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千万小眼睛……”那是九年前的我,正趴在外婆的腿上,唱着童谣。一双大眼看向夜空中璀璨的星星。
外婆闭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清凉的晚风,徐徐吹来,吹动了外婆额前的一缕白发。我,就这么唱着,外婆就这么听着。夏天的夜,是安宁的。
外婆坐在摇椅上,轻轻地摇着,耳边的银发很调皮,总是时不时地跑到耳前又跳到耳后。
“嗯,宝贝唱得真棒!”我的歌声刚落,外婆就毫不吝啬地夸起。
外婆睁开了眼。
“那当然了,我长大以后,可是要当歌唱家的!”我听见了外婆的赞美,开心地仰起头。
外婆笑得乐呵呵,露出了仅剩的一、二、三……八颗牙。
“外婆外婆,您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唱给你听……”
“好,宝贝天天唱给我听,外婆最喜欢听宝贝唱歌了。”外婆听了,慈爱地看着我,心里乐开了花。
“小小年纪就学会偷钱,你这孩子真是气死我了!”幸福温馨的气氛被气愤的老爸打破。他爸爸拿起棍子,上来就将我狠狠地抽了几下。
“你干吗打孩子?”外婆一把拉过我,护在身后。
“妈,您看看,这孩子就是被您给宠坏的。唉!”爸爸气急了。
“她还只是个孩子,即使做错了什么,你也应该先问问清楚!我不许你打她!”外婆紧紧地抱着我。
爸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将棍子一扔,无奈地走出了房间。
“宝贝,让外婆看看你的手。”外婆挽起我的袖子,看着那些被抽打的条条伤痕,心疼得差点掉下泪来。她从桌子前面的抽屉里拿出药膏,小心地为我上药。
“告诉外婆,你为什么要拿爸爸的钱?是不是想买零食呀?”外婆用慈爱的眼神看着我,轻轻地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牡丹白纱手绢,递到她手上:“外婆,这是我送给您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外婆用颤抖的、长满了老茧的手,接过手绢,并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您不能将这事告诉爸爸,要不然我白挨打了。”
“我不告诉你爸爸,我不告诉你爸爸……”我分明看见外婆的眼里闪着泪花。外婆用混浊的泪眼看着我,眼睛里饱含慈爱与欢喜。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千万小眼睛。”窗外的小树下,一个小女孩正欢快地唱着歌。小女孩身旁,是一位花甲老人,她正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小女孩,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那场景,那眼神,至今深藏在我的记忆里。
夕阳隐匿,天色阴沉,萧瑟的秋风带来了抵挡不住的寒冷,卷落一树的枯叶,飘零一地的愁思。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游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孤寂的感觉在心间肆意弥漫。我就像驶离了平静港湾的小船,飘泊无依。想着那张布满红叉的试卷,我心中满是阴霾,没有一丝阳光。“叮当叮当!”一阵响亮的铃声传来,是一辆电动三轮车。“小姑娘,要不要我带你一程?”车上的老人微笑着说道。虽是沧桑的嗓音,但也让人不得不生出一丝暖意。
我缓过神来,车上放着双拐,后备箱上堆满了衣物,原来老人收了摊,正在回家的路上呢!
我有些踌躇,毕竟这时我本应该拒绝的。他咧着嘴对我笑,眼神如同那橘黄的路灯,温馨,可靠。我终是点了点头。“来,上车。”“坐稳当了,小姑娘,我要开车喽。”
我没有言语。随着车身的颠簸,我打量起了这辆车:破旧的零件裸露在瑟瑟的风中,蓝色的铁皮漆早已蹭掉了大半,红锈斑毫无遮掩地显现出来。吱吱呀呀刺耳的摩擦声让人无处躲避。身下的座位上整整齐齐地铺着一块碎花布。更值得注意的是,车把的铁管里稳稳地插着一面红旗,阳光般红艳,下坡或骑快时呼呼地随风飘扬。老人劳作一天晒红的脸被小红旗映衬着,显得格外红亮。“呵呵。”我轻声地笑了,为这小旗的夺目,也为这老人乐观的生活态度。
“哎,小姑娘,你刚才好像很不开心?”老人微笑道。饱经沧桑的脸上虽布满皱纹,但那抹笑容、那慈爱的眼神却像一缕阳光。那一刻我就像行走在严寒雪地里的人忽然遇到篝火般,收获了浓浓的温暖。不知何时,夕阳重新钻出云层,洒下的余晖映照着老人的皱纹,也映照着我的心。
“嗯?没有!”我抬起头,正遇上老人那慈爱的眼神,心中的茫然渐渐清晰,流失的信念也一点点地回归,希望的曙光似在心间熠熠闪动。
只是因为那个人,那个阳光般的老人,那慈爱的眼神,乐观便定格在了我的心头,像那照亮黑暗的`火把,指引我前行。
“嗞”的一声,我打开外公的房门,问道:“外公,你在做什么?”外公专注的盯着手上的活,语重心长的说:“给你补你那最喜欢的外套,你的那件粉红色的外套。”不一会儿,那件粉红色的外套就被外公的“巧手”修补完毕了。我接过外套,在外公脸上“吧唧”的亲了一口,说:“谢谢外公!”外公看着我,会心一笑。
说起外公,他那个年代条件不好,而且年纪轻轻就与一群朋友一起结伴出去打工。外公什么都干过:开药店、邮递员、卖书画……为了维持生计,总是忙忙碌碌的。印象最深的是,外公说他最喜欢且最得心应手的,就是缝纫了。当时外公的妈妈就是靠缝补东西养活外公与其他的兄弟姐妹。后来,外公追外婆也是靠缝纫这项技能虏获她的芳心的,所以缝纫对外公来说是有特殊意义且从未放弃过的.。
很快,我就要回深圳了。外公在我临走之前,连夜赶了件玫红色的衣服,有很多扣子连结在一起,看起来特别喜庆。外公说:“这件衣服等你虚岁15回你爷爷奶奶那里出花园的时候穿(出花园是潮汕地区的一种成人礼),我做的很大件,怕你长的太快了!”我永远都忘不了外公慈爱的眼神和那语重心长的语气。外公的眼睛里仿佛有无穷的宇宙让我深陷不已,脸上的皱纹和眼角的鱼尾纹似乎在告诉我:外公老了。我接过衣服,亲了亲他,就与他告别了。
今年我刚好虚岁15,便回老家“出花园”去了。那天来了很多的亲戚朋友,吃了很多美味的菜肴,当所有人祝贺我成人时,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我穿着外公亲手为我做的这件红衣裳,却无缘给他看看我穿这件衣服的样子。
愿剪天边的彩虹,搭一座桥;家乡的水,静谧的月;袭红衣的女孩,沐浴裸露的灵魂;时光苟延残喘,无可奈何;愿踏上天边,深拥那墓碑;忘不了,那慈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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