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总有一匹马在山里走着,一声不吭地走着。
那是在桂林,清晨,朝阳初照大地。空气中还有露珠清甜的味道,吐纳间,自然的气息盈满我的身心,满眼的绿色饱和得几乎要溢出,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哼唱起自然的欢歌。
我们一行人走在山间小路上,正为这清奇的美景心旷神怡,忽然在路边发现一堆马粪,还很新鲜。我不禁心生厌恶,多么好的情景被破坏了!渐渐地,忘记了那些污物。这时听到“丁零丁零”的声音传来,我抬眼瞧去,一位马夫牵着一匹红马正沿山路走来。我又想到那破坏景致之物,必定是它留下的,于是,对马印象不佳。
可是马随着马夫缓步走来,毫无愧疚之色,不一会儿,便到了我们身边。同行的几人好奇地围上去,我只好跟着走上前。马夫停下,倒了些水给马,马低头饮水,我注意到它背上驮着砖。
妈妈与马夫攀谈,我看马。马其实不算英俊,枣红色的皮毛算不得油光水滑,鬃毛剪得参差不齐,还沾着草末。马腿上肌肉不算强健,还有些罗圈。我知道了这马是给山上建房子的人运砖的,已运了半个月,天刚亮开始,天黑结束,一天不知要走多少趟山路。我看着它,马一直静静的,偶尔用尾巴驱赶一下小虫子。
同行的一人有些同情那马,请马夫取下砖。放下了砖,我才看到马脖子上被捆砖的绳子勒出了一道道痕,磨破了枣红的皮毛,露出了粉红的肉,有的还略带青紫,我不禁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碰到了伤口,马猛地一颤,轻“嗤”了一声。我汗毛立一下,抱歉地看看它。它却并未怪我,只是平静地看着我,我的心又猛地“咯噔”了一下。
那样平凡的马竟有那么美的眼睛!睫毛极长,微微垂下,乌溜溜的眼睛,似乎泛着山野的青绿。眼睛水灵灵的,闪烁着明亮的光彩,仿佛精心打磨的宝石,而又有自然的光泽,任何人的眼睛见了它,都要顿感失色。它的目光柔和而平静,似乎是一位隐士。这目光让人想到一辈子在山野乡村的人,眼睛说着,我甘做平凡人,只要为别人、土地献出一切就够了。因为这目光,马一下子就美丽起来,破坏景致也是可原谅的。
虽然这匹马没有徐悲鸿笔下的那样潇洒,没有《房兵曹胡马》中的豪气,没有韩斡笔下的雍容,但它有无私、能忍受平凡的目光,这便使它伟大。
难忘那目光,难忘那匹马,它的目光是山村、乡野的目光。
“世界上的眼睛千双万双,最难忘的是那老师的目光……”每当我轻轻地唱起这首歌,心中便涌起难言的羞愧。
那件事发生在二年级的时候,在语文课上,趁老师不注意,我和前排的男生打闹。我和那个男生平时都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现在我已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在上课的时候闹,只记得那个男生生气的样子很有趣,我故意满不在乎地气他。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站起来说道:“施老师,梅宇和我闹,还踢我板凳。”我一下傻了眼,本能地说“我没……没有。”
老师什么都没说,只递给了我个严肃的目光。这目光对我来讲就是惩罚。老师平时是那样喜欢我,印象中她对我总是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我无比后悔与羞愧,我一直没有勇气向老师认错。
这件事过去四年了,也许老师早忘了这件事,但我却难忘,难忘老师的目光。
他的目光使我心酸,使我后悔,使我。我究竟是怎么了?
他是一个乞丐。和所有乞丐一样,他也穿着褴褛的衣衫,也有着憔悴的面容,但我相信,他与他们不同。他只讨食物,不要钱。他是真的饿了。
当他把脏兮兮的手伸向刚刚煎好的金黄的油条时,小贩大喝一声:“别动!”大概是怕他弄脏了油条,也可能是知道他不会付钱。他的目光霎时间黯淡了,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静静的在旁边站着,继续等待。
可小贩嫌他碍事,一手拿着煎油条的钳子,指向他,一手挥动着,板着脸,嘴里嚷嚷道:“去去去,老头子,没钱就别在这里碍事,我还要做生意呢!”还朝着他翻白眼。但面对顾客,他又眉开眼笑了。他嘴角的笑容凝住了。他慢慢把头转向吃早饭的人。他在看谁?我不知道。但我清楚地看见——他在看我。
那目光流露出的有乞求,有询问,更多的是一种希望与寄托。我赶紧把目光移开。我没有勇气与这种目光对视。但我嘴里的油条就像水一样无味了。我十分想把自己的油条给他。可我依然没有勇气。我只能目送着他默默的离去,去寻找下一个希望,下一个目标。
面对这种目光,我为什么没有勇气?难道是因为社会的风气?还是对地位很低的人的排斥?
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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