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从小住在军区大院,每天放学回家都能瞧见几十个兵叔叔在进行体能训练,或是几位身着迷彩服的姐姐在整齐的奔跑。不论风吹雨晒,从未停止。每当看到这一幕,我都会想起那个姐姐。
13年一月,正式春寒料峭的时节。我裹紧衣服,独自走在黑暗的花园小道上。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看见一个人在路上狂奔着,进行“魔鬼训练”——那还一个女兵,不过二十岁的样子,全身上下绷着倔强的线条,身着短袖衫,一头干练的短发被汗水浸透,缕缕贴在脸上。由于剧烈的奔跑,她的脸像一个极度缺氧的重病人一般:嘴唇苍白的毫无血色,双颊染上了一圈不正常的红晕。忽然,她从我藏身的树丛前停下,拉风箱似的大喘着气,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低下头,小声嘟囔了什么。再抬头时,眸中已满时坚定。她又迈开步子,不顾一切的向前大步奔去。
我小心地从树丛后闪出,神色有些复杂。我听到了她刚才说了什么:“我是个军人,我要坚强!”
不知何时,路旁的一株腊梅悄悄绽放,鼻底钻入腊梅不去的芬芳……
再见那位女兵姐姐,是两个月后的中午。所有的士兵刚从机关食堂吃完饭,享受这半小时的美好时光。那个姐姐安静的坐在石阶上,很认真的缝着什么。指尖的银针像一条小巧的银龙,灵活的穿梭于淡紫色的布料上。三月的阳光暖融融的,给她的侧脸独上一层柔和的光。这时的她,似邻家大姐姐一般的恬静。我好奇的望着,不料却被发现。她亲切的笑笑,让我坐到他身旁。我第一回这样近的打量她。但时隔久远,脑海中的面容早已模糊,只记得她生的普通,唯独那双眼睛,很亮,带着一种军营女子特有的英气和坚定。
那个中午的半小时中,我们谈了很多很多。她很健谈,给我讲了许多军营里的新鲜事。以至于我手中热乎乎的大白馒头,都成了冷冰冰的面坨坨……不过,我也知道了她的名字—白雨英,就像她的人一样,温柔又坚强。
……
又是一年严冬,冰冷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我独自斜倚在树下,三年过去,景未变,人却变了。白雨英姐姐已经退役。但在我心中,她不仅是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战士,更是温柔贤惠的邻家姐姐。她既令我敬佩,又令我难忘。
又一个不经意间,一株腊梅悄然绽放,凌雪而立,蜜黄透亮的小花在雪的洗礼下愈加晶莹。月光的清辉在它身上缓缓流淌,鼻尖忽的钻入一缕温柔清幽的香……
她,瘦小的身躯,巴掌大的小脸,乌黑的短发映着白皙的皮肤,大大的框架眼镜架在并不高挺的鼻子上,更衬得她文静瘦弱。而眼镜后的那双眼,却非常有神,平时温和淡然光华收敛,可一旦遇到问题,黑褐色的眸子便会闪烁出坚强、倔强的亮光。
也许,在大家眼中,她只是一个文静沉默的同学。一开始我也为她文弱的外表所迷惑,以为她是个遇到点事情就要哭鼻子的娇滴滴小女生。
但在后来的一次体测中,她的举动让我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那天,老师测我们800米跑的速度。一开始,同学们都争分夺秒,她也不例外,快速移动着瘦小的身躯,跑得很顺利。可刚跑了两圈,一个女生不小心撞到了她,巨大的冲击力使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我以为她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可令我诧异的事发生了:她没有哭,也没有躺在原地喊疼或者让同学帮自己检查伤口。毕竟,之前有人摔倒时就是这么做的,这可是躲过这次严酷测试的好机会。可她呢,她甚至都没有一点儿犹豫,就在没人搀扶的情况下,咬牙站了起来。先是一瘸一拐地试着走了几步,然后就坚持着继续跑步了。老师怕发生意外,跑着跟上她,让她休息一会儿。而她,摆摆手拒绝了。她竟然还要继续跑!我被她的举动震惊了,一种复杂的感觉涌到心头。
