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父亲是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也有人说,父亲是家中的精神支柱,是全家的避风港。在我看来,父亲是冷峻的石头,无论我做的怎样优秀,他的回答只有——沉默。
记得那一次,我住在外婆家。忽然想起我的作业本忘在家了,当时非常急需,但家离外婆家有二公里远,要步行是不可能的了,这会儿只得拜托父亲开车送。谁知我还没开口,父亲一把将我拉上车,抛给我一句:“***跟我说了,走吧。”我刚回过神,车子已经开动了。
望着坐在车座上这位泰然自若的父亲,我不禁问了自己一句:“我的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始终捉摸不透。“好了,下车吧。”这时父亲突然冒出一句话。我茫然望了一眼窗外,“不是……爸,这还没到家呢……”“我只是出来散步,顺道载你出来罢了。书落在家里,那是你粗心的缘故,你为此付出代价,那是理所当然,没人会替你干苦力。”父亲完全不以为意。我的心抖了一阵,没想到父亲居然不肯从这样悠闲的休息时间中抽出那么一点时间来送我回家拿书!瞅一眼父亲,他的那眸子里折射出一股不容分说的力量,我迅疾下了车。
车子从我的身旁擦肩而过。空旷的马路上,频频驶过几辆轿车,我被彻底丢到了另一个空间。骤然间,下起了雨,我小跑着穿过马路,任雨水打湿我的手背…
眼看着就要到家了,我赌气似的对自己说:“我自己没车照样能回去!”拿回了书,雨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着。因为没准备伞,雨淋了我一身。当我正准备想找个地方歇息时,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把熟悉的蓝色的雨伞,猛然一回头,是父亲!背后还停着那辆车,原来父亲打从我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跟踪”我,散步只不过是个充满爱意的借口。
车灯照亮了地面,也照亮了父亲的眼睛。我清楚地看到父亲眼里的泪光,充满了心疼,也充满了关怀。那一刻,我突然醒悟:原来这就是我的父亲,这就是他对我的爱,只是和母亲那种爱的方式不同。不由自主地,一颗颗泪珠从我的腮边滑落下来,与雨水融在了一起。我不知道父亲看见了没有——我怕他看见,笑我没出息;却又希望他看见,知道我了解了他的爱。
乌黑的头发中掺杂着几根白发,脸色稍有点黑,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那就是我的爸爸。
爸爸已经四十岁了,可还是童心未泯。
我上四年级时,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学会了玩溜溜球,便买了一个,回家写完作业后便玩了起来。
这时,爸爸看见我玩得那么开心,居然也想试一试,便对我说:“儿子,借你老爹玩一玩。”于是,我把溜溜球递给了爸爸。爸爸开始不会玩,球总是不听使唤,甩了半天也没学会。爸爸显得很着急,我便对他说:“等溜溜球滑到底下,你再往上拉。”爸爸试了几下就会了,还学会了“睡眠”、“溜狗”等好几个花样呢!
爸爸越玩越上瘾,越玩越有兴趣,一会儿都不想放下。妈妈看着爸爸的贪玩样说:“都40岁了,儿子都快12岁了,却还像个‘老顽童’”!“哈哈……”家里传出一阵欢乐的笑声。
爸爸不光有一颗童心,他对工作也十分认真。
前几天,爸爸办公室里安了一台电脑,里面还装了好多游戏呢!
我真想去玩个痛快。正好,今天爸爸要到办公室去,我赶忙央求爸爸答应。没想到他严厉地对我说:“你怎么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占公家的便宜,长大了还了得吗?”我生气地跑进自己的屋子里,“嘭”地一声把门用力关上,冲着爸爸的背影骂了声:“老顽固!”没想到爸爸这一走就一直没回来,我只好睡觉了。
半夜里,我醒来上厕所,看见书房的灯亮着,原来爸爸在写材料,书桌旁的纸篓里已经被塞得满满的了,头上汗津津的,他发现了我,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说:“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我知道爸爸的倔脾气,只好说了句:“爸爸,你也赶快睡吧。”我便去睡了。
可是,我却久久不能入睡。月亮,在天空中散着步,星星,在调皮地眨着眼睛,而爸爸却还在写着那份材料。
我为我有一个“老玩童”,办事认真、公私分明的爸爸感到骄傲,感到自豪。
长眠后的母亲仍然没能原谅父亲!
其实父亲母亲生来都是苦命人。
那年爷爷因抓壮丁偷跑回家被告发,只好连夜逃命,慌乱中失足坠进悬崖中。我奶奶只来得及看到爷爷被鲜血染红的白衬衫在朔风中凛凛作响,象爷爷的呜咽声。奶奶晕倒在父亲的脚下……
那年父亲12岁,叔叔9岁。
奶奶是裹了小脚的女人,爷爷的死于非命给了她致命的打击,仿佛一夜之间,奶奶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翳,从此生活在黑暗之中,陪伴她一生的是那根油黑发亮的酸枣树拐杖。
弱小的父亲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他被迫永远告别了他的私塾生涯,过早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听人说父亲天分极高,成年的我也不免对只读了两年私塾的父亲的学问仰之弥高。他的所知所能很多是我未知不能的。
幼年丧父的打击让父亲过早成熟。他开始上山砍柴,下田扶犁,下水摸鱼,甚至给人做雇工,做苦力,而此时的父亲,仅仅是一个12岁的孩子,营养又差,恐怕下田扶犁时还没有犁高呢!父亲在灾荒之年啃过树皮,嚼过草根,孤儿寡母所受的苦难我的笨笔写不出万分之一二。总之,少年的父亲独立支撑,做了很多大事,父亲的背过早地佝偻了。
少年当家和苦难的生活,让父亲形成了坚韧甚至有些专横、勤俭甚至有些吝啬的性格,为他今后的婚姻家庭生活埋下了悲剧的种子。
我的母亲一出生就面临着挨饿受冻的苦难生活。外公是个剃头匠,走村串户给人理发换些粮米。我外婆像老鸟一样和四个嗷嗷待哺的儿女等着外公的救命粮,可外公却拿这些粮米与人赌博,常常输得一文不名。
那个除夕夜,在又一次的彻底失望之后,外婆安顿好四个儿女,目光漠然地静静地走向了大山深处……多年后母亲跟我们讲起这些,仍然泪光闪闪。我却仿佛看到了外婆深达骨髓的绝望。
外婆的以死抗争终于唤回了外公的.良知,他开始像个慈父般养活四个尚未成年的子女。但丧母的阴影始终笼罩着母亲姐弟四人的心灵。
1960年父亲和母亲结合,那年父亲30岁,母亲26岁。相似的命运为什么不能让两个从苦难中走过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大姐出世的时候,父母的关系是很融洽的,她有小伙伴们艳羡不已的小靴子,花衣服,好吃的点心。但是好景不长,隔壁的婶婶生了三个儿子,而我母亲却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婶婶的冷嘲热讽,奶奶的指桑骂槐,是不是唤醒了父亲骨子里重男轻女的思想,他毕竟是从封建社会走过来的人。父亲并没有对自己的儿女心生嫌恶,却对母亲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先至于骂,再至于打。听大姐说,那些日子连上学都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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