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地上铺满了厚厚的雪,走一步都没过了脚面,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我们学校的操场上,好像铺上了一床大棉被。
同学们早早地来到学校,把书包放到桌堂里,拿着工具就下楼去扫雪。
这下操场上可就热闹了,雪都被弄得满天飞舞。有的同学弯着腰,拿着铁锹铲雪,有的同学拿着大扫把,把雪扫在一起堆,还有的同学两个一组,拿着竹筐,把雪运到花坛,等到春天,好滋润种子。我们班级最矮的同学,不管哪样工具也比他高,但他也不示弱,他拿手抱着大雪块就往花坛跑。最聪明就属班长了,她不知从哪找着了一辆手推车运雪,一车等于我们运十次哪!还有那又高又大的校长,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了,他拿着木推子使劲地推雪,雪在前面形成了浪花,后面还有几个同学扫他落下的雪,好像是一只母鸡领着好几只小鸡一样。不一会儿,操场被除数扫干净了,我们一边擦汗,一边喘粗气。
叮呤呤,上课铃声响了,我们向班级走去,回头看了看,所有雪都消失了,还有几只鹊雀在那里跳来跳去,花坛那里形成了一座高大的雪山。
一直,我都很推崇这样一句话:“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人生,应该是一种审美的人生。美包含的范围很广,有美的事物,也有美的心灵。拥有美德,也是拥有美丽的人生。
美有看上去很美、听起来很美、闻起来很美,当然也有摸上去很美(柔滑、细腻等等。最美的是心灵,我们看到一颗美丽的心灵,那种感受,应该是最美的。
美有客观的美,也有主观的美。比如说:面对夕阳,诗人感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农民说:“太阳下山,该收工了。”
所以,事物美不美,其实还是需要心灵去感受。纯粹客观的美是有限的。
人类追求美。可是,如果没有一颗美的灵魂,就变成了追逐美。
人类追求美,是为了欣赏,为了让心灵得到愉悦和净化;而追逐美,则是为了占有,为了满足心理的***。
格雷诺耶是个私生子,生在又脏又臭的生鱼市场,他的妈妈准备把他一生下来就丢弃掉,她因此而被判了绞刑,他则被送到孤儿院,被一个恶毒的泼妇收养,十来岁被卖给皮货商人做学徒(也就是苦劳力。他从来没有体验到过爱,体验过正常的生活。在孤儿院、在泼妇家、在皮货作坊。只有艰辛、卑微的生活。没有爱,也没有仇恨。没有仇恨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没有比较,就没有辨别,他以为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另外,他也没有能力去仇恨,他无力反抗,他默默地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着。不知道他有没有痛苦,如果痛苦的话,他可能活不下来。不痛苦,苦难对他就显得没有那么苦。
他天赋异秉,具有超常的嗅觉能力。但是,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在没有爱的日子里,他沉浸在各种气味中。他的世界是由气味组成的。可是,在气味的世界里,不好的气味应该是更多的吧?特别是在他生活的那种环境中,好闻的气味应该是非常稀罕的吧。
一次外出送货,他好像第一次来到正常的人间。他也第一次嗅到了一种美丽的、极其迷人的味道。那是少女的味道。
他情不自禁地跟踪少女,一路上贪婪地呼吸少女身上那好闻的味道。少女是富人家的女仆,主人回来了,他为了不被发现,捂住了少女的嘴,却把她闷死了。他有些惊慌失措,匆忙逃走。
然而,那味道却再也无法从他的心里抹去。
无法抹去的是少女的味道,不是少女这个人。
他跟踪少女,贪婪地嗅少女的体香,可是,他眼里没有少女,只有气味。吸引他的只是客观的气味,与少女无关。如果那香味是从一条小狗或者一头猪的身上发出的,他一样被吸引。当少女回过头来,当少女递给他一个水果,那可爱的脸庞,会打动每一个人的心。可是,唯有他视而不见。他的感官中,只有嗅觉,只有味道。