她继续一瘸一拐地坚持向前跑去。经过我身边时,我看到她眼中有泪光在闪烁,可她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泪,脸上满是坚定的神色。看着她踉跄的跑姿,从背影中我都能感受到,她在忍受着什么样的苦楚。还有半圈就到终点了,那些没有摔倒受伤的同学,有几个都坚持不住,开始慢下来,用走的方式前进。可只有她,瘦小的她,受伤的她,还在不停地奔跑着。
一步,两步,三步……依靠着惊人的毅力,她跑到了终点。跨过终点的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而黑褐色的眸子却因那没流出的泪水变得更加明亮。有一刻,那双眼睛放射出的光彩,让我甚至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平日里文弱沉默的那个她。
这次体测一定会是她永生难忘的场景吧!我也不会忘记,那个受伤的她,忍着疼痛,拖着瘦小的身躯向前奔跑的模样。因为,她的努力,她的坚强,她的执着,甚至于她的倔强,都让我不得不敬佩。
这样的人,让我敬佩。
“先抢下来再说,反正我都会的。”犹记得她说这句话时,自信而大方的模样。是了,她是有真才实学的,是有“口出狂言”的实力的。她自信得美丽,自信得淡然,自信的炫目。这样实力与自信并存的人,实是让人不得不敬佩且心生好感了。
我曾经见过许多令我敬佩的人,但随着时日渐长,我几乎都忘却了。唯有一位与我萍水相逢的妇人令我记忆犹新。
那天因着琐事的烦闷,我漫无目的地徜徉到这个城市里不知名的街巷里。大部分房子都人去楼空。周围建筑物上的油漆早已剥落,窗户上积累了厚厚的一层灰。道路也因年久失修变得凹凸不平。整条巷子显得萧条、暗淡,只剩下包括我在内的匆匆路人。
忽然,我闻到了一阵清香。循着清香,我在巷子的拐角处看到了一家花店。它突兀地出现在陋巷当中,成为了灰暗中的一抹彩色。不足十平方米的店面整洁有序,店里的架子上,剪刀、皮筋等工具整齐地码放着,全然没有别家的杂乱。女店主大概四十岁,眉眼平和坐在各种的花中间,用一把剪刀认真地修剪着她的花。大约是听到了声音,她便抬头朝我笑笑。我打量着她的花店。一条楼梯通往楼上——大概是她和家人居住的地方。看着这一切,我对她产生了一种敬佩,敬佩她的认真。
小店被缤纷的鲜花点缀得温馨可爱。我的心中不禁释然,我在其间选择了一簇紫色星星般的小花,甚是好看。女店主才站起身来招呼我,我留意到她的步伐很是拖沓,定睛一看原来是右脚是跛着腿。我正在诧异之时,一个中年男人牵着孩子从楼上走了下来。女店主也微笑着看他们下楼。男孩约莫五六岁,笑容灿烂地摇摆着手中的小汽车玩具。从那让我似懂非懂的外地方言中,我知道是到了他们吃午饭的时间了。似乎外面巷子里的萧条破落都与他们此刻安宁的生活无关。他们一家,应是一直如此温馨祥和的吧?我的敬佩又多了几分,敬佩他们的乐观。
我不忍破坏他们温馨的午餐时光。匆匆付款准备离开。正准备离开时背后便传来一声口音很重的呼唤:“等一下!”我疑惑地转过头,只见女店主从围裙的口袋里数出几枚硬币连同一张卡片,用粗糙的右手塞到我手里。我目送她转身走回一片姹紫嫣红当中,我也转身离开。回到家中,我收好了那几枚硬币,把花插进花瓶中。我拿起那张卡片,上面有一行不大好看但很工整的字:“谢谢惠顾,祝您生活愉快!”
如今,花儿早已枯萎了,但我依然记得那个飞雨的中午,铭记着那位朴实真诚的女店主。我至今依然敬佩着她,敬佩着她的认真诚信和她对生活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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