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已经退休的哥打来电话,估计喝了点酒,声音有几分悲怆:我给你说,妈说有一天从椅子上站起来,晕病又犯了,两眼一黑,屋顶子乱转,倒在火塘旁,叫不见人,好久好久才爬起来,幸好没有烫着……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母亲八十九岁了。当我出生的时候,她已人到中年。我没能走过母亲的青春,我一长大,她就老了。我竟然连她的中年也不能守住!不管我多么想,我总是握不住满手的时光沙子,只能无奈地任它沙沙而去,而我却像一片落叶,在这细微却清晰的沙沙声里越飘越远。
妻在一旁黯然抹泪。我不禁哽咽,不住地对着电话絮喃:想办法,想办法。
摇摇晃晃的母亲
细心的二哥从武当山买回一根拐杖的时候,我们兄弟才突然间发现,母亲走路的姿势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矫健了。母亲自己也是一个激灵,说:嗨,买这个做什么?给我放到门后面去吧!
母亲对我们的发现有几分恼火,也有几分慌张。她开始故意大声地说话:老二,你把这些茄子广椒带走,还带一口袋洋芋;老五,我去给你取一块腊肉烧了带上;老幺,你喜欢吃炕洋芋,这些小洋芋你就带走,一个也不留……,语气坚定,不容商量。她故意地加快脚步走路,缠过几天足的步子分明有些蹒跚,有时甚至会有个迾蹶,但她总会尽量地保持住重心,一边平稳住一边很不耐烦地挡开我们惊慌的手臂。逢年过节,她号召其实就是强令地把大家召集到一起,顽固地坚持为一大家子人安排生活,媳妇儿几妯娌们只好挤在她那并不宽敞的灶台周围帮忙拾掇,互相间窃窃私笑。那根拐杖,更是被她打入冷宫,我们有大概有一两年的时间没有看到它。
我知道,母亲这是在恼恨着不听使唤的光阴,如同当年恼火调皮捣蛋的我们,需要采取什么措施加以提醒一样。她凭着一生柴米油盐的经验,已经准确地嗅到了这光阴里有些发霉的味道,必须折腾着晒它一晒,才能装进生命的口袋里更好地贮存。
母亲生养了六个儿子,因为没有养一个女儿遗憾了一辈子。慢慢地,她的思想里,在身边结婚、分家、独立的三个儿子才是儿子,在外工作生活的儿子其实就是女儿。我们每次回家,母亲就以老家惯用的迎接女儿回娘家的极高规格温暖我们,让我们觉得很是对不起老家的三兄弟。无论怎样,那三兄弟,特别是同屋就里的老四,才是真正能够在风雨里第一个出现在母亲面前的人。只要我们不回避,她会絮絮叨叨地讲上一宿一宿地贴心话儿,都是些她满意或不满意的一些人和事,我们不需要附和评论,只需在一旁偶尔答应一声就行。因为我们不常在她身边,十分遗憾地无法像她温暖我们长大那样温暖她步入年老的路程,等我们突然发现她走路有些摇摇晃晃的时候,我们吓了一跳,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终于有一年春节,我们几弟兄再无可忍,聚在一起商量如何确保母亲安全养老的问题。母亲发现了我们的图谋,晃晃悠悠地踱到跟前,沉吟良久,开出了条件:一不进城,二不跟哪个儿子一起过。她曾经在我工作过的县城家里玩了一个月,那里没有菜园子伺弄,也没有柴火灶表现,就很慌张和茫然,甚至双腿闲得发肿,最后逼着我送她回去,从此对城没有好印象。我一个人开烟火,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我们知道,智慧的母亲又在为孩子们着想,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母亲呢?我们妥协,但坚持要在老四的正屋旁做一偏屋,就一个屋檐。随后她就近钦定了一方园田,一块柴山,老四家屋顶就升起了又一柱炊烟。
亲情流淌的艰难岁月
在那段亲情流淌的艰难岁月里,我们的父亲因病离开了我们。我们弟兄六个,还有三个尚未成年。弥留之际,父亲把我们兄弟六个叫到一起,对母亲说:这三个小的,由三个大的一个人负责养活一个,你要把自己照顾好罗,我不行了,我要走了……兄弟们呜咽成一团,母亲更是几近晕厥。
我深刻地记得,在父亲临走的那天,他把我叫到床前拉到床上,在他怀里喂我吃他最后希望吃到食物——糯米米酒。在那个缺衣少吃的年代,被那个时代不怎么待见的四类分子的老婆也就是我母亲,为生病的父亲弄到一口纯粹的糯米米酒是相当不容易的。那时的我刚记事不懂事,吃完了父亲的糯米米酒,他搂抱了我好一会儿,说:你玩去吧,莫跑远了,叫你的妈来。我就真的一溜烟的去了……等人把我唤回来的时候,我被母亲的悲天怆地吓得傻愣愣的哭,看得帮忙的乡里乡亲一个一个地掩面叹息。
坚强的母亲埋了父亲,送走了帮忙、慰问的最后一批亲朋。她再也没哭,带领我们兄弟将房屋院落清扫得焕然一新。多年以后我总在想,当时的母亲一定是不想让孩子们悲悲戚戚,惶惶终日,形势不允许她过多的悲伤,她要带领我们继续过日子,而且要过上好日子。在后来的日子里,母亲没有遵循父亲的遗言让三个大的孩子每人抚养一个小的,而是独自扛起了家的责任。是啊,十指连心,怎堪分离,我可亲可敬、可歌可泣的母亲!
