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那么的蓝,大片纯净的白云柔软的趴在海面上。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平静。
小船在一片平静的好似绿色大理石桌面的海上驶向远处。正如那些不常旅行的人们一样,我们感到快活而骄傲。父亲又开始重复他那句永恒不变更的话:“唉!如果于勒竟在这只船上,那会叫人多么惊喜呀!”
船上突然出现一阵***动。一位大腹便便的先生在一大群穿黑衣的保镖簇拥下朝卖牡蛎的地方走去。满身的黄金在阳光的反射下,亮瞎了两旁人的眼。
父亲突然开始激动起来,他踮起脚,朝人群里使劲张望,揉揉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晰。他突然一把拉住母亲的手,脸上是一副想笑又想哭的表情,声音因激动而变了调:“天啊!那...那不是于勒吗?”父亲赶紧朝母亲挤眉弄眼,低声道,“我们这次要发大财啦!赶紧把女婿和女儿叫回来,让他们好好认识下这有本事又善良的于勒。”
还不等母亲回来,父亲就迫不及待的拨开人群,径直朝于勒走去,手还不忘把衣服上的皱褶拉直,他忽略掉保镖不友善的眼光,高声喊道:“我亲爱的弟弟于勒!我是你的哥哥啊!还记得曾经我帮助你度过难关的那段日子吗?”
父亲终于来到了于勒面前,他努力地挤出一堆笑容,皱纹在他的脸上扩散开来,一口黄牙暴露在阳光之下。眼睛成了一条缝,迸发出饥渴的绿光,像是一头饥饿已久的大灰狼看到猎物时的兴奋。
母亲赶忙来到父亲身边,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若瑟夫,快来看看你亲爱的叔叔,你不是时常想念他吗?现在好了,你的愿望实现了。”
我趁机打量这个“有办法”的人。矮矮的个子,脸上有几粒麻子,头发有点发红,看上去甚至眼睛也有点对视,脑门上秃了一小块,两颊布满了皱纹,常年吃山珍海味导致脸色红润的有些不正常。他像是处在金字塔的顶端的统治阶级,和我们说话都是带着傲慢的态度眼睛斜视着我们,那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但他很快又换上了一副和善的表情,问道:“要不要我请你们吃牡蛎?”
父亲笑开了花,手更是喜悦的胡乱飞舞,奉承道:“怎好劳烦您破费呢?您可真是个有办法的人。唉,我们过得可就惨啦!吃不饱穿不暖,就差没啃自己的肉了,唉!记得那时候我们还把好的都让给你呢!不过现在不用愁啦,有您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于勒叔叔笑了,那笑容像是湖面上的浮标一样一深一浅地起伏着,你知道下面一定藏着锋利的鱼钩,等着你张口呢!
第二天,父亲收到了一封于勒托人转交的信。信上说:“亲爱的菲利普。时间紧急,我在半夜搭乘了另一艘船回美洲谈一笔大生意去了。谈完了我就会回哈佛尔的。我希望为期不远,那时我们就可以一起快活地过日子了。”
不远处,一只更为豪华的大船上,一位身穿黑西装的先生正在甲板上喝酒,他的身上仿佛有什么金色的东西在闪闪发光。
在此之后,我们全家人还是一样,每个星期日都要衣冠整齐的到海边的栈桥上散步。那时候,只要看见远方回来的大海船开进港口来,父亲总要说那句永不变更的话:“唉!如果于勒竟在这只船上,那会叫人多么惊喜啊!”
天边远处仿佛有一片紫色的阴影从海里钻出来,拽着那轮斜阳往下拖,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星辰布满深蓝的天空,在闪亮的星星、圆圆的月亮、远处船上的灯光,还有海边楼房灯光的映射下,大海更加迷人。
终于到哲尔赛岛了,一下船,我便大叫起来,这里真美。那沙子细细的,软绵绵的,踩起来真舒服。母亲立刻放开挽着父亲的手,来到我身边,俯下身说:若瑟夫,你想死啊,你给我记住了,你现在是个绅士,是个有教养的人,给我注意了你的言行举止,别叫人笑话了。接着回过头又笑得花枝招展的。
第二天早上,我们到沙滩散步。要是我们也很有钱就好了,你看,人家出门有保镖跟随从,还有美女相陪呢。父亲羡慕的说。谁叫你不争气啊,你要像你那聪明的于勒那样厉害,我们用得着这般?唉,要是于勒回来了多好啊!母亲说。于勒?真的很像于勒?爸爸十分激动的说。哼!你这穷酸家伙还敢跟于勒比?母亲嗤之以鼻的说。不不不,克拉丽丝,你看看,刚刚我说的那人跟我们于勒很相似呢!母亲赶紧看过去,那人躺在沙滩椅上,双腿交叉出优美的弧度,手上端着侍者端上的鸡尾酒,浅浅的喝了一口,手上带着一颗至少5克拉的砖戒。举手投足见,无不散发着贵族气息,好一个优雅的男人。一定是的,哦,上帝啊,居然让我们在这碰上了于勒,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把。母亲带着计算的眼神看着父亲。父亲迈着自以为优雅的步伐走向于勒,先生,请问你是于勒吗?是的,我是,请问你.于勒缓缓转过头来,你是哥哥!于勒叔叔似乎挺吃惊的。
我二女儿即将结婚了,我们来这里旅游,你现在过得可好?噢,还行,我还真应该感谢你们当初把我送走,我才有这成就。于勒神情复杂的说着。好了我还有事要忙,下次再聚。于勒说完就带着一众保镖离开。唉,唉,你别走啊!父亲在后面焦急地喊着。这怎么办?于勒似乎不太愿意与我交谈。父亲对母亲说。母亲狠厉的回道哼,他休想撇清关系,有钱了就想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也不看看当初
