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风瑟。睁眼望望窗外,皎洁的明月被云儿遮住,好似穿着一件轻盈的纱衣,在天上望着我,这是来红星职专的第一个晚上,舍友们还在窃窃私语,听着她们的谈话声,我模模糊糊地去见了周公。
早春的\'黄昏将裸露的枝桠映照在地上,似一幅粗略的素描,不那么认真的笔触只留下一抹痕迹。第二天的下午,教官带着我们穿过田间小道,到达了户外的训练基地。他教我们如何在泥地上匍匐前进,示范了高姿和侧姿。在我看来,高姿不过像蜘蛛一样爬着,而侧姿就似一条腿瘫痪罢了。
继副班长侧姿示范了一遍后,与我交好的同学突然使坏,把我从人群中推了出去,我已经,赶忙缩回人群。然而,人在世上必定有许多突如其来的事情,来不及接受,却不得不接受,果然,教官已经眼尖地发现了我,容不得我拒绝就把我叫出队列。
我趴在地上,感受到同学们的目光齐齐向我射来,在激烈的矛盾中挣扎,起伏,最后平静。有的时候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很在乎的事情却偏偏要装得若无其事,只是在心里悄悄惦记着,用眼角偷偷地瞄着,谁也不知道我的心中有多么尴尬,但,脸上也只能挂着笑容,装成无所谓的样子,谁也什么都不知道。是的,我做不到表里如一。
我学着教官的动作演示了一遍高姿,演毕,站起。我已经无心顾及校服上的泥巴,只是看着同学们的表情。或许在别人看起来很平常的事情,自己却喜欢把它小心翼翼的掩藏着。那种偷偷摸摸地情绪,如火焰一般,轻微的动静也能产生巨大的波动,却被旁人平静的言语所熄灭。
第四个被教官点名演示的就是刚刚把我推出人群的那名同学,我幸灾乐祸地跟着起哄。人和人,就是在互相伤害中舔着伤口,然后,继续互相伤害。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却做得理所当然。看着同学在地上以侧姿前进着,我不厚道地笑了。
一个人在这里的神神叨叨,聊聊实践生活,侃侃自己想法。然而,我也明白了些什么,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心理素质,同学间的合作精神,而我却一个人七想八想。不知为什么,曾经期待的事物,现在却有点落寂。
现代刑侦理论中总有凭笔迹辨人一说,因为一个人再怎么隐藏、伪装,流在骨中的血脉是不变的,而笔迹如是,文章亦如此,于书山稗海中沉潜含玩,钩沉觉隐,一旦发而为文,纵有千万般隐匿修饰,字里行间总是风流个性,不可抑勒。
普鲁斯特早年时发表过一些小说与评论,纵然与举世闻名《追忆》一文相差颇多,不论从语气还是行文方式都有不同,但若仔细品味,他那对于细微事物的把握自始至终都融在了文章的骨子里。“气味与滋味却会在形销之后长期存在”,它们“以几乎无从辨别的蛛丝马迹坚强不屈地撑起回忆的巨厦”。他的风格就如同他的气味,别人模仿不来,他也去除不了,无论是什么内容,挥之不去的总是“似曾相识燕归来”之感。
所以,不论是作家还是平凡人,一旦拿着笔写下字,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思维、人格的一部分展现出来,而历史洪流可以湮没人的生理性存在,却永远无法改变人的思想存在,那么文字便是传递思考与精神的最好载体,即使手稿丢失,复本重印,一个人留在文章中深层次的精华却会在时间的积淀下长盛不衰。哪怕他故意戏弄人世,隐藏自我,句式可以转换,语气可能颠覆,但文字中埋藏的个性和独有的特点总会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值得我们玩味深思。或许我们可以这样想,大师大多在时间上离我们遥远,如果没有这些可以彰显其风骨的经典之作,他们又怎能令我们无端钦慕?“似曾相识”的绝不只是表达方式,而包括一个人的血的烙印、思想的高度、思考的方式及其独特的“掌纹”。
就像伍尔芙自然流露的女权主义思想,哪怕在《墙上的斑点》中也略有体现,而古斯塔夫·福楼丁的细致与抑郁即使在这样明快的“我注定了要做风琴的手摇柄,而你要为你爱的生活而生”一阙情诗中都能流露,更不必说大先生的战斗、批判与血性。艾略特的哲学思考与反省,“山的那边,雷声轰鸣”。就算是当年法国一位著名批评家模仿意识流大师乔伊斯的笔法挑战意识流小说,大众仍能从一个个细微之处看出他的独有风格。毕竟,“似曾相识”不只是普通的一个词语,它能让人们循着气味,找到当年给你以震撼的那只燕来,无论它是否回归,熟悉之感早已汇入骨血,化为纯酿,让你在作品中沉醉入迷。
纪伯伦曾写道:“死亡改变的只是覆盖在我们脸上的面具,农夫依然是农夫,林居者依旧是林居者,而将歌声溶入微风中的人,他依然会对着运转的星球歌唱。”作品中深层思考就如同那个歌唱微风的人,无论面具怎么多样,你仍然可以看见那最本质的东西,毕竟“似曾相识燕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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