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的作者是80后博士生王磊光,如今在上海大学文化研究系上学。他平时喜好文学,对乡土问题比较关心,本科毕业后曾在某中学担任语文老师,随后继续考研深造。在这篇笔记中,他描述了自己返乡的见闻:交通没有以前那么拥挤,但家乡人与人之间联系渐渐疏远,而农村里年轻人的婚姻受到了物质的压迫,知识的无力感也十分强烈。
没想到,就是这些在他眼里看似普通的乡村生活见闻,却触动了一大批读者,在春节返乡之际引发了人们对乡土的思考。许多网友都用“感同身受”四字评价,但也人指出返乡笔记有“美化”嫌疑,网友“Walter”评论道:“什么素质,绿皮火车脏乱差,打牌外放音乐严重影响他人,居然还好意思美化……”
对此,王磊光感到很奇怪:“为什么有人读出了美化,我身边的朋友都为我担心,觉得我将家乡不光彩的一面说出来了。至于我提到慢车及其生活状况,从来都没有赞美———我讲述记忆中的交通时,已经说到了慢车上的那种糟糕的情况。我这里提到慢车,目的在于说明它在当下存在的必要性;同时,指出慢车上的那种人与人的联系,是人间应该有的自然联系。”
除夕之际,王磊光不断接到朋友、以前学生的电话,他才知道自己的返乡笔记在这个春节火了。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他感到不安,也不能理解:“我很少去看别人的评论,因为在我看来,这只是一个媒体事件。”
事实上,这是王磊光应邀为2014年2月举办的“我们的城市论坛”所写的一篇演讲稿。他反问南都记者:“你有没有发现这篇文章就像一个提纲?很多内容和细节没有展开。”春节前,上大现代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罗小茗告诉他,媒体有意发表其返乡手记,王磊光答应发表。当时的题目仅是《近年情更怯》,最终见报标题为《一位博士生的返乡笔记:近年情更怯,春节回家看什么》。因此,他把返乡手记爆红的原因归于媒体的传播。
王磊光这篇笔记也获得了自己的导师———上海大学文化研究系教授、主任王晓明的称赞:“分析很真切,文化研究的视野开始有点形成了,好!”博导王晓明表示,读了返乡手记最后一部分“知识的无力感”,也同样感到心情沉重:“从现代早期到上世纪90年代,从农村出来到城市的人,总体上是能够以自身的生活和精神状态让其他没有这个机会的人信任‘求学是人生正道’的,有这个信任在,城市里的进步力量反哺乡村的可能就存在。但现在的情况,似乎越来越像80年代晚期90年代初的上海:出租车司机每月赚1400元,当得知我一个大学副教授每月才600元的时候,很同情地看着我:‘算了,下海吧!’”
“嘀嗒,嘀嗒……”我静静地望着那冷冷的天花板,望着那透明的玻璃窗,瞧见了那透进窗户的一缕微弱的阳光。一瓶好像永远滴不完的输液瓶静静地陪伴着我。一切都是多么熟悉,又是那样死气沉沉。是啊!我都躺了好几天了!我多么渴望再回到大自然的怀抱,吮吸一下花香雨露,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啊!
正当我心情惆怅的时候,突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探进来一个活泼的小脑袋,闪着黑亮亮的大眼睛,红通通的小脸蛋笑得多灿烂。咦,这不是我的小表妹吗?哈!姐姐、堂哥、姑姑、外婆,爸爸妈妈!来了这么多人啊!“你们都来啦!”我顿时心花怒放,欣喜不已,脸上笑开了花。“心钰,你的妹妹知道你生病了,吵着闹着要来,我也拗不过她……”姑姑边说边坐到我的床边。还没等姑姑说完,小表妹就扑了过来,捧着个礼盒,说:“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嘻……”我轻轻地打开了那只精制的小锦盒,哦!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球。“真漂亮!谢谢你!”我笑了,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孩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拿着吧。”姑姑捧过一篮新鲜的水果放在我床头。姐姐又为我讲起了故事,听着听着,一种甜甜的滋味儿涌进我的心田。这时,平时默默无言的哥哥,竟为我唱起了歌。“哎哟!”这一声把哥哥那怯怯的歌声给打断了。我扭头一看,哟,外婆的手割破了,赤红的鲜血从手指间流了出来。外婆说:“嘿,我本想给心钰削只梨,谁知……唉!老喽,不中用喽!”望着这红红的鲜血,我的眼睛模糊了,一股热潮拥堵在我的心口,有这么多关心我、照顾我的人,我是多么幸福啊!这时,又传来一阵甜甜的嗓音,是表妹,是她在为我唱歌,那带着童真的歌声渗入我的心田……
望着那冷冷的天花板,望着那一瓶好像永远也滴不完的输液瓶,享受着那透进玻璃窗的一缕微弱的阳光,此时,我感到我不再烦闷,不再孤独,因为有那么多的亲人陪伴着我,有那浓浓的亲情温暖着我。这浓浓的亲情,不正是一瓶永远也滴不完的输液瓶吗?它让我饱尝了童年的快乐和幸福。