他似乎从对自己的无知中苏醒了过来。他知道了自己的异秉,似乎也找到了人生的方向。藉着送货的机会,他毛遂自荐,到了香水制造商那里做学徒。他用自己的秉赋为香水商人配制了最好的香水,使得商人大发其财。他对财富没有***,对任何东西似乎都没有***,他只有一个目标:学习提取和保存香味的方法。
他时刻处于紧张的状态。可能是从小生活环境没有安全感,使得他以紧张状态作为他的常态。他的***很强烈,强烈的***加重了他的紧张感。在常人的眼里,他的***是很可笑的:他因为提炼不出破铜烂铁的味道而大发雷霆,几乎要把炉子推翻,我甚至担心他会把香水商人砸死。他如此专注,如此有力,他把所有的生命力都专注在提取味道上了。
他觉得从香水商人那里学不到什么东西了,就离开了他,去寻找一个能够实现他梦想的地方。他先是到了一个旷野的山洞里,在那里一个人独居了7年(电影里只有几句话带过。他离开了肮脏的生活环境,来到未受污染的旷野,涤净了身上的肮脏与污浊,他忽然发现,他是一个没有味道的人。
什么东西都有味道。可是,唯有他没有味道。这个发现,让他极其痛苦。因此,他更要追逐味道。自身没有味道,他就要用外在的味道来装饰自己,让自己拥有最为迷人的味道。
没有气味,是一个象征:他有感官,却没有内在的情感。他只是一个空壳,没有实在的本质。那是属于灵魂的。他有了一个躯体,却没有灵魂、没有情感。
他要味道的目的,不是为了迷人,迷住别人,而仅仅是为了自己的需要:我要拥有味道!要拥有最美丽的味道!
在他的世界里,似乎并没有他人。因为他人的存在,只有在与我们自己有了情感上的关系后,他人对于我们才有价值、有意义。可是,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人与他有情感上的关系。他似乎也不知道人和人之间是可以有情感上的关系的。人不过是世界的组成部分,就像世界会有一棵树,也应该有一个人。人和树,没有什么区别。对于他,都是“他者”。
于是,他又出发了。去到一个充满了芳香的地方。
他在那里工作,是一个很好的工人。他永远都是一个好工人,任劳任怨、扎实肯干,而且干得好。除了把工作做好,他似乎也不知道还可以怎么做。偷懒吗?偷懒是个有感情色彩的词,爱惜自己、懂得休闲的人才会偷懒。他不懂爱,不懂休闲,所以,也不懂偷懒。他不与人交往。可是他用自己的“勤劳”弥补了他的乖僻,让人视他为不惹是生非的勤劳的工人。
可是,他心底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他不会和别人分享。在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别人,更没有“分享”的概念。
他的人生目标(这里只能借用这个词了,因为,对于格雷诺耶来说,“人生”是个陌生的词语,“人生目标”更是极其遥远,不在他的话语体系中就是提取和储存香味。他要寻找人世间最美好的香水,提取、保存,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找到了世间最美好的味道。那就是女性的体香。
他还找到了从女性身上萃取香味的方法。
这种方法就是在女性的身上涂上脂油,然后刮下来,之后用特制的锅熬炼出香精。没有女性会心甘情愿地被他涂上满身的脂油,第一个女性是个妓女,她被他吓着了,当然拒绝了他的行为,于是,他就把她***了。
我认为他的本意不是***人,他的本意是让这些女孩子们乖乖的,任由他来摆弄。最方便的方法,就是把她们***死。在他的眼里,那些女孩子们不是女孩子,甚至不是人,仅仅是携带着最美好的香味的一个物体而已。而他要把她们身上这美好的味道提取出来、永远保存下去。仅此而已。除了香味,生命本身对于他是没有意义的。
他收集了12个女孩的香味。他做得非常成功。他从来不缺少做事的机警。那种机警,仅仅是做事的机警。
当然,12个女孩的死亡足以引起极大的社会震动,人心惶惶,大家的警惕性也提高了。这时,他只剩下最后的一个目标了。也是最难的目标:法官的女儿,当地最美丽、最迷人的\'女孩劳拉。劳拉是他必须得到的目标,如果得不到,他就生不如死。
劳拉的父亲爱女儿爱到入微,所以他敏感地觉察到女儿面临的危险。然而,虽然百般保护,劳拉终究未能逃脱格雷诺耶的追逐。
对劳拉的追逐,使得格雷诺耶有点疯狂,警惕性降低,他被抓住了。
他当然得到群众一致的痛恨,***死他也不足以平民愤。
