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我与奶奶坐着公交车去城里买书。微凉的天,车外是阳光在死死地挣扎,车内,却是空调在一统天下,于是只能任由可恶的冷气将车里车外划分为两个世界。时不时的颠簸,混合着午后的疲惫,渐渐弥漫出一种困倦的味道。有人打起了盹,在车里投下一颤一颤的影子。
我寻思着要买什么书。买作文书吧,一个暑假下来,原本让我引以为豪的文字变得干巴巴的,挤不出水来,更别提优美了。这么下去,我的中考……正发愁着,突然,一个鲜艳而又娇小的身影撞入眼帘。
是个小女孩儿。她穿着橘色印有向日葵的长裙,两条系着橘色头花的小辫儿随着脚步飞扬,宛如一朵硕大的波斯菊。蹦蹦跳跳地,她拉着妈妈的手,坐在了我前面的位子上。车子开动了,她出神地望着窗外,有时还轻轻地读出路旁的店名来。
“快看,是天一中学……”她的妈妈小声地提醒道。我抬头望去,只见大片大片翠绿色的树林掩映着一排排砖红色的建筑,确实是一处很美的学府。女孩咬起了樱桃似的小嘴,看着校门口进出的人群,略略一思考,便指着窗外稚气却认真地对她妈妈说:“妈妈,等我长大了,也要在这里上学!”
等我长大了,也要在这里上学!
像是有一颗小石子撞进了心里,捅破了迷茫与不安的水面。多么熟悉的语句,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熟悉的表情!
记得小时候,我第一次去上海,也是乘着公交车。路过复旦大学的时候,妈妈提醒我:“快看,是复旦大学!”“有清华大学厉害吗?”我天真的问。“它们一样厉害呢!”妈妈笑答。我思考了片刻,用稚嫩的声音留下雄心壮志:“等我长大了,也要在这里上学!”那时,妈妈很开心地笑了,在嘴角绽放出一朵明媚的花。
从那时起,复旦梦便住进了心田。然而,多少年过去,我在学海书山里遇见了无数坎坷,如今这个梦想几乎快被现实的荆棘丛埋没了。感谢那小女孩的声音提醒了我:只要有梦,什么都不算太晚,只要坚强地穿过那片荆棘丛,梦之树便会开花结果。
而如今已是初三。初三,初三,尖锐的字眼。妈妈说过,现在开始努力还不晚。信心的蜡烛又重新被点燃,因为我有梦,我还有我的复旦梦。
车里的空气依然令人困倦,但我清醒异常。阳光仍旧温暖不了车窗里的人。可是,只要有一颗滚烫而充满激情的心,这些外在的冷,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想:如果把一件件小事比作积木搭成的城堡,那么那件小事必定是地基。没有它,便没有以上美轮美奂,精致丰富的一切。
那是一年夏天了。暑假的我每天都睡到日晒三竿,然而是我清醒的从来不是闹钟的喧闹或父母的唠叨,却是邻居家悠扬的琴声。
每到点,琴声准时响起,清欢而优雅地带走我的倦意,却又使我沉醉其中。终于有一天,我决定去拜访一下她家。
当我这个不速之客前来时发现,她不但热情好客,更重要的是,我看见她钢琴后墙上贴得密密麻麻的一片金黄的奖状、和琴上摆的证书。实在是个优秀的人!我暗想。慢慢聊的多了,我才发现她的生活其实是极其独立,安静的。她的父母很少过问她。她的成绩并不骄人却知道努力,她甚至可以对这些东西莞尔一笑。我不禁觉得她的性格,早已超越了同龄人,有一种在逆境中越挫越勇,逆来顺受的气质。正当我想着,她突然看了眼表,抱歉的笑笑:“那个,是时候该练琴了,你来不来听听?”此话我正求之不得!立即点头答应。她一副专业而又毫无卖弄意味的样子掀开琴盖,当手指划过琴键的刹那,音符便跳跃着的,旋转着的蹦出来,甚至没有任何瑕疵,每一小节仿佛都在呢喃着她所有的努力。我忽然有些不解,兴许是因为每天都是在琴声伴随下清醒的,听着音乐的思路,变的好像刚睡醒似的,才开始思索什么。