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青石台阶上总有你远望的身影,
烟枪与台阶的撞击声总不时响起。
屋门口摇来摇去的柳枝,
竟从未摇散你对新阶的神往。
我的父亲,
古铜色的脸上写满沧桑。
冬去春来的漫长岁月,
你用坚实的脊梁扛起重担,
用勤劳的双手创造梦想。
可是,父亲啊,
你那鞭炮声中的笑容为何夹着尴尬,
明明闪了腰为何还硬要逞强,
挺直的腰板为何担不起一担水,
父亲啊,这是怎么了?
别将倔强的头颅埋在膝间,
我明白你的心境。
挺起胸膛,你仍然很棒。
可是,
“父亲老了”,
我低声对自己说。
我想把身体
长在柳树上。
带着一丝春风,
悠啊,悠——
悠出春的喜悦!
我想把身体
长在风筝上。
带着一丝阳光,
飞啊,飞——
飞出快乐和喜悦。
我想把小脚
长在树根上。
吸收着春的柔润,
吸啊,吸——
吸收着春的营养。
儿时玩耍的地方,
父亲耕作的繁忙,
踩过台阶的凹凼,
踏过台阶的沧桑。
父亲天生性格要强,
决定筑建高阶新房,
汗水沾湿破旧衣裳,
碌碌半生前途迷惘。
彻夜造屋依然欢畅,
黄泥青石一齐上场。
望着背影热泪盈眶,
父亲投来专注目光。
就这样,
九阶新居拔地而上。
挑担肩膀日渐摇晃,
家中地位未显高昂。
蹒跚身躯饱经风霜,
坐在台阶望,
望着自己昔日的模样……
把笑脸印上车票
把思念放进行李
带着一年的收获启程
便踏上春运之旅
穿越千山万水
碾碎冰雪严寒
梦中的相聚即将变成现实
母亲的怀抱已敞开
家的温馨气息越来越近
陌生人的问候春意盎然
车轮的欢歌一路相伴
回家的人归心似箭
春运就是一把强有力的弓
春运,把思念搬运千里
春运,把亲情连成一线
每年的这一时刻
春运,是一个关键词
两条冰冷的铁线
八亿颗滚烫的心肠
铁线这边
六亿双望穿的眼
铁线那头
两亿回梦中团圆
天若有情天可怜
骨肉分离是人间
这人寰最浩大的骨肉分离呵
这候鸟一样春去冬归的岁岁年年
这以春运画句号的旧历中国
这地球上最悲壮的世纪之迁
当儿子的儿子又加入春运的行列
当久违的'人性为留守儿童的不幸悲悯
当留守儿童又成长为南飞的大雁
当铁线这头的老人又数叨了三百六十五天
年年春运今又春运
有眼无泪情何缱绻
八亿颗滚烫的心肠
两条冰冷的铁线
春华秋实年年这轮与轨的啃啮
不变的轨迹轮回千遍万遍亿遍
八亿颗滚烫的心肠
怎么就温不暖两条孤独的铁线
两条孤独的铁线
怎么就顽强于八亿只心炉的熔炼
我不明白这冷血的承载它独有的坚毅
我不明白这冰凉的托付它无语的愤怨
而我分明看见共和国崛起的旗帜
那旗帜上用中国农民工的血液染就的红色
那么鲜艳 格外耀眼
八亿颗滚烫的心肠呵
两条冰冷的铁线
铁线这边
六亿双望穿的眼
铁线那头
两亿回梦中团圆
只恨铁线不是针
穿得过这头
连不起那边……
一级一级的台阶,
是与青春的告别,
曾经容光焕发的脸,
如今却皱纹满面。
一级一级的台阶,
是与快乐的告别,
曾经幸福美满的家,
如今却痛苦不堪。
一级一级的台阶,
是与低级的告别,
努力攀上更高的台阶,
方才若有所失!
远远地望见
那掩映在村落间的台阶
就好像
也望见
父亲苍老的脸
从顶端走到地面
仿佛
也走过我的整个童年
还记得
那青石台阶
承载父亲的不懈
血水与汗水
相交在日日夜夜
把愿望绘编
却终将迷惘碎裂
高高的台阶
再也没有了父亲的笑颜
那么我又该用怎样
苦涩的语言
来表达我的
同情与爱怜
年轻的父亲,
搬石头造台阶。
中年的父亲,
与人建台阶。
老年的父亲,
不习惯做台阶。
现在的父亲,
不再走出台阶。
台阶啊台阶,与父亲一样渐渐衰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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