到了下午,母亲让我们埋伏在一家高级餐厅外,等到于勒叔叔出来时演出苦肉计。于勒啊,你不是见死不救把,其实你哥哥骗你的,我们不是来旅游,我们是逃难啊,我们欠了别人很多钱!母亲说着说着还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这样吗?那好把,我曾欠过你们钱,我还你们十倍够了吧?以后别来烦我。他扔下一张支票便离开了。母亲拿了支票,立刻就笑了,但似乎还是不满足,开始泼妇似的大叫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起码要再給多20倍!还叫父亲追在于勒后面,可惜于勒却头也不回的上了一艘船,离开了。
最后,二姐的婚礼顺利举行了。我们回到了哈佛尔,没想到姐夫把我们的支票偷走了,而且再也没有出现。父亲母亲也经常念着:这于勒,真是绝情
父亲的眼好像是被火烫着了似的,望见那人又弹开来,他拉过母亲,低声颤抖着说:“你看,那儿,就是那位绅士,我觉得他长得可像于勒了。”
“啊!如果真的是他……那你还不快过去瞧瞧?”母亲喃喃着为父亲整了整行头,将他推向那位正与侍者着交谈着的绅士。我也不禁想,那真是与我们阔别多年的于勒叔叔吗?这么多年不见,他又是否会记得我们一家人?
腥咸的海风将那位绅士的帽子向后掀了起来,那是一种苦涩的味道。站在他身后的父亲正巧接住了那顶帽子,便借机搭话。
“谢谢您,先生。”那位绅士转过身来,我看到他的额角有很深重的皱纹,想必经历过一段愁苦的日子。衣装打扮十分慎重,不像是粗制滥造的成品。
“啊!你真是于勒。怎么,不记得我了吗?”父亲的声音激动的都有些颤抖起来,他上下打量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兄弟,紧握住对方的左手。
“菲利普?是你?”绅士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欢喜的神情,他将手抽回来,又转过头去望向了那映照着浅蓝色天空的水面,“我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碰面。”
“看来你这些年过的还不错……”父亲搓了搓空荡荡的手,叹了一口气,“你要知道我们这十几年来可过的不怎么样啊。”说罢,他还用手揉了下眼角。
“哎,我当初的所作所为真是抱歉,这些钱你们先拿去添些新用品吧。”于勒叔叔从外衣的口袋里抽出十法郎递给父亲,而父亲摆手不肯接受。母亲在背后偷偷掐他的手臂,而他只是把母亲的手挥开了。
于勒叔叔又从口袋里取出20法郎跟之前的十法郎叠在一起放在我父亲的手上,父亲眼里的喜悦简直要溢出来似的,连声夸赞着收下了钱。
“于勒啊,于勒,你真是一个好人。”
父亲低声对母亲说:“真奇怪,那个穿着笔直西装的矮瘦中年人怎么这么像于勒?”
母亲有点莫名其妙,就问:“哪个于勒?”
父亲说:“就……就是我弟弟呀。难道是他转到钱回来了吗?”父亲激动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我母亲也很激动,结结巴巴的说:“你没看错吧?既然你不肯定,不如我们去确认一下吧。”
父亲放不下心来,于是同母亲一起走进仔细观察那人,竟然发现那人也用着这种目光观察着父亲。四目相对,父亲惊喜的发现那人就是于勒。两人激动的抱在一起,而我母亲这时已快高兴的差点晕过去,抱着大姐跳来跳去,像个疯子一样……
回到家中后,我们亲切的与这位衣着豪华的小老头谈天说地,他有着一双带着大眼戴的不安分的黑眼睛和薄薄的嘴唇,眼睛无声无息的打量着我家的每一事物,然后边喝茶边讲述着他的欧美奇遇记。在这期间,平时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母亲殷勤的为他到茶,递茶点,一边寻找插嘴的机会。而父亲则是一早就出去定下了酒席欢迎于勒叔叔。
酒席期间,父亲与母亲跟于勒谈的似乎很投机,我们都没有插嘴的机会,父亲问了于勒很多问题,例如他在美洲干了些什么,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购房,是不是开了自己的公司,最终,几经波折,父亲问到于勒什么时候还我们的钱时,于勒爽快的答应了。
第二天,于勒开了支票给父亲,上面是一大笔数目,是于勒原来拿走父亲钱的两倍,于勒说这就算他给我们家带来困扰的补偿。于是我们全家对于勒的印象更好了。
于勒在我家呆了半个月,期间,他每天昼伏夜出,好不神秘。而每当我们问起他时,他总是吞吞吐吐,只说是出去有事了。于是我们也没有太在意,一是我们都觉得于勒是个好人,二是我二姐下周就要结婚了,家里的事也确实忙的不可开交。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一听到于勒回来了,就每天到我家报到,与二姐甜言蜜语,催促婚事。
可是,就在婚礼的前一天,于勒不见了。起初,我们以为他只是出去走走,结果等了一天不见人影,婚礼只好延后。父亲也有些着急,出去找了一夜,也没见人影,只好作罢。我们议论着他是不是又去旅行了。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就在大家都快忘了有于勒这个人时,警察局来了电话。电话中说:于勒涉嫌敲诈勒索,已被警察局拘留,经查,案件属实,准备提起公诉,其有关钱财已被冻结,(包括他给我父亲的那些),准备收缴归案……
带着黑色气息的冬天来临了……
我们家恢复到了原来的贫困状况,应该说是比以前更凄惨了,母亲被这一惊一诈弄的住了院,二姐的婚事也作罢了,家里比以前更穷了……
从这以后,父亲逢人就骂“于勒这个混蛋!”