一九八八年,我考取了省城的大学,母亲颤抖着双手清理出她卖木瓜攒下的毛角钱装进我的衣袋,那时的木瓜不值钱,一共才两块。在她背转身去抹眼泪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她的背有些佝偻了,她的头发已星雪斑驳了。四哥在猪圈里往田里出肥,也是一耙一声叹息。彼时已经成家的\'大哥三哥正是拖儿带女的时候,在县城居住的二哥情况稍好,但也有自家难念的经。周围相邻伸出了援助的双手,你一块他两块地帮凑了四十多块。我到县城后,二哥给我做了两套衣服,并另外给了50元现金,我就独自搭上了去省城的班车。自此,母亲那双拿着两块毛角钱的皮肤皲裂的手,和她佝偻着转身抹泪的身影,一路温暖激励了我人生几十年。
我们家的生活状况在母亲的带领、坚持和努力下,终于一天一天地好转起来。只是岁月无情,韶华难留。就在孩子们在她的灶台烟火间一个一个长大,成家,独立,昂首而去的时候,母亲的窈窕身躯却慢慢地,慢慢地匍匐到了一根拐杖的身上……
她拄起了拐杖
当我们惊讶地发现她双手拄杖的时候,是她在夕阳下的道场边望我们归来。记得那个冬日的阳光很薄,她的身子佝偻得几乎是匍匐在紧握拐杖的双手上,白发在光影里闪着金光。看见我们的车子驶来,她似乎有些紧张,踌躇着往前挪了几步,脸上漾着孩童般天真讨好的笑容。哥问:拐杖还好使吧?母亲嗫嚅着:好,蛮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我发现,这时候的母亲,眼神居然清澈了许多,目光 里充满了一些感受得到却又不好猜透的期盼,笑容里甚至有了几分羞涩和慌张。
今年的年饭我就不弄了,母亲说。但是你们得叫她们几妯娌在我的灶上生火,烘我的肉,煮我的米,小菜我园子里都有,酒在后面墙根下,喝多少提多少……。嗨!瞧你们说得轻巧!那怎么行?这么多东西留这儿,我一个人怎么消受得完?不吃就抛撒(浪费)哒,大家伙儿帮忙捧着吃……。这个事儿就不多说了,就在我这儿弄,可以端到老四堂屋里吃,叫他们几家都来,团了这个年她们几妯娌好各走各的娘屋去。再不能往下说了,再说恐怕她就要委屈得生气了,我们慌忙应允,督促老四媳妇儿把取下来的腊肉又挂回去。
老幺啊,我这身子骨儿不皮实了,走不了多远的地,晴天就在周围磨一磨,要是天阴下雨,这椅子坐得我屁股疼。我就搂着她,摸她背上的皮肉。她很听话,笑着闹:痒死了,痒死了!我眼眶一热。她瘦了,已摸不见多少肉,只有一把温热的皮肤在她的骨架子和我的手指间缓缓游动。妻说我们到宜昌看看吧,看能不能买一个正好一放有软垫子的椅子。终于买回一件,母亲高兴地坐上去,说:好像你家家(外婆)当年那个木桶椅啊,真好,真好。我外婆家曾有一把椅子,是用一整根木材雕挖而成的,铺上一层薄棉絮,柔软温馨。外婆在的时候我还小,要是去了她家就一准儿霸占了她的宝座。母亲由此就思念起了她的母亲,给我讲一些她小时候和家家的一些日常事儿,我才知道,家家那把木桶椅不仅仅是零散着我儿时的一些淘气片段,更是盛装了母亲整个的青春岁月和无限思念。倘或那把椅子还在,我一定会为她寻回来。
后来她又说:老幺啊,我这身子越发懒得动了,坐在这里很屈人,看不见外面,站起来走动吧,又有些头晕,大白天的也不能总睡觉,要是有一把椅子放在门口那儿,新鲜的时候可以坐,倦了躺一觉就蛮好了。我又和妻回了一趟宜昌,到家私城买了一把藤制躺椅,朋友热心,比着尺寸帮忙做了棉絮的垫子和盖被,一并送回去。母亲躺上去,唠叨:我老了,什么事也做不了啦,尽享你们的干福。我就用双手摩挲着她的手,默默地用我的体温安慰和温暖她,直到她沉沉睡去。她的手腕处有一块骨头畸形的崛起。那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她想给我炒一碗油盐饭,在楼梁上割肉的时候凳子失去平衡摔了的缘故。出事的时候,我还没放学,我大嫂说母亲在医生来之前恸嚎了半天。那时的医疗条件有限,母亲的手腕也就长成了这块崛起的畸形的骨头。