对于酷刑,他面无表情。对于肉体的痛苦,他早就麻木了。除了嗅觉之外,可能他的所有感觉都很迟钝,包括痛觉吧。当法官痛不欲生地问他“为什么”!他用空洞的眼神望着他。他需要解释吗?他从来不用语言来表达自己。他与这个世界是隔离的。他何必告诉你为什么?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吧,他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对于法官的痛苦,他可能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吧。
他被判绞刑。
他一直很镇定。没有任何情感的流露。他本来就没有情感。
在押赴刑场前,当押解他的人来到他跟前,他悄悄地把洒了香水(从那些女孩们身上提炼出来的香水的手帕拿了出来。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押解他的人忽然把他当做王子一样供奉,给他穿上了他平生从没有穿过的、最好的衣服。然后,像凯旋一样,载着他去刑场。
刑场上围聚了无数的人,大家都要亲眼看一看这个恶贯满盈的***人犯怎么被绞死。
他掏出洒了香水的手帕,刹那间,刽子手跪在了他的面前,向他认罪。群众把他当做英雄,向他欢呼。像一场盛会,像一次狂欢,人群激动、兴奋。接着,惊人的一幕出现了:所有的人,把自己脱得光光的,随意地拉住身边的人,就做起爱来。大家是如此尽兴、尽情,如此快乐!那是一场真正的狂欢。
格雷诺耶,站在绞刑架的高台上,仿佛君临天下,傲视着眼前的一切。所有的人都在狂欢,唯有他保持理性。他有感官的需要,有感官的敏感,甚至也有感官的***,有对感官的强烈的需求。可是,他没有感官的快乐,没有感官的情感。当他被香味吸引的时候,他仅仅是感官上被吸引,尽管那种吸引力极强极强,但是,带来的却不是幸福、快乐。甚至,当他第一次被卖水果的少女所吸引时,他脸上表现出的不是快乐、不是兴奋,更不是幸福。他的表情高度紧张,甚至是痛苦。那是一种强烈的刺激,也是一种强烈的感受,但是,不是情感。尽管他被吸引,尽管他喜欢闻那种味道,却不是爱。哦,连喜欢都不是,仅仅是需要!
所以,当所有人被香水迷得忘情,刺激得如此兴奋、如此快乐,格雷诺耶是唯一的一个保持清醒的人。因为他没有感情。没有感情,就无需控制自己的感情,也不会被感情迷惑。
可是,他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地震惊了!
他知道他的香水可以迷惑人,可以让他随心所欲地控制人。可是,他不知道他的香水可以带来快乐。他更不知道的是,原来,香水是让人彼此相爱的!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那一篮翻倒的水果,他的脑海中回忆起那个卖水果的女孩。在他的记忆中,那个女孩应该只有气味,没有身体。女孩的气味一直伴随着他,可是他大约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女孩的容貌、身段。
此刻,他回想起那个女孩的脸庞,她回眸时那温柔的面容。他第一次想到:原来那女孩不只有气味,她还有美好的身体、可爱的脸庞;她不只是气味,她还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可以去爱并且爱人的人,一个可以和她拥抱在一起、可以和她做爱的人。
他本来应该抱着她,和她做爱,抚摸她的身体。可是,他把她闷死了。他不但把她闷死了,还在他的记忆中把她***死了。因为他只记了她的气味,没有记忆她的生命。她的生命在他的记忆中是死的。
当年在山洞里,他发现自己没有气味,因此而绝望。此刻,他发现自己没有感情,这是更大的、更彻底的绝望!
他知道了自己与别人不同。他知道了自己的缺乏。这缺乏是无法弥补的,无论他如何努力,他都不可能得到了。
他认识到自己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没有爱的躯体。
他万念俱灰!
平生第一次,他流下了眼泪。
这一串眼泪,预示着他的灵魂苏醒、感情苏醒。可是,苏醒的代价太大了!苏醒后,他才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有多么大!他错过了怎样的美丽!