“你会发现,普通火车与动车的氛围完全不同。在动车上,相对比较安静,大家不是玩电子产品就是睡觉,相互间很少交流;但是,在普通火车上,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在热烈地交流,还有打牌、吃东西的,做什么的都有,也有用劣质手机放歌曲的,大家都不担心打扰到别人,也没有人认为别人的做法对自己是一种干扰。慢车上的风格是粗犷的,是人间生活的那种氛围。”
“我觉得,当前农村的亲情关系,很大程度上是靠老一辈建立的关系维系着。在老一辈那里,这种关系处在一种相对稳定的时空里,但对年青一代来说,大家的关系早已被现实割裂了……大家拜年,不再是为了亲戚间互相走动,馈赠礼物,交流感情,而只是为了完成传统和长辈交代的一项任务。悲哀的是:如果老一辈都不在世了,新一辈的联系也就慢慢断了。”
爷爷是个种地的乡下人,没有文化,更不能出口成章,但他一直都很疼我。有一次,爷爷到城里来探望我,我和他出来逛街时,走着走着,路过一家蛋糕店,爷爷放慢了脚步,用乡下话问我:“吃蛋糕吗?”我说:“不用了,爷爷。”可是爷爷执意要买给我吃,他指着一种像花儿一样的金黄色蛋糕问:“多少钱。”服务员说:“五元。”于是爷爷用他那满是皱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五元的.钞票递给服务员,服务员便把称好的一斤蛋糕给了爷爷,爷爷拿着蛋糕对我说:“曹娱,你吃呀!”我热泪盈眶地接过蛋糕一口一口地吃,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蛋糕觉得异常好吃,酥脆、金黄。
爷爷年纪大了,病灾自然是避免不了的,他得了脑萎缩、中风。他得脑萎缩时,我随爸爸妈妈去探望,那时的我还小,听爸爸妈妈说爷爷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们是谁了,我立马一个箭步冲到爷爷跟前,问:“爷爷,你还记得我吗?”周围的人帮我大声的问了一句,爷爷说:“你是曹娱,我记得。”他还是像当初一样关心我,拿出桃酥饼来,问我:“吃吗?”我感动得眼睛里的“珍珠”都快要掉下来了,连声说:“我吃我吃。”我大口大口地嚼着。
前年一月五日,我随爸爸妈妈火速赶往老家参加爷爷的葬礼。听爸爸说,爷爷是晚上起来上厕所,天太黑,不小心摔跤头撞到凹凸不平的石头地而丧命的。在葬礼上,我悲痛万分,眼睛里的珍珠一串一串地掉,并在心里默默对爷爷说:“爷爷,你怎么可以先死呢,我还没拿我的零花钱给你老买蛋糕呢!我还没带您去吃好吃的、去玩好玩的、去看好看的,你还没看到我小学毕业呢?”我的嗓子差点哭哑了,于是我永远记住了这个日子--月五日。
亲情像一杯咖啡,满溢着浓郁的芳香,喝一口,使人神情气爽,沁人心脾,让人感到温暖。
亲情是一只拉着,永不放开的手。在你成功时鼓掌,当你失败时,也会毫不犹豫地向你伸出援手,亲情挥之不去,拂之再来。我打开旧相册,发现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满头银发,身材矮小,体格瘦弱,仿佛风一吹就会摔倒似的。她,就是我的奶奶,在她身上充满亲情。
奶奶是一个节约的人,爸妈送去的补品不肯吃,买菜“斤斤计较”,也不浪费水和电。但是奶奶对我异常“大方”,我想吃什么了,总是给我买来,也不计较价格。小学的时候,我天天去奶奶家,奶奶待我周到得的像一位服务员。
记得有一天,奶奶到我家来吃饭,菜很丰盛,其中有一碗红烧猪蹄,我不喜欢吃肥肉,所以吃饭过程中,我碰也不碰这碗菜,奶奶见了,对我说饮食全面的好处,又夹了一大块肥肉放在我碗里说:“吃了它,给你2块钱!”我说:“才2块钱,还不够我塞牙缝呢,20块还差不多!”奶奶听了,二话没说,掏出20元的纸币,“啪”地放在桌子上说:“吃!”使读者如临其没想到一句玩笑话,奶奶却当了真,说过的话像泼出去的水,不可再收回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吃这块肥肉。奶奶果然说话算话,把钱给我了,奶奶只是希望我吃下一块肥肉吗?不是的,我从小偏食,奶奶想我改掉这个毛病,健康成长。
小小的一件事,满溢着浓浓的亲情,牵着我驶向幸福的彼岸。
王磊光觉得,自己这篇文章没什么了不起,也不是他理想之作,这种“突然的出名”让他感觉很不真实。网友们不断在网上评论博士生返乡手记,王磊光在手记发布的第一天看了看评论之后,便很少关注。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会有各种评论出现。
更何况,真正生活在文中所述乡村的人们并不知晓博士生返乡手记的走红,王磊光也从来没有向生活其中的长辈们提及文章的事情。“他们都是很本分的人,如果看到我将身边的事情写了出来,一定会为我担心。
对于自己的文章引发的有关农村大学生出路问题的讨论,王磊光则表示,“我所说的,是80后大学生出路难的问题,这里有一个背景,即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大学毕业生相比,当时他们大学毕业之后是能够改变自己甚至家庭的命运,而如今的80后大学生承载着家庭的希望,但绝大部分人的出路是艰难的。”如今,媒体陆续找到他,但王磊光希望人们不要关注他本人,而去关注现实的中国。(采写:南都记者 刘素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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