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射入教室,割出两方世界。明与暗的交界线若隐若现。教室的一边汹潮翻涌,乌云密布,百感交集,有些许痛苦,有些许无奈,有些许悲伤,还有些许渴望。
浓云围集的地带像冬日的暮霭迟迟不肯消散。
黑暗的另一面就是祥和的光明,处处莺啼燕飞,鸟语花香,完全意识不到黑暗中有人在挣扎。翻腾的阴云越翻越浓,仿佛在积压着什么。浓厚的乌云开始向四周扩散。鸟儿被惊吓得离枝乱串,花儿也开始慢慢枯萎,被稀释的光明中就是愤怒,就是误解,就是厌恶。
一场暴风雨过后,泥土的芬芳夹着溽暑的味道贴着墙,拐着弯儿慢慢地慢慢地充斥到真个教室,缓缓地缓缓地渗入每一根木棒中。黑暗中有人在哭泣。
忽然,一束耀眼的光芒射进教室,融化了忽隐忽现的交界线。纯蓝的天空一览无余地伸展着,仿佛能够融化一切。盛夏的阳光,即使没有下午茶,也让人感觉很香浓。
这天早上最后出太阳了,我们能够做很多事,比如爬山、放风筝、跑步。
柳树看见太阳笑弯了腰,小花看见太阳咧开了嘴,上草看见太阳也会蹿一蹿。
小狗在洒满阳光的草坪追逐,天上的鸟儿飞得更高更远了,就连鱼缸里的鱼也游得更欢快了。
看着这一切,我期望天天就是个大睛天。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刚开始过上好日子的人们为了表达对生活的赞美与期待,中国的城市里兴起一阵树立雕像的风潮。慢慢地,那些雕像有了一定年头之后,仿佛变成城市里的居民,居住在人们的记忆中。
在安阳市人民医院对面的马路边上有一尊女清洁工雕像。 “她”身着普通工装,右手握一把长柄大扫帚,左手轻拢长发,姿态自然大方地站在路边;“她”的目光仿佛环顾着刚被自己打扫的焕然一新的街道,秀美的面庞浮现出满意的微笑。
光阴荏苒,多少次秋风把纷纷黄叶吹落在“她”脚下,多少次夏日透过浓密绿叶为“她”洒下光影斑驳。在“她”注目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的从孩子长成大人,有的从壮年进入老年,还有的迈着初降人世的蹒跚步子。匆匆走过的人们似乎对“她”无暇多顾,但是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她”的笑容,每个人——尤其安阳的老市民,都在心里记得“她”。“她”是人们在记忆中重温已逝岁月的标识。
“她”诞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她”的身份是清洁工,和现在大街上铺天盖地的广告海报中的明星、精英相比,“她”简直平凡到不起眼的程度,而“她”的平凡却代表着那个时代的特点。曾经的新中国,英雄可以是各个普通行业里的劳动者,雷锋是一个兵、王进喜是石油工人、孟泰是钢铁工人、时传祥是掏粪工、李素丽是公共汽车售票员。这些平凡的偶像饱含人文关怀,赞美、慰藉广大普通劳动者的生活与心灵。小时候,我的父亲每天骑车十公里到厂里上班,那么多年,他穿着中山装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返回在夕阳下,红旗牌自行车上风尘仆仆的身形,是我心目中永恒的偶像。那时候,虽然物质生活清苦,却给我们留下很多如此温馨幸福的记忆画面。
随着社会加快物质水平的发展速度,精神的身姿被物质的大手拖拽地踉踉跄跄。我们变得过份重视感官享受和财富积累,厌倦了平凡的偶像,喜欢更英俊潇洒的、性感漂亮的,追求更有钱的、地位更高的。看看现在的偶像,街头上和银屏里,英俊地一塌糊涂的男人,漂亮地一塌糊涂的女人,搞笑、煽情地一塌糊涂的明星,钱多地一塌糊涂的大款。在现代偶像的教唆下,人的内心像弓弦一样绷紧,把自己射向永无休止的***目标;人的身体为每一次短暂的满足而疯狂,却忘了已经身陷永不可能爬出的***沟壑。为什么现代人越来越富有却感到越来越累?因为娱乐喧嚣充斥感官,人忽略了心灵的空虚;因为财富积累霸占理想,人背离了道德与良知。