他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没有常人的野心。他只要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当他拥有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错了,自己努力去追逐,自以为得到,结果却是在破坏、在扼***、在失去。
他知道自己的方向错了。迷人的香味,是为了让人去享受和欣赏那发出香味的生命的,不是仅仅得到香味。他得到了香味,却把香味的生命***害了。他得到的仅仅是没有生命的香水而已。
他以为他是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因为他在保存世上最美好的气味,所以他***人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但是此刻他知道了,他其实是在做着伤害香味的事情。
他做的,不但无益,而且有害。
在他达到目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无可挽回。
他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为什么呢?说实话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是要寻找根源吗?人在对自己绝望时,会追想过去,希望找到自己之所以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根源是什么。他是想回到出生的地方来寻找自己的根源吗?
他把他所有的香水从头浇下,那从少女体内萃取的香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想让香水***死自己。他知道后果会有多么严重,所以才这么做。他对自己彻底没有希望了,他无法原谅自己。即使他得到全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要真正的生命、要有感情、要有灵魂,世界不能为他带来这些。所以他选择了放弃,放弃他这个徒有其表的躯壳。
他要和香水一起死去,死在香水里。
他也让香水和他一起死去。他的人生目标本来是保存气味,他之所以萃取少女的香味,就是为了要保存她们的香味。现在他把她们的香味保存在瓶子里,并且可以永远地保存下去。可是,他放弃了,他不要再保存这香味。保存香味这件事情,就像他的生命一样,毫无价值、毫无意义。那最最珍贵的香水,被他像水一样地倒掉了。倒在他的头上,或者是地上,都不重要。
倒在头上,因为他想让自己死。那是一个决绝的姿态。
他果然死了。被那些因香水的香味而失去理智的市民们吃了。
他把香水倒在他的头上,市民们爱他爱得发疯,一拥而上。当人群心满意足地散去,地上只剩下一堆衣服。
我对于这个意象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吃了他?这样安排有什么寓意?
我非常欣赏演员的表演。说实话在看的时候,我根本就忘掉了在看电影,忘掉了这是表演。我觉得那就是他,就是格雷诺耶。他的紧张、他的空洞、他对气味的追逐,细腻的表情,极其传神。真的难以想象一个人的表演可以达到这样的境界!这个角色是极难扮演的,没有语言,只有表情,而且是那么独特的表情,可他表演得恰到好处,极其到位。他的眼睛,那种因为想要得到而痛苦的表情,那种没有灵魂的渴望,没有爱的追逐,每一个细节都那么完美!
这部电影我不敢看第二遍。
有感觉而没有灵魂的人是可怕的。
有力量而没有爱的人是可怕的。
可怕,更可悲。
今年冬天里的第一场雪姗姗而来,大地银装素裹。在上学的路上,我边走边想学校会是什么样子,大概也是一片银白吧。
到了学校,我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操场上一片喧腾的景象,所有人都在扫雪,雪堆看起来像是丘陵一样。有的人拿大铁锹把雪弄成一堆,有的人用垫板把雪盛到口袋里,有的人把口袋里的雪运走,大家忙得不亦乐乎。
我赶忙跑上楼,找一块小抹布,又蹭蹭地跑下楼,拿着抹布在雪地里忙来忙去。可弄了不一会,手就被冻得通红。我又跑上楼,生怕在换工具时别人已经扫完了。
还是扫帚好用,不一会儿我就扫了一小堆,我正沾沾自喜的时候,二班老师对我说:“不用你扫了。”我定睛一看,天啊,我一直在帮二班扫,看来是白忙活了。
没办法,我只好又从零开始,又扫了一小堆雪,然后叫路过的同学拿盆呀桶呀什么的帮我运一下,可别的同学最多看我一眼,更多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怎么办,总不能一把一把捧着雪运吧。我正在不知所措时,忽然瞄到了一个塑料袋,哈!天无绝人之路,我把雪一捧一捧地装进口袋里,拎着口袋走向学校围墙。可在半路上我一不小心,前功尽弃,雪全撒了。我只好又重新开始,还好,这几次雪没撒,那一小堆雪渐渐地被运完了。
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雪也越来越少,最后终于从丘陵变成了平原,我们也该回班级了。看着窗外光溜溜的操场,我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想起去年在雪地里打滚,用雪做“糯米团子”的时候,那时候没有铺新操场,当然也不用扫雪,不用扫去我们的笑声,不用扫去我们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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