母亲怎么变得这么乖巧了?这还是我那个叱咤风云、遮天避雨的母亲么?现在,母亲的每一个愿望都很小很小,可要说出来她自己却觉得很大很大,生怕一不小心就吓着了她的孩子们。我在和她的交流中发现,她的世界其实已经很简单很简单,简单到只要自己还能做一口饭,还能和孩子们说一句话,还能自己起床穿衣关灯睡觉,还能在那把躺椅上看外面的春风细雨、秋风落叶……。
你怎可轻易老去
我们不能让母亲就此灰暗下去,她曾经是那样的强大。她往后的生活,不能随随便便地简化为一段时光,而要保持一种静水深流的姿势,在平静的水面下,有幽幽暗流,有鱼虾跃动。只要有些微的波动,这团水就会光阴温婉,岁月有痕。我相信我的母亲,她一定能行。
你想想,母亲在那样艰难的岁月里把我们一个一个养育成人:带领老大、老三、老四修了三幢大瓦房,接了三房的媳妇儿;撵着我们上学读书,让老二、老五、老幺也就是我走出山寨,谋到了体面地生计。而今,她有嫡亲孙辈十个,嫡亲重孙辈也已有了七个。这样一个功底深厚的母亲,怎么会轻易地老去?我们决心鼓励她,帮助她守住她的优秀,激活她自动掩藏的能量,让她的身子尽量活泛起来,让她的脑子更好的运转起来,一起拽住那沙沙流逝的光阴。
她的屋子很小,只有两间。前面一间稍大,是做饭的厨房,并置一火塘取暖;后面一间稍小,是她的寝室。老五给她牵了电线,在门口、灶台、火塘、床头安了电灯。母亲过去从来都是点油灯,为此她很高兴,就是为了分不清楚土墙上一排四个灯闸而常开错灯有些烦恼。特别是床头灯的手闸和外面墙上的拉闸串联着,经常忘了究竟是哪个开了哪个没开,反复捣鼓就是亮不了灯。当然,这都是我们不仔细,没有提醒老五同志的后果。有很多次,我发现母亲有事没事地盯着那一排闸阀看着,时而扯扯这根拉线,啪嗒一声,看一看灯泡;时而又扯一扯那根拉线,啪嗒一声,再看一看灯泡。最后她终于找到床头灯那根拉线,拉开了将之束之高处,从此干脆直接到寝室开手闸。母亲很兴奋,将这事儿作为一项重大成绩向我们汇报,并当着我们的面准确地拉亮每一颗灯泡。
时光推移,母亲胳臂的力量越来越小,生火做饭慢慢有了些困难。我们一商量,给她买了个电磁炉回去。母亲不识字,盯着电磁炉上那一排触摸按钮就发懵。她说:你们还是拿回去吧,这个东西我怎么会用?我故意激她:这个东西千把块钱,您要不用,我拿回去也没用,那就送人呗。您看给谁好?千把块钱?!母亲显然被唬住了,她摩挲这个宝贝物件儿,连连说:你教我试试!饭前,我和妻反反复复地叫她死记哪些按钮,一顿饭后,她又搞混了。她看着我,怯怯地笑,我忍俊不禁,遂又叫她数遍。一盏茶后,她又搞混了,我抱抱她,再教数遍。我们回江城后,起初打电话询问,说她还是在柴火做饭,不会用那个电磁炉,我好不郁闷。突然有一天,她在电话里告诉我:那个电炉子真的方便,一按,就可以炒菜;再一按,就可以煮饭;又一按,就可以烧水,真是太好使了。她在电话那头眉飞色舞,我在电话这头心花怒放。晚间自斟自饮,半天才得意地告诉丈二摸不着头脑的妻这件畅快事儿。
简简单单的母亲可以有学习,也会有进步,更需要表扬。农耕里成长并老去的母亲,在电子社会里生存,在我们看来很小很小的一件事儿,于她而言其实是很大很大的一门学问。我很开心母亲在她的新进步里沾沾自喜,她终于又有了走远一点距离和他人分享喜悦的勇气和力量。
鉴证又一个轮回
快点,快点,快点拿来我穿上。母亲急促地说。不急,不急,还早呢。我说。妻在一旁帮她拾掇衣服。都这时候了,我都听见戏班子唱歌了。那也不急,这走过去也要不了多久。
