拢被山风染白的头发,笑,从皱纹里开出花来。——题记
曾祖母的照片还挂在墙上,她眯眼笑着,两扇瘪瘪的嘴唇紧抿,颧骨高高的隆起,白发有条不紊地向后拢去,这是晚年的曾祖母。
小时候,每次回去,都会吵着曾祖母说要吃糯米饭,曾祖母就会乐呵呵地走进厨房,糯米混着各色豆类混着香料一起在大锅里蒸,蒸完后的饭里有菜,菜里又有饭,可香了。每次我陪着曾祖母做糯米饭,看着火红的灶膛和冒着水汽的锅盖,想着等会儿吃进嘴里清甜清甜的糯米饭,整个身体都暖融融的。做完后,再盖住锅盖焖一会儿。
在掀开时,就是满屋子的香和暖了。那蒸气在屋子里弥漫着,模糊了祖母的身影,也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和曾祖母一人捧着一碗糯米饭坐在午后的门口,晒着太阳,吃着暖香的饭,满嘴甜甜的,香香的,眯着眼,享受着静好的时光。
这是几年来,我回忆曾祖母时总会冒出来的画面,这画面里有锅,水和米烧熟的声音,也有饭菜的香和午后太阳暖人的感觉。最后一次回曾祖母那,是六年级。当我再嚷嚷着要吃糯米饭时,妈妈和外婆的眼神让我欲言又止,“曾祖母,我要……呃……”但曾祖母还是拄着木棍的进屋蒸好了糯米饭。做好了,但曾祖母没有吃,她说她不想吃,便坐在摇椅下,打着盹,享受着生命最后的时光。但我又如何不知,曾祖母的牙已经没有了,只剩两瓣瘪瘪的嘴唇,深深地凹陷进去,即便是想吃也吃不了了。在氤氲的蒸汽下,我隐约看见,妈妈流泪了,外婆流泪了,我的泪,也簌簌地落下。
滴在糯米饭上,又咽下,我看见,曾祖母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我知道,曾祖母老了。曾祖母没有怎么离开过镇里,除了去城里看病那次,母亲带她坐了电梯,她开心,新奇了几天,总念叨着想再坐一回,哪怕就一回也好,我答应过曾祖母带她去城里坐电梯的,可是再也不能实现了。那天半夜曾祖母静静地走了。我扑在曾祖母床前,哭。曾祖母还在时叮嘱过我,她老了,一定要哭,多哭点。老人眼里,走的时候有子孙哭是有福的。
我也不懂,只知道要听曾祖母的话。我只知道这世上再无曾祖母,再也没有香甜的糯米饭了。曾祖母老了,变成了墙上的`一副笑脸。可这都是照片里的曾祖母了,不是真切存在的她了。也再也不会有和我分享快乐,陪我一起长大的曾祖母了。这世上再也没有曾祖母了,再也没有人捧着一碗香喷喷的糯米饭陪我在午后的阳光下闲聊了。
© 2022 xuexicn.net,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