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午后,我遇见了一次令我永生难忘的遇见。
这是两对母女的遇见。她们一对向北,一对向南,在我不远处擦肩而过。这似乎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在我眼中,却不是。
向北的那对,母亲二十几的样子,推着一辆婴儿车,车里睡着她只有一两岁的女儿。这位母亲年轻而富有活力,穿着一双高跟鞋,脸上画着淡妆。小车里的女儿,小脸圆圆的,红扑扑的,十分可爱,正在做着甜美的梦,从她嘴角的浅笑便可看出。
而向南的那对,却是不同了:女儿已四十多岁了,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她七八十岁的母亲。这位女儿步伐较为稳重,衣着朴素,黑发中夹杂着些许白发,轮椅上的母亲,脸上布满了皱纹,像是岁月流走后的印记,也看不出一丝欣喜,面色凝重。
她们从我眼前走过后,我沉思良久。
这两对母女,角色是交换的。一对是母亲推着女儿,另一对则是女儿推着母亲。细想一下:多年以后,那一两岁的女儿已变成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是否也会推着七八十岁的母亲?多年以前,那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是否也被当初二十几岁的母亲推着?
年轻的母亲与年幼的女儿也许想不到这一点,但年老的母亲和中年的女儿也许会触景生情。当然,几十年的岁月流过以后,前一对母女会看见自己的当年,回想起那段时光。同样,这将在所有人身上上演,永不停息。
这,就是生命的轮回。诗人纪伯伦曾在一首诗中,把父母比作弓,孩子比作箭。当弓渐渐地在时间的手中弯曲时,总有一天,孩子会远离父母,这是箭被射出的时候。箭也会慢慢变成弓,又开始一轮新的轮回,这是生命的真谛,是无法避免的,又是人类得以繁衍的真相。
通过这次遇见,我深刻地理解了生命的轮回。
种子向往光与热,所以愿意奋力挣扎,冲破黑暗的桎酷;新芽爱恋雨与露,所以愿意经受风尘侵扰,舒展叶片;绿叶眷恋于树木,所以愿意陪伴其度过一载春夏秋冬,一轮雨晴雪雾,当它们被问为何如此,不过说一句,“我向往,我爱,所以我愿意。”
西边山脚的鸟儿向往东边天际的彩云,所以不顾饥寒风雨,毅然而上。纵使受伤,纵使落泪,在苍穹之下也无怨无悔。
他便是那样的鸟儿,费尽一生飞往高处。谈迁自幼家境贫寒,但其人穷志不穷。及近而立之年,他展开了国史的修订工作。探民间,访古迹,查典籍。前进之路风雨兼程。二十七轮四季镌刻了白纸黑字,也染白了鬓角的霜花。他以为他已经看到了璀璨的彩云,却又有狂风骤雨将其拉下——巨著被偷走了。多年心血付诸东流水,命运的折磨让其快要倒下,但他还向往着那一天啊。于是又是八年,从头再来,终成《国榷》。
因为向往,所以愿意忍受劫难,惟心中之志引导人生之路。而这之中的.苦难,便也甘之如饴。
儿子深爱着父亲,纵是无言也能静静陪伴,不须言语与呼号,物质与欣喜,便也有幸福。
雅士林逋时常执一双木桨,乘一叶扁舟游于西湖之上。隔绝了金钱与物欲,喧闹与繁华,惟有注月光为酒,化绿水为诗句,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世人当然不解,远离舒适的日子,来这里过清贫的日子图什么?而他却说:“吾志之所适也,非室家也,非功名富贵也。只觉青山绿水与我情相宜。”他爱这空山新雨,爱这碧波浅荡,便愿意抛弃世俗与浮尘,放浪形骸于天地间。
因为热爱,所以愿意趋于宁静,即使没有戏台上的一颦一笑,没有炊烟之下的欢声笑语,自然也能给其慰藉。
反观如今社会,所愿真源于所向、所爱吗?利欲熏心、铜臭扰人,人们多已忘了为何在这世上;竞争激烈,身不由己,还有谁能不顾他人言语凭内心做出选择?向往便攀登吧,无畏险阻;爱便追求吧,不需证明。
那么,“向心之所向,爱心之所爱,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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