侄子结婚,我作为长辈,理所当然要回去享受坐上席的尊荣。我电话母亲,问她需要些啥。其实这是例行公事,每次问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说:我什么都不差,你们回来就行。可这次太阳打西边出了,她居然说:你给我买一个新帽子,一件新上衣吧,颜色一定要亮一些。我一下子懵了,母亲有多久没有主动给我们提过要求啦?而且颜色还要亮一些。人就是这样,惯式思维突然被打破,一下子总是难以回神。我很好奇,我家的老顽童这是要整哪一出啊?妻说:我懂了,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包老娘满意。
在母亲的催促下,我们一起手脚慌乱的帮她收拾停当。我把随身的包斜挎在背后,对妻指手画脚道:你赶紧喝口水吧,该准备些什么就准备些什么,妈急了。她腿脚不便,我们一起搀扶她,真走到还得要一会。妻只顾好笑,示意我转身。我了个天!母亲直奔车子去了。我叫唤:妈,妈,你慢点儿,小心摔着,您的拐杖忘啦!我又阻止:妈,我们还是走吧,不急,您千万莫坐车,这坐一回我们得伺候几个星期。
那天,妻上街转悠了一晚上,拎回一大口袋。一顶老年款式的暗红色帽子,一件带有暗花的老红对襟毛线外套,一条泥黄色裤子,一双微红面子的步鞋。我不禁哑然失笑,这不是要把我的母亲打扮成老妖精么?妻说你不懂。问我:你回去干啥?我回去参加侄子的婚礼啊。你侄子是你老娘的什么人?是她的孙子啊。这不就结了?!我猛然惊醒,母亲这是要非常隆重地去出席她孙子的婚礼!好久好久,母亲都没有走出门口那一块道场的志向了,她常年在她的三尺天地里,从床上到座椅上,从座椅上到躺椅上,最多也就从躺椅上起身,拄着拐杖顺着屋子周边走走。这次,她居然决定重出江湖了。
我看着母亲在前面人丛里坐着,那一身恰到好处的红把她衬托出了几分娇艳。她乐呵呵地接受着周围人们“老祖宗真有福气”的赞美和祝福,兴致盎然地看着台子上的大戏。那份走过千山万水后的沉稳和坐定江山后的满足,是因为她隆重地鉴证了孙子接过了儿子手里的接力棒。她神定气闲地看到,她的生命又有了一次鲜活的轮回。
这次她居然没晕车。她的最小的孙女守在旁边,替她拿着她的拐杖。
后记
在这个思念绵长的秋天,我远方的母亲,突然地就发了晕病,就倒在了火塘边,过了好久好久她才爬起来。
这是一个多么让人忧伤和无奈的人生轮回啊!当初,我们在母亲的希望里来到她的摇篮,一天一天变得强大,母亲听我们拔节的声音就如听一首美妙天籁;即或是在那 些老井干渴得余水掩不住枯裂泥土的灾荒岁月,她依然能够在锅碗瓢盆的交响里撑起一家人消瘦的幸福;而今,母亲已经只能在我们的摇篮里辗转,可无论我们怎样小心呵护,她却像一片秋天的叶子,在枝头晃晃悠悠,那么让人揪心。
想办法,想办法。突然地思绪卡壳让我不能组织更多的语言,我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简单的词汇,安慰着我的老哥哥。是的,必须想办法。人到中年,回到家老远就可以叫一声母亲,老远就可以听一声母亲的答应,是多么温馨幸福的事情?可我却因为工作,不得不离她越来越远,想想我又十分的遗憾和伤心。
我知道,母亲是不会进城的,这是她的原则和信念,人已中年的我是能够理解她的。那朝夕相守、一草一木已融入她的灵魂的故土,早就是她的一根精神拐杖。丢掉了手里的拐杖,她或者还可以爬起来;倘或丢掉了精神的拐杖,她往后的日子就只不过会是一个投入巷道深处的影子,里面一定会空无一物,那样,母亲和我们都会更加惶然和忧伤。
我想起了一个好友,一个我在乡下工作时结交的朋友。我曾在家乡的一个高山乡镇工作,那里有一种冬天取暖的火炉,柴火生在炉膛内,外面不见明火。我一个电话打过去:……帮我订做一个……外面要用刨得光园润滑的木头做个花栏格的框子罩着,保证炉身烫不到人……框子帮忙用厚布缠一缠……。
第二天一早,我再次拿起电话:喂,伙计,深秋了,你要快点儿啊……好了就给我电话……拜托……!