为什么她能这么自主的去练习,她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多的荣誉了,是野心吗?但她为什么会在这么孤单的环境下依旧要强?音乐的高潮部分来临了。是因为家庭?不,她不能算是很幸福,她甚至有足够的理由去自暴自弃。因为性格?不,人与人之间从不差什么。那是为什么?曲子的最高音出现了。差的应该是那种自我形成的坚强与自觉吧。我比她富有,家庭和谐,学习优秀,但她的精神我却早已丢在了某个地方。看着她的专注,她所做的激励了我,无论怎样,我要达到我心中最真实,最顶峰的梦想!一曲终。
这只是一件小事,此后我竟然再没与她交谈过,但那次我看到的她的努力,她的自主,她那颗坚强而逆来顺受的心,深深触动了我,这件事激励了我像她一样,即 使 发生什么,心中也依旧不停断,甚至更坚定向上生活的勇气,就像一首歌唱的:“盛开在荆棘里的花,越是盛开越骄傲……”
又是一个周末的来临,又要写随笔了!真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无奈,要知道我最讨厌长篇大论的写文章。这次的题目为“班里那些事”,一听这题目,起初有些兴趣,可面对求之不得的周末我又懒惰了,本想应付着写完舒舒服服过个周末可就短短的下课十分钟,我变了想法。清脆的下课铃响了,平日吵杂的教室变得有些安静,同学们没有追逐打闹,而是几个几个的扎堆在一起激烈讨论这次的随笔,说了许许多多的往事,有血有肉。谁也没有发像我这个“窃者”的存在。“窃”了那么多,我心动了,决定好好写写这次的随笔。
“越越快让开,您奶奶又要上香了!”爷爷喊我一声,将我从沙发上叫起来,话语中饱含着无奈。爷爷是个老兵,是只信党和科学的,奶奶却不一样。
奶奶信神,兴许是在那段艰难的岁月中,神灵是她在重重负担下的唯一精神支柱,支撑着她走到了现在,过上了令她十分满意的好日子。所以每逢过节时,初一十五,“老天爷爷”总是我们家第一个吃上饺子的人。
我捧着报纸,听奶奶跪在小椅子上,不停地叨念。其实也无非就是大人工作顺利孩子学业有成,她总能絮叨上几十遍也不厌。我无奈地摇头,却听见:“我们越越这次又考了个好成绩,她从小就听话又懂事,老天爷爷一定要保佑她以后顺顺当当的,她受的苦够多的了,她还小,再有什么苦难就让我这把老骨头替她受吧!这样我也不会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我才好放心走啊……”
我看见她眉宇间散不去的忧虑,看见她低头叹息摇头,看见她佝偻的背、皱着的皮肤、饱含沧桑却已无力的双手。这一刻,我理解了她宠溺眼光背后深藏的复杂,我知道了为何她总爱搂着我看我学习的模样,我懂得了她明明看不见去还要捧着我的成绩单仔细辨认的执着;我明白了那一颗颗因等待太久而融化的糖果,于她于我,那到底代表了什么。
我鼻子一酸,泪也就不顾一切地奔涌下来。于她,她觉得那是对我的补偿,可她明明不欠我什么。在我看来,该补偿的人是我,她对我的爱和希望那么沉,那么重,而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对她的回报还不及她对我付出的几百分之一,我应该用她给我的爱与希望化作动力,化作我人生路上披荆斩棘的利剑,不是吗?
短短几分钟,短短几句话,让我的心都颤动了。这一切给了我目标和信心。我借口洗手,匆匆忙忙去了厕所,洗了把脸。看着镜中红着眼圈的自己,说:“为了不辜负她的爱,不辜负她的希望,向上吧!努力吧!”
这是一件平淡小事,却足以激励我一往无前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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