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嗄羧踩着哗哗流淌的江水,走到那块龟形礁石旁,鼻子在被太阳晒成铁锈色的粗糙的礁石上亲了又亲;许久,才昂起头来,向着天边那轮火红的朝阳,欧——欧——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它突然间像变了一头象,身体像吹了气似地膨胀起来,四条腿的皮肤紧绷绷地发亮,一双象眼炯炯有神,吼声激越悲壮,惊得江里的鱼儿扑喇喇跳出水面。——《最后一头战象》
这是作家沈石溪《最后一头战象》中的一个片段,也是让我最为感动的一个片段。战象嘎羧在临终前来到了曾经奋力搏***的战场,在龟形礁石旁亲了又亲,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我知道,那是嘎羧对曾经的战场上英勇的自己的怀念,是对曾经并肩战斗的伙伴的怀念。
往下看下去,我不得不感叹,这是多么忠诚的战象。嘎羧在缅怀过战友之后,并没有到祖宗留下的象冢里去,而是到了埋葬着许多战象的百象冢里,自己刨了一个坑,静静地躺在里面等待死亡。
嘎羧是一头忠诚的战象,它临死前披挂象鞍,缅怀战友。它知道,自己是一头战象,要和伙伴们躺在一起。二十六个春秋,它依然忘不了战友们,它和战友们躺在了一起。
它是一头英勇的战象,它重新披挂象鞍,因为象鞍上记载着它在战场上浴血搏***的回忆,记载着自己的伙伴被***害的耻辱。那么多头战象的奋力搏***,让鬼子扔下了七十多具尸体。嘎羧并不感到自豪,因为那是全部战象用生命换来的胜利,如今,却只有它一头战象存活了。它的心中不是自豪,不是高兴,而是对战友的怀念之情。
那最后一头战象,最后一份英勇……
1943年,我们象兵在西双版纳打洛江畔和日寇打了一仗,我们用长鼻劈地,用象蹄踩敌,子弹像密集的雨点,在耳边嗖嗖响,无情的子弹穿进了我们的身体。我们勇往直前打败了日寇,敌人死伤无数,我们象兵也损失惨重。事后善良的人们在打洛江边挖了一个巨坑,埋葬了阵亡的象兵,而我被他们救活,从心里我非常感激村民,感谢饲养我的波农丁。
我精神一阵恍惚,我看到了我的象鞍,上面有战斗时留下的弹孔,莲花状的坐垫和四周镶着的'一圈银铃,还缀着杏黄色的流苏,披上它我是多么的威风。再见了,乡亲们!我看到了自己再次来到打洛江畔,我亲亲那块龟型礁石,凝望江面,这是乡亲们把我救上岸的地方。再见了,波农丁!谢谢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谢谢你给我的香蕉和泉水。
我看到了象兵又朝我走来,它们迈着整齐的步伐,面带微笑,象鼻高高举起和我打招呼,那是曾和我一起战斗的伙伴,只是这次没有了枪声,没有了敌人。周围是茂密的芭蕉林和葱绿的树林,我飘然的站起来,走到它们跟前和它们一起向着远方走去……
我披上象鞍,依着天边火红的朝阳,缓缓走到打洛江边。
我站在江滩上那美丽的卵石上,久久凝望着清波荡漾的江面,心中不禁波涛起伏:这……这里就是我曾经与战……战友们浴血搏***,奋勇***敌的战场啊!这饱经风霜的江水,至今还流着我和战友们的鲜血啊!
我踩着哗哗流淌的江水,心中不禁想起了二十几年前的事:那是我已负伤,是寨子里淳朴善良的村民们,把我细心照顾起来,这份恩情,我至今也无法忘却,谢谢你们!
我走到一块龟形礁石上亲了又亲,这上面仿佛还残存着当年我们奋勇***敌是挥霍的鲜血,这种气息,战友!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快离我而去呢?
我昂起头,向着天边那轮火红的朝阳发出震耳欲聋怒吼道:“欧——欧”为什么?为什么?上天!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夺去同我在战场上浴血搏***的战友们!我早已看透了生死,视死如归,可为什么你只留我孤独存活?
这二十几年来,每天虽优哉游哉,没有生命危险。但却上了往日那份热血,意念与勇气,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老天,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啊!为什么?
战友,我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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