我的心中有一只船,在江面的薄雾中航行。迷蒙的江,江岸层层叠叠的灯光,那片光影只属于我的故乡。
雾里看花,花未央,人未老。
重庆的冬,雾弥漫,升入天空,织结成锦,覆在云端,笼罩天际。邻居总是早早起来,走进薄雾去看那几株梅。一次和他一起去,昨夜的水汽凝结落满花瓣,金黄的花瓣勾勒出风情,淡淡的花香沁满心田。“还是那么美”他喃喃道,希翼的目光看向远方,“错落有致的屋,低矮狭小的室,短短一方青石板路……”他迷茫地看向四周,高高的一幢幢房子黑压压的令人喘不过气来,“还有什么是留存的呢?”他低下头,目光凝视着那几株梅,“重庆的雾还是小时候的感觉,不浓,不淡。”邻居看了看手表,慢慢向远方走去,雾也随着他的脚步渐渐散去,一缕阳光恰到好处地洒下来,装点着花瓣,金灿灿的,但,清晨雾里看花,看尽满园花,冬风未来打扰,花未央,人未老……如此,正好!
古城,何谓古城?古城的印记,我们还能寻到几样?那抹笼罩在重庆人心底的雾似乎从未散去吧……又是个清晨,薄雾聚散,散入春风满渝州,那抹雾,似乎又散了……
江边待夜,夜无眠,景依然。
幸能在江边过夜,璀璨的星光点亮了重庆的夜,点点的光渲染了半边天,高低的桥蜿蜒其间,紧密接连的楼包裹其里,轻轨车辆穿行其间,一切都是那么宁静淡然……可刚考完试的我却是那么厌恶,听着歌,打发时间。脚边的风吹拂着躁动的心灵,天上的星安慰着地上的人,困意袭来,倔强地打着哈欠,说着不困,蝉鸣伴随,静静的天幕,潺潺的江水,闹闹的城市环绕,仿佛是个奇迹。我渐渐平静下来,也许你会觉得突兀,但真的,慢慢进入梦乡。现在回想,或许真是那抹景抚慰了我,江边待夜,夜无眠,景依然……
或许对故乡的定义就是这样:一个不必言说的奇迹,那抹应在心底,专属于故乡的景才是真正的奇迹。纵使前方的路有多么宽敞,家乡门前的石板路才是心灵的归属。
久了,该回家看看,那江上的行船,是要载着故乡人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我的故乡开平,是南国一个不起眼的城市,虽然近年来她都在飞猛发展中,但我对她的认识甚少,基本上只是一年一次回去祭祖,我的足迹大多都是遗印在那片葱茏的山地上。好像是故乡的风把我的思绪唤到了她身边,在每一个疏星寥寂的夜空,我都会趴在房间的窗台上,端详着愁绪萦怀的月儿,那未至于完全冻结于心的冰冷中透出伤感愁纹的月色,仿佛也在以西施般颦蹙的眼神告诉我:月儿也有乡愁。
月儿的故乡在哪里?我不知道。只模糊地记得在祖居的村庄前有一条寂然流淌着澈水的小河,儿时那几个在河畔放烟花的夜晚,抬头看火树银花的星空,看到月儿总是把自己的倩影投映在那条粼粼的小河上,点点温和晶莹的银光就像是月儿洒落的泪珠,只是异于飞蛾散落的泪。我想:这些宁澈的水就是月儿的故乡了吧。
开平不是我出生的地方,但她是我祖先的繁衍生息之地,是爷爷和爸爸把童年时光驻留的地方。按照我们的习俗,出生在异地的我也算得上是开平人。爷爷从我小时候就教我一句挺顺口的话:“开平市/塘口镇/里村乡/东升里”我起初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当作是歌谣挂在嘴边。后来才知道这便是我祖居的地址,普普通通的地址,故乡的土地耕种在那里,故乡的种子散播在那里。这12个字就是我对故乡的初步认识了。
