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睡了吗?”
小妹,推开沉重的房门。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走向我。
我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摇曳的烛影,沉重的叹了口气。
“小妹,哥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不要告诉爹娘,我要去参军。”小妹疑惑的望向我。
“你也知道,爹娘的身体状况是一年不如。我怕,我这一走,爹娘知道了,必定会阻止我参军……”
“哥,不如我替你参军!”
“胡闹!这战场上不是女儿家可以上的,再说,爹娘还需要你照顾。”
这……小妹,皱紧了眉头。“你就不要犹豫了,再说万一我参军成了大将军,等我回来,有好吃好玩的都给你。好了,夜深了,去睡吧。”我果断的把小妹推出房门。
……
时间有多漫长呢,我早已忘却,从一名少年变成一名年迈老人,让我倍感伤怀。不过,终于可以返回故里,倒让我有万分的激动。
“老乡,请问您知道孙大爷的家现在在哪儿吗?”
他奇怪的望了我几眼,指了指山上那个地方,说道:“你是外村的吧,孙家人早就都死了,诺,你去那里去看看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都……死了。
我像掉入死海中,浮浮沉沉,那种希望破灭的绝望,一瞬间从心脏涌入全身各处。我慢慢的走向那所谓的家。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片破败的场景:屋顶上的茅草稀稀疏疏,很多落在地上。杂草丛生,抬脚进去,一股潮湿而又刺鼻的味道让人闻了不经做呕。那井盖上生满青苔和尾葵,庭院中都已生满野谷。我向屋内走去,厨房的炕头上已看出任何颜色。我不禁咳嗽起来。
也罢,也罢。
天色渐晚,煮了一锅羹饭,我熟练地盛了好几碗饭。“来……”,话语像突然被人掐断了。我默默放下碗筷,向门外走去。
落日的余晖落在我脸上,我闭上眼睛,浑浊的眼泪落下来。
“无心之悲痛?何人知乎?”我喃喃曰……
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考上状元。可就在我十五岁时,战争打破了我的梦想。因家中父亲年事已高,弟弟又小,义不容辞参军的任务落在我的头上了。
依稀记得离家时,回望自己的家人时,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流出来,想着再见到家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我只好把对他们的爱埋藏在心底深处。随着军队的南征北战,东挡西***。目睹战争的烟火,每天见到朝夕相处的战友们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里,自己心里恨战争得残酷。可是因为看惯了战友的的生生死死,我已麻木了:我深深的认识到自己只不过是棋盘上一个小小的士卒,终究会被棋手摆布一生,战死沙场。然而我没料到的是:我的生命如此顽强,一场有一场恶战,我终于挺过来了。值得庆幸的是:我熬过了六十五个日日夜夜。如今将军看到我我像一条拉磨的驴子一样不行了,可怜我,勉强答应我回家。我得心里别提多么高兴,想到终于可以和家人团聚了。加快脚步往家奔走。
我也记不得走过多少时日,吃过了多少苦,终于来到了渴望的梦寐以求得家乡。看到了家乡人,打听了家中情况,他指了指我家的方向,唉了一声,转身就走……,我赶紧奔向家门,这哪里是家呀!荒无人烟,我真不敢面对呀!房屋快要崩塌,兔子野鸡时常从狗洞出入,屋顶和井旁长满了旅葵,屋内破烂的衣服已变成灰了,散发出阵阵霉气,让人窒息,我用院内的粮食做熟了饭和菜。却不知道该送给谁来吃?饭后,我蹒跚的走向院子向东看去,眼泪禁不住流下来……
我问自己:为什么苍天对我如此不公呀!用自己年轻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竟是更大的不幸。我将如何生活下去呢……
战争已成往事,胜负不在被挂念。当脚步已显得蹒跚,我想我该回家了。
没想到自己还会认得这山路,它已随岁月的流逝变得平滑,偶然突兀的石子也不甚明显。我定步凝望,看到了七岁满头蓬发,举着蒲公英飞奔的自己;看到了十一岁背着山柴,袖口里紧紧地裹着一本书的自己;看到了十四岁因为丢了镰刀不敢回家,半夜里被家人在大杨树下找到的自己;看到了十五岁的自己,然后时间定格,父母、姐姐、小弟,来为出征的我送行,还记得父亲眼中的坚定、母亲低声的抽泣、姐姐递过来的荷包、小弟珍藏的小木棍,还记得风一路往南吹,而我一路向北走。
回忆飘散,视线清晰,眼前的这个人他是谁?“虎?你是虎吗?”我努力回忆,他就是后排房的阿虎。“阿毛?”他微颤的声音,让我压抑了六十余年的情感迸发出来,六十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属于我的外号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接着它流露出了使我不安的怜悯,一片干枯的叶子划过眼前,似乎预示着悲哀。
