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清·袁枚
好多年前,我随父母务工来到这里。
这是一个极大的院子,在正阳处种了一些花儿,星星点点,在阳光的护佑下甚是好看,风拂过,花儿便也微微晃动。
但那不属于我。
我们的.房子在院子的背后,很小的一间矮房,阴冷且潮湿,没有阳光转弯到这里来,角落里生长着暗青色湿润的苔。
我从这里出发,到新的学校去。学校不大,人却多。家长们牵着孩子的手从人群中穿过,把孩子护在自己身后,而孩子们仰着脸新奇地往四周看,阳光在他们脸上跃动,就像那些花儿。我在队伍的最后头,一点一点往前挪动,忽然想到了屋前暗青色的,仿佛是屋子本身繁复花纹的苔。
我坐在教室中段靠窗的位置,无论老师站在讲台的哪个边角,我都只见得黑板略带羞涩的一角。上课时老师在讲台上踱步,于是黑板便如多云天的太阳一样若隐若现。我干脆弃了这太阳,支起耳朵细细聆听,用最快的速度记下老师口中吐出来的词句。累是累点,但那是有成效的,久而久之便练就了挑重点记笔记的好手段。我时而看见身边的同学翻看厚厚的辅导书,有些羡慕。翻着手边自己的笔记也有些许无可奈何——我不是那些花儿,阳光也照不到角落。
快毕业时,结构松散的小学教育也稍微收紧,周围的同学纷纷报名参加各式补习班,从早到晚一刻不停,我仍闲人一个在家留守。没有额外的课程我只好自己发狠,比别人早到学校,再最后一个离开。有时在黄昏时走回家,看见阴暗角落里苍青色一片,想象它们在白天黑夜一点点向上蔓延,努力让自己再高一点。
毕业那一天它开花了。我如往常一样回家,拿着成绩单与奖状,看见芝麻大一点的花隐在苍青色的苔之间微笑,花小却真是花。没有光的馈赠,没有热的扶持,在阴冷的雨水与腐朽的土木之间,它可以比那些花儿更灿烂的开。
我静静的看着,脊背挺直。阳光不来如何?风雪摧我如何?无人相扶又待如何?花终是开了,是靠自己的力量,去生长去开属于自己的花儿。
袁枚说:“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失去日光馈赠的地方,春色也因我而来,哪怕花只米粒般大小,也要像牡丹一样骄傲的开。
每当有鸡或猫从岩石上走过,经常就有风化了的小红石子流沙一样从岩壁上滚落下来。那声音往往会让我停下脚步,探出头去。外面,演示里散发的特有的土锈味侵入鼻孔,我会怔怔地走了神,一心一意地嗅着这味儿。那里面有一种清新、甘甜、潮湿的气息,嗅起来很舒服,这使我从小就习惯了自然界中湿岩的气味。
常常都是,闻到那掩饰其为,不知不觉中就停下了手里的一切,跑到后窗外面去玩一阵子。
跑到后船外免得沟里,抬起头仰望着岩坎上生机勃勃的杂草植物,常常就被各种各样的苔藓迷住了眼睛。那些苔有如细小的带毛的金鱼尾,有的圆圆亮亮如小小的浮萍,有的'则想丝绒一样一缕一缕拥挤着长在一起。有时候我拿一把小刀,将生长着的各种小苔的那一块地皮小心剃下,捧回家披在盆景池中的钟乳石上。洒上水,水珠在小苔们的身上滚动,我就坐下,欣赏气我那盆景中绿野郁郁的小山来。
这真是座不得了的小山。你如果把它放大许多倍来看,那各种各样的小苔全都变成了不得了的大树了。它们美丽而奇特、生机盎然,滋润着钟乳石上的水,饱满而硕大,如伞又如荷叶一样亭亭玉立。
这样全神贯注欣赏着那些苔藓,那小小的盆景在我心中倍无限的放大了。我不禁感慨起来,这大世界与小世界,同样都是造物主伟大的创作,都装载着许多的内涵,许多的谜底,许多我们认识不尽的美丽呢!
就算你的花瓣早已泛黄,清香早已消澈,但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最美的那朵花。
傍晚,我偶然在家门口发现了一朵苔花,它就如米粒般大,在我看来,它简直就是“弱小”的代名词。
第二天,一场台风突袭了我们这个城市。我有些踧踖不安,怕那个小生命堙没在狂风中。
台风刚刚停下,我就急匆匆地跑下楼,寻找这个小家伙。但奇迹出现了,它依然绽放,我不得不向它投去佩服的目光,它没有向台风低头,而是倔强地与肆无忌惮的台风作斗争。我不再觉得它很弱小,它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花儿。
苔花生长在阴暗的地方,又那么渺小,默默地开着,几乎无人问津,可它仍然执着地开着。即使是逆境,苔花也不退缩,把自己最美的时刻毫无保留地绽放给了这个世界。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它虽然不如牡丹那么娇艳,但它努力地想为大自然增添一抹色彩;它虽然十分娇小,但严寒酷暑都顽强地挺了过来;它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怎样,但也会去拼搏,开出自己独特的花朵,认真地装点大千世界,乐观地开放出生命的尊严!
默默地注视着,我愿我是一朵苔花,默默地开放在墙角的一隅,执着地完成一朵花的使命!
心已出发,目标就在远方。因为我相信,苔花虽小,亦可留得满地清香。
老家那一片铺满石板的广场角落,一棵苔花从缝间探出了头,开着米粒大小的花。
正是万紫千红、百花斗艳的季节,那一簇簇,一丛丛的鲜花,漫山遍野地开着。红的、白的.、粉的、紫的、多姿妩媚的芙蓉;带着淡淡清香而又如白雪般烂漫的樱花;顽皮灵动、可爱娇俏的迎春花;就连那叫不出名的野花,也是那般美丽动人。
公园里、马路边,到处都有它们的倩影,每天接受路人对它们注目和赞美。小小的苔花,它默默地,远离繁华热闹,在角落里,与世无争,它只是静默地开着花。它的花儿那么小,那么小,小到让人不敢相信,这也能被称作花?它们的颜色上绿下红,没有花瓣,就好像一颗小小的豆芽儿,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这就是豆芽儿。它浑身上下没有丁点儿香气。真不知道,默默躲在这角落里生长的苔花,它是如何让自己繁殖下去的。
可是,当你仔细观察那小小的花,你就会发现它的身体异常挺拔。它的头向着太阳,是那么自信,那么坚韧。虽不如其他繁花耀眼夺目,也没有百花的多姿,但它自有自己一份傲骨。
我有点儿被它打动了,弯下腰,想随手扯下一块苔藓,但不料它却像用502胶粘上去的一样,任凭我怎么扯也扯不下来。我被它震惊了:这不起眼的小东西,竟有如此大的力量!
后来我又看到了它,那是在一片荒野上。那里,只有野草。还有不起眼的苔花。它的头还是向着天空,它的身体还是那么直。在这儿,那些娇嫩的花朵早已不见影踪。我再一次次被它的生命折服了!
我再也不敢瞧不起这小小的,不起眼的小花了。“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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