从爷爷口中,我还知道了一些关于开平的事。爷爷说,开平的土地美,但也朴实;开平人聪明,勤劳也朴素,靠双手耕耘了这片朴实的土地夜晚,伫立窗前,黑蓝苍穹,显得更深邃悠远。远远近,土地里浸满了开平人的汗水,所以变得有灵性起来。开平呀,就是这么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这些话我已经听得耳朵都生了一层茧子了。但是,每次爷爷提起开平,我都会拿来凳子,坐在爷爷的脚边,托着下巴,注意着他说时的神绪。爷爷并不是像一些文章中提到的那些背井离乡的老一辈,提起故乡就泪流满脸。爷爷总是眉飞色舞地说,说得那样的津津有味,眼角,嘴角都流露出无尽的欣慰,甚至有些自豪的感觉。他说着,不厌其烦地说:“开平的立园啊,真的很漂亮。你不是去过几次了吗?真是壮观啊,那些园林,楼房,古味十足。我最记得那条长廊,哈,又长又美。那些楼房也保留了许多的历史色彩。嘿,你那次和你的紫怡姐姐不是在那里的拾了一块石头吗?我还替你用墨水写上‘立园’两个字吗?现在还在吗……”其实爷爷所说得“那次”也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至于那块写有“立园”两个字的石头,我也不知往那儿摆去了,所以每当爷爷提起它,我心里都会有些内疚。
祖居所在的那个村庄,我想也有一点历史吧,从那墨痕斑斑的低矮平房可以看出,也有几座古老而别致的碉楼,还有一个挺新的祠堂,我想是改革后重建的吧,里面有一块挂在墙上的石板,上面刻有给为村庄建设捐钱的人和捐款,不过前几年去看时也已经很陈旧了,有些字迹还模糊不清。犹记祠堂大门上有一个燕子窝,以前春节回去,总喜欢去那个祠堂门前站站,看看有没有小燕子在啾啾地叫,可惜啊,燕子来南方的.季节是秋天,所以我也没这样的福分去目睹那些可爱的燕子。不过那个燕子窝大概也被拆下来了吧!想起也是怪可惜的。
村庄里的那些古迹斑驳的碉楼,也许就是开平历史的最好见证吧!可以说,他们是一种集防卫、居住和中西建筑艺术于一体的多层塔楼式建筑,是乡村里最别致,最值得我们骄傲的建筑。白色和灰色的外表,给人一种历史沧桑的感觉。有一个姐姐曾经告诉我,那些碉楼是以前的村里人为逃避那些山贼啊,敌人啊,就往里面躲去,然后把枪从楼里的一些孔里伸出去扫射,把山贼敌人都击退了……所以,开平的碉楼凝聚了开平人的勇敢,正义,美的创作和广泛的汲取。在上学期的历史课上,历史老师提起了开平的碉楼申报了世界遗产,当时,我真的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兴奋,连我自己也揣摩不到那是一种怎样的愉悦,可能是自豪,是骄傲,为雕镂默默地长驻在平凡的土地上却以非凡的成就博取世人的焦点目光而感到光荣。
村庄里还有一水护田,那条曾经使月儿留恋落泪的小河,它也曾经干涸过,不过后来也终于恢复了以往生机勃勃的样貌了。我那时就蹲在河边的石阶上,看河里的小鱼虾畅游,有的还在打架!还看到一些老乡里在洗衣服,呵,好像把电视上的一些渔家生活的片断搬到了这里,嵌入了我的眼中。我还想起了爸爸说过,河底有一条巨鳄,他以前不听话在河边玩,谁知就被惊动了那只巨鳄,差点咬伤了他的腿。奶奶也说过,那小河颜色很深的那一头,其实是深不见底的,里面就窝藏着这么一条巨鳄。
他们母子俩异曲同工地说这样的话,但我不相信,这样可爱的小河怎么会就像那样龙蟠虎踞的地方呢?记得有一年暑假回去,看到一只大黑狗在河里上演“狗仔式”游法,当时真把我笑晕了,见它从这边游到那边,从那边又游回这边,然后上岸甩了甩那油亮的黑毛,倒真有些《流浪猫和流浪狗》里那只黄大侠的风采。其实啊,村庄里就是狗多,鸡多,牛多。因此,我也不是很喜欢回乡,因为我讨厌那里的脏,到处是鸡粪、狗粪、牛粪的,要是中了“招”就不好受了。不过我想,农村就是这个模样了,天然的。
说起天然,那几亩的农田还有葱葱郁郁的小山真的是有这番风味。登上祖居的三楼远眺,就可以看到波涛似的稻田,春天时,那稻海的颜色由深到远延伸至山脚。几只老牛在田里“漫步”,甩着尾巴,怪悠闲的。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牛就非常兴奋,数着:“一只牛牛,两只牛牛……”应该是牛的那种踏实的精神吸引了我,它们和村里的人一样,踏实得像地下的泥土,“天然的人,天然的牛!”而那座小山,白天是一片葱郁的天地,晚上就变成了铁一般的巨人,有着阴深恐怖的感觉。不过,它也是令人敬佩的,它以宽大的肩膀保护了这座村庄,装点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地方,上面还长眠了我们可敬的祖先,每到清明时节,小山上的感人的场面总是令人眼泪不禁从眼角悄然地渗出来……