当我们全家踏上了这艘船,穿着各式各样华丽服饰的贵族们印入我们黑色的眼瞳里挥之不去。而父亲却对其中一个头发梳理的很整洁,身着高档布料制成的黑色燕尾服,脚踏高级皮革靴的男士吸引住了眼球。
父亲用手肘捅了一下身旁的母亲,指着那位先生并带着质疑的语气问道:你看那边那个人,像不像我的弟弟,于勒你的弟弟?那个善良的于勒?听到父亲的话,母亲的脸上不禁流露出欣喜的神色望向父亲指着的方向,哦!我们的于勒终于出现了,那个好人于勒出现了。
母亲为了以防认错人,便下令让父亲去打探清楚。父亲接到命令便走向在夹板上吹风的船长问道:你认识那位先生吗?他看似很有来头,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吧?
哦,他啊,他是以为在美洲发家致富的商人,好像是叫于勒,达尔芒司也可能是达尔汪司。据说他还有家人在法国。父亲听完后,连招呼也不打的甩头走人,用好似捡到金条的神色,向母亲汇报情况,神气十足的走在前头。
母亲听闻后,丝毫不想浪费一秒钟,奔向于勒,眼中涌满泪花,静静的抓着于勒的手,激动的说于勒,我的于勒,我善良的于勒叔叔面对母亲如此激动的神态却不动声色的掰开母亲的手,从口袋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拿了出来,塞给母亲,冷漠的说:菲利普夫人,手下这钱,从此你们就不必勉强和我维持名义上的亲情了,日后我于勒还会将当初欠的钱以双倍归还。语毕,叔叔郑重的走了,不留下任何感情,唯独父亲的一句善良的于勒总是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
我只好留在我母亲旁边,看着他郑重其事的带着两个女人和女婿向那个年老的水手走去。
我的父亲和姐姐们吃完牡蛎之后,父亲突然激动了起来,他的手哆哆嗦嗦的指着他旁边那位身穿羊皮大衣,颈上带着一大串金项链,手里拿着雪茄烟的先生。,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不就是,不就是于勒吗?”
就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父亲突然走到那位于勒叔叔面前,眼含泪光地抱住了于勒。他嘴里喊着:“于勒,于勒,我的好兄弟,你终于回来了吗?”却只见那位于勒冷漠地推开了父亲“先生,你认错人了吧,我不叫于勒。”然后弹了弹手里的烟灰。
父亲瘫坐在地上,嘴里还不停嚷着:“不可能,怎么可能不是于勒呢?怎么,怎么盼了这么久,却不是他呢?”母亲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满脸不可置信,随后也镇定下来了,母亲对父亲说:“菲利普,这,这于勒也许还在美洲做生意呢,晚上我们写信给他,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父亲似乎是想起来什么,猛的站起来,快步走向船舱,他看见船长似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问船长那个长得像于勒的人到底是什么底细。船长好心的告诉父亲:“那个人原本是法国人,因为年少时被哈佛尔的亲属赶出来,去了美洲,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发了点财,就去做了桩生意,后来成了百万富翁,听说他不愿回到他的亲属身边,大概是不愿回到他那些自私冷漠还唯利是图的亲属吧。呃...他叫于勒,好像是姓什么达尔芒司还是达尔汪司什么的吧……”
听到这里,父亲的脸色越来越差,长叹了一口气。“原来于勒这坏家伙早就发了财,却不回来,是要打算不还我的那份遗产...唉,克拉丽丝,晚上回去写信叫他把我的钱给吐出来”
就这样,父亲和母亲以及姐姐们失望沮丧的回到家里。二姐的准丈夫也不愿娶二姐了,母亲边写信边痛骂着于勒,但是于勒并没有还给我们钱。
几年后,听说于勒在美洲把财产都挥霍完了,他成为了一个在船上卖牡蛎为生的水手。
父亲再一次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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