“前面那有两棵松柏的院子,就是你的家了,那一个一个的坟墓,只是你家人的归宿吧。”他用与我同样苍老的手拍拍我的肩,然后转身,不见。
我带着近乎绝望的一颗心,来到家门口,低矮的四个小土包,将心逼向绝望之颠。一切注定会是悲伤的。野兔从狗洞跳进跳出,野鸡在屋梁上扑扇着翅膀,院子中有野生的谷子,水井上生出了莫名的葵菜……我尽力以平静的心情面对眼前的一切,而心,已被撕成碎片。
我上前,摘下庭院中的谷子和葵菜,生了火,我要做饭。我对自己提出了这辈子最苛刻的要求——微笑。我试着咧一下嘴,却感觉生疼。
那口破锅里的水沸腾了,水中的几棵干巴巴的谷子和葵菜也随之翻滚,除此,没有任何活动的东西。忽而一阵风吹过来,我似乎听到些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我苦笑地摇摇头,幻觉吧。可是那声音又随着一阵风飘过来,它不是幻觉。我循声而去,看到的是一只灰褐色的、生了锈的小铃铛,它像六十多年前一样挂在门口,孤孤单单地挂着。我轻轻地把它摘下来,轻轻地把它放在左边胸口的位置,只有手中一碗粗糙的、没有任何味道的饭,还有一点温度。
看门外东边那棵大杨树,还如六十多年前一样站在那儿,可是世事变迁,一切都已不是从前。
一路上,他不断的想,不断地对自己说:“我的爸爸妈妈们,他们还健在吗?我的姐妹们,现在怎么样了?我回了家,他们还认得我吗?”带着一个又一个的问号,他的步伐不禁快了许多……
还未到村口,他便急匆匆地拦下一个村里的老乡,急切地问:“我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你是?”那老乡狐疑地打量着他。“我就是六十五年前参军出去打仗的少年啊!”“啊,是你!”“快说,我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老乡那热情洋溢的脸上,瞬时变得冰冷、沉痛。半晌,他指着远处一片小林子,说:“那儿就是你的家,松鼠、柏树间,一片荒凉的坟墓。”蓦地,他明白了一切。出征在外六十五年,回到家乡,竟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抑制住失去亲人那满心的悲痛,步履蹒跚地来到家门口,推开那尘封已久的大门。房子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随处可见那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漫天飞舞的灰尘更是络绎不绝。狗洞里已不在有家狗了,而是一大只一大只的野兔从中钻进钻出就连一向惧怕人类的野鸡,此刻也在房梁上飞来飞去。庭院里一株又一株野生的稻穗迎风飘扬;井台边兴起的野葵欣欣向荣。
此时,他的肚子已是“咕咕”地叫了起来,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只好采写野谷舂米做饭,弄些野葵煮汤做菜,凑合着填饱肚子。
汤和饭一会儿就熟了,却没有哪一个能与他共享。想起从前一家人围在桌旁吃饭那有说有笑的情景,他再也没有心思吃饭了。走出大门向东张望,泪,再一次洒落在他的征衣上……
傍晚时分,千辛万苦的行程终于抵达目的地了,我终于走到了这熟悉的村口。回想当时不到十五岁就从军,如今已经快要八十岁了。这一别竟然有六十五年之久了,希望家里人都还健在,希望他们还能认得出来我。
如果有年轻时的体魄,恐怕这一刻我早已飞奔到家了。只可惜,多年的征战,使我身上落下了无数的刀疤,得了不少疾病,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父母,哥姐会认得我吗?一想到这,瞬间的欢喜便化为忧愁!
“呱呱”“蛐蛐”一阵阵蛙鸣,虫鸣传来,好熟悉的生意,好美妙的乐曲。这大自然的天籁,那战争的厮***又怎能与之比及呢?我不禁想起了少年时的快乐时光,赶紧加快步伐。
我家差不多就在这附近了吧,我环望四周,希望眼帘里能出现那熟悉的身影和那个温暖的家,然而却一无所获,我焦急地皱紧了眉头,恰好一老农经过,我赶紧向他询问:“请问**家在哪,怎么没看见?”“噢,看那一大排松树后面,就是了。”老农用手给我指了指,顺指而望,但见野兔从狗洞钻出钻入,野鸡在墙上乱飞。即便我不愿相信那破屋就是我家,但还是前去看了看。
来到屋前,咳,这的确是我的家呀!不过怎么如此破烂不堪?轻轻地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眼前的一幕瞬间让我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只见庭北立着四块墓碑,上面竟写着爹娘哥哥姐姐的名字。我的心都碎了,眼泪瞬间如雨淌下,我苦苦等了六十五年竟是这样的结果,“爹娘……”我嚎哭着扑在他们坟墓前,身子瘫痪下来,泣不成声……
战乱啊,你真的是魔鬼啊,你让我失去了亲人,失去了青春,失去了健康,我恨啊!我多么希望我可以出生在一个没有战乱的地方啊!
© 2022 xuexicn.net,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