几年前的一次祭祖,认识了和我一样出生在异地的亲戚小妹,我也不知道也称呼她叫什么,只是亲昵地叫她“妹妹”。
我们那时候曾经把吃剩的鹅肉骨头埋在河边的泥土里,后来被竟被一只狗发现了,它在那个埋骨头的地方嗅了好一会儿,然后拼命地挖,我和“妹妹”都在捧腹大笑……那个片断是留在我脑海里关于在故乡度过的时光支离破碎的玻璃片里,能够凑合在一起的一面清澈的玻璃。后来“妹妹”要回广州了,她送给我一把精美的伞,至今我还保存着。这一年清明时节,我以为会看到“妹妹”,谁知她已经去了美国。我的心里自然有一丝遗憾,还有一点挂念。不知道美国的月儿是否能带给她故乡的信息呢?她是否也会想起这块纯朴的土地呢?
关于故乡,也是有这样的一些记忆。其他的,让它们永远躺在我心灵的深深处吧!
众所周知在龚场街上的那条隆兴河原本是十分清澈的,她在曾经的曾经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龚场人,后来却日渐枯萎,到现在已经演变成了龚场的垃圾处理场了,现在更多的是称她为老隆兴河。而新隆兴河就是流经和平,扒头,陶个桥咯滴的隆兴河。据我外公说这条新隆兴河是人工挖掘而成,当年我的外公也参与了挖河,挑土等工作。夏天的时候常有人去那游泳,我还看到有勇敢者走桥上跳到河里,打出一个个的浪花。
我的老屋隆河到底又在哪呢?不知道的可以跟着我的脚步慢慢走过去,也可以骑个自行车飞奔过去。依照我的\'速度,走路大概得30分钟,自行车大概得10分钟。
你依着龚场繁华的永昌路往东走经过教育组,走过庆丰商场,走过小菜行的路口,走过那家生意超好的炸团子的店(去晚一点就买不到了,走过以前的老邮局(去年拆了,走过那家开了很多年的打金银首饰的老店,走过那玩过多次的溜冰场,走过龚场三桥(小学那的咯滴的十字路口,走过最老的打油的站,走过以前辉煌一时的轧花场,走过应个湾,走过隆河小学(现在***了,走过三八河,在走过一个转弯---------您就到了隆河的地界了。
隆河是我的老屋,虽说没有在那里住过很多的岁月,但我依旧眷念着她,想着门前高大的树;想着远处的小沟,没事总去划船,也不管岸边是谁家的船,反正先划走了再说;想着开新的莲蓬和菱果;想着冬天肆意的野火;想着河边浅粉色的扎刺花;想着隔壁家门口的柿子树;想着村头的小卖部;想着被我惦念了那么多年一直没偷成的橘子;想着逮高粱时的兴奋;想着满田的油菜花;想着河里笨笨的龙虾,一钓就上钩....门口一望无际的平原,穿过这片田就到了迎丰。
人们大多将船停在水边,只是拿个木棍做成的插销连上绳子将船固定,也没有锁,向来也没人会偷,没有任何的问题。只是这样就会很容易被我们搞这些人破坏,看到船就直接划走,有时候会将它划回原地,有时候船主就要开骂了,一边骂一边去开新找自己的船。
不要看这水沟很窄,实际水很深。这些都是后来用挖土机挖出来的水沟,用以田地的灌溉,这些水沟互相连接,可以算的上是四通八达。
这个水沟拍的还不错吧!不过我要说的不是水沟了,而是她边上滴枯草,放野火,不消我多说,估计都搞过,一烧烧一片,所到之处,一律烧光。这些枯草很容易就点燃了,也很容易就熄灭基本上不会造成火灾的威胁,所以大人们也不会去管,任着我们去烧。
放野火我曾经一度为之疯狂,跑到爸爸的牌桌上抢打火机,去附近的小卖部买,还经常将屋滴的打火机藏起来据为己有·······
门口不知道谁家的老牛,在悠闲的晒着太阳,嚼着枯草。旁边的几只母鸡也在枯草里觅着食,一派安静悠闲的景象。