当司机吴斌、女教师张丽莉带给世人一种久违而又清新的感动,我用重逢的目光凝视隐立在枝叶间的女清洁工雕像,心中唤起的童年岁月的回忆像清风,吹拂着被物欲烘烤地发热发胀的大脑。我幡然醒悟,路边广告牌中的.大明星们的脸蛋儿再漂亮也遮蔽不了路面垃圾的丑陋,唯有清洁工用一把大扫帚扫清道路才能让我们感到神清气爽;能触动我们心灵的还是来自于平凡的美,因为平凡的内在是真实亲切。
女清洁工雕像的造型简单明了,线条关系恰到好处,既有女性的柔美又有劳动者的干练;很多现代雕塑为了显示所谓理念的高妙、品位的豪华,材料高档奢侈、空间占用更多,却总是抽象怪状、做张做势,要么看着吓人、要么让人看的一头雾水。女清洁工雕像体现着八十年代的另一个特点:朴素。
朴素的实质是精神与物质均衡、协调的关系。在朴素中,物质材料被物尽其用,精神思想不被感官***淹没,身体能获得来自物质的满足、头脑还能保持清爽敏锐。例如:现在我的内存卡能储存上千首MP3,但我最熟悉的旋律还是当年对着录音机反复听、跟着唱的那一盘磁带中的歌曲;现在我坐在家里用电脑能看到数不清的电影,但我却怀念以前坐在大礼堂中仔细观看一部影片的滋味;现在的图书种类丰富,但再也没有哪本书能像从前借来的那本杂志让我入迷地看一下午;现在我可以天天吃肉、顿顿吃肉,但是觉得肉再也没有以前隔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吃上一回地那样香。因为***是无穷尽的,但是人体的实际需要却有限,过奢令人的感官麻木、受损,而朴素具有珍惜的质量和热爱的力度。
朴素保障身体健康,精神与物质的均衡造就八十年代的纯净与勃勃生机。那时候,人们的思想从极左年代的意识形态管制下解放出来,获得前所未有的自由;经济开始开放搞活,社会生产力大幅度提升。人们变得有钱了,可是社会风气仍然很好。市场上涌现出大批的新式商品;文化界有众多作家、诗人、学者如雨后春笋般崭露头角。在那个精神与物质同时从起跑线上出发、暂时并驾齐驱的年代里,人们获得了精神与物质的双丰收。女清洁工雕像的笑容里不仅有对劳动成果的满意,还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但是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物质财富的生产积累大大超过了精神文化的孕育生长,社会中出现了种种令人深恶痛绝的丑恶现象——犹如因饕餮暴食而虚胖昏胀的大脑做的噩梦。须知,“物质文明只能改善人类的住房,却改善不了住在房子里的人”;精神文明是让我们保持人格的健康茁壮、并且创造出更高级的物质文明的阳光。
如果把物质比作灯泡,精神比作电流,只有两者适配才能产生光明。电流过大、灯泡太小会烧毁灯泡,像赤贫的极左年代里,人们饿着肚子斗私批修,以变态的精神暴力掩盖痛苦的饥肠辘辘,疯狂地行为严重破坏了社会的物质基础——曾经深受其害的我们在这方面的认识已经相当深刻。但是,灯泡太大、电流太小,灯泡是死的物质,不会产生光和热,我们现在更需认识到,失去精神阳光照耀的物质世界,该是多么冰冷、丑陋。
精神与物质是人类的双翼,缺一不可。我们亟需重视精神文化、关注心灵完美,使社会重现八十年代的精神与物质的均衡、和谐,当然,是在更高层面上的重现,这正符合马克思思想中否定之否定的历史唯物主义观点。
平凡、朴素的女清洁工雕像站立在城市中,注视着我们,“她”的目光是三十年前的人们对今天我们的憧憬。对我们而言,这份憧憬等于审视,促使我们反省自身缺失的东西。我们还应感悟,这份憧憬和现在所说的“中国梦想”一脉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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