一直都想着哪天干脆回去搞几亩地,喂几头祝,养头牛,养几只鸡,冬天里在门口晒晒太阳,搭个架子晒点干萝卜,盐菜什么的。说到这个记得去年和妈妈走回老家时经过别个屋滴门口,看到别个屋滴的萝卜盐菜晒滴喝好,我妈走过去的时候还顺手牵了点边走边吃,味道很不错。
李义山诗云:留得枯荷听雨声。一田的枯荷梗子,阳关的照射下都变的有些发黄了,凌乱的,随意的,留着她夏天曾美丽过的姿态。
远处的树都掉光了叶子,只剩着干枯的树枝等待着春天。话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我想不会了,春天即将到来,在这暖洋洋的冬天里,我开心的拍着这冬天的萧索······
因为灌溉的需要到处都是纵横的水沟,所以这样简单的木桥就有了存在的理由,这样木板,或是随便的树干都可以搭成桥,让我不必绕上一大圈才能去到对岸。
看看这个调皮的孩子,这么棵树也爬滴带劲流哒
又是另一条水沟,水草长的疯狂,沟里边还有别个放滴豪子,我趁着没人捞起来看哒哈,还有几只龙虾,不过冒的胆子偷走,又给它放回去来了。水边的草地上已长出了绿绿的小草,春天,已经到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天,我终于有机会回故乡了。我坐上了飞船,起飞了。
一路上,我发现家乡的变化很大。本是黑得墨水一样的小河,现在已经变得清澈见底了,许多小动物在小河里安了家。再看看马路上,飞船、汽车在飞快的行驶,马路上却一尘不染,看来家乡的环保也更近一步了。要是以前的话,马路上肯定是灰尘在“漫天飞舞”了。路上的行人都呛着了。家乡变得更美了,没有臭气熏天的河流,没有垃圾,没有灰尘了。这些都让我更加喜爱这片美丽的故土!
到了,我小时候上学的地方。当我来到母校的大门时,我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熟悉的背影,是那慈祥的老师在教育我们。从大门望去,我们的母校变了,变得更漂亮了。一座座崭新的教学楼拔地而起,操场变大了。我一眼就望见那棵雄伟的凤凰树,他魁梧的身躯曾经为我们当过无数次猛烈的阳光,无数次风风雨雨。我们在树荫下,欢乐的玩耍。我想起我们小时候,那一张张天真无暇的笑脸,那一声声欢乐的笑声。那时候的我们是那么天真,那么纯真,那么可爱。
这次回到故乡,二十年不见的母校变化了不少,故乡也变化了很多。回到母校令我想起小时候的我们,令我更加怀念童年的时光和我的故乡,故乡于童年也令我难以忘怀!
古人都喜爱“悲秋”,认为自己的人生也会象落叶那般飘落而去。事实上,人生固然有结束的时候,但只要那时你能够发现自己象“秋收”那样有一定的收获,就应当不悔地离去。
故乡的秋,与异地一样有着一番丰收的气象:硕大的豆子,鲜美的瓜果,憨厚的乡民收割着那些满眼的琳琅,乐着呵着合不拢嘴。而故乡的秋唯一一番与众不同的景象却是在山上。故乡的山没有泰山的威峻,也没有平丘的温柔,它唯一拥有的是那永不停息的生机。
风儿掠过这连绵不断的山坡,把这平静的小山坡播弄起了一番热闹。草儿迎着风儿温柔的裙尾,忘怀地跳动起来;花儿红脸妒忌了,也卖弄着她那劲辣的舞姿;鸟儿伴奏着歌唱起了一首一首动听的曲子;小泉子不甘示弱,轻轻地敲打着岸边的+石头,叮咚作响,展示它那更胜一筹的悦耳音色;参天树观望着这一幅景象,“飒飒”地晃着脑袋乐起来。好一幅春的温馨,春的生气的美图。
故乡的秋就是如此般如春一样的生机勃勃,如春般招人喜爱。但是它远胜过春的原因是它让人们看到了开始,也看到了收获成果。摘一颗斜坡小树上的野果,吮一吮,你会回忆起人生经历过的酸,苦;拾一朵树旁落下的香花,闻一闻,你会感受到,经历过也有收获,人生的最后一剂调味料是香甜。
所以,又何必“悲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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