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太最拿手的绝活就是包粽子。她包的三角粽、二角粽、迷你粽无不叫人馋涎欲滴。香喷喷的粽子,裹着豆沙、豆板、肉馅,或大或小,精美得如一个个艺术品。每到端午,阿太必定包上许多粽子,煮上一天一夜,解我的馋。一只只粽子,排列得整整齐齐。阿太总是一边坐在厨房看着蒸笼,一边慈爱地抚着我的头发,说:“快熟了,快熟了。”
蒸好的粽子总是香气扑鼻。各种各样的粽子满满地铺了一桌。阿太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粽子,拣了一个大肉粽,细细地剥去粽叶,放在我的碗里:“来,囡囡,吃粽粽。”我夹起一块肉放在阿太碗里,阿太却推开我的筷子,说:“囡囡吃,阿太不吃精肉,阿太吃肥肉。”我咽着口水,固执地说:“精肉最好吃了,肥肉不好吃,阿太尝尝看嘛!”,“囡囡,”阿太笑了,“阿太的牙齿掉光了,咬不动精肉,肥的肉肉软软的像豆腐,阿太正好吃。”“是吗?”我望了望阿太掉光了牙的光秃秃的嘴,又“吧唧”一下把那块肉塞进嘴巴里,阿太又笑了,说:“这才是我的好囡囡。”
也许是因为阿太包的.粽子太好吃了,我总是忍不住大吃特吃。于是,小小的我,一口气能吃下两个大肉粽,阿太吓得不敢再给我吃,我就捧着小碗问她要:“阿太,粽粽,阿太,粽粽。”
阿太在九十多岁的时候离开了人世。死前她很安详,唯一的嘱咐是:“囡囡爱吃粽子,别忘了包给她吃。”
望着外婆包的一只只粽子,一层湿气蒙上了我的眼睛。阿太,您可知道,您包的粽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粽子!
我好想重新变成当年那个稚气的小女孩。
待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之时,总有一抹香气萦绕心头。我欲捕捉她那离奇的神光,却又转瞬即逝。
一月前,我去图书馆。很好的天气,一切仿佛坠落在春之漩涡里。绿意与阳光软茸茸地平铺开来,恍惚间有香气隐隐飘来,如仙乐滑落于青天。
我心惊。
是一株紫藤。虬枝盘旋地伏在树上,一片片的花如瀑布般悬下。紫色真如书中所写沉淀下来,沉淀在最小最嫩的花苞上。走近了细看,那花上有绒绒的毛,仿佛一张铺开的紫色的波斯地毯。香气淡淡地飘来,有午后阳光的味道。我驻足了很久,使劲扇动鼻翼,想留住它。
再相逢已是初夏。钱钟书先生的散文集已经看罢,正欲拜读他夫人杨绛先生的作品,闻得杨先生已经离去,不免唏嘘伤感。
香还是那样的香,只是愈发疏淡了,仿佛是随风摇曳的紫色影子。几日的雨零落了藤花。花瓣似船儿在水洼中荡漾。我怜惜地望着她们。只是“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那香呢?却愈发清雅,没有丝毫埋怨。我忽然意识到,香是不能强留的。你若有心,她便会自留,纵使花落雨降,她也会在你身边萦绕,永不消散。
到了图书馆,借了杨绛先生的《我们仨》。印象中的杨先生伴钱钟书度过了兵荒马乱,帮他整理《管锥编》,默默耕耘,待读了《我们仨》,才知老先生心态淡泊,德行之味,香远益清。这位被钱先生评为“最才的女,最贤的妻”的奇女子,于坚守中,走过了一个世纪的漫长岁月。书中有图:先生提笔著着文章,着一身紫色毛衣,像极了一株静静开放的紫藤。如今花落人走,可这淡紫色的香气却充盈于世间。不必强求,香气自留。瀑布一样的花,瀑布样泼洒,恐怕这才是留香的最佳方式。让自己成香,氤氲他人。纵使离去,也是托体同山阿,清香了这一方世界。
寸心原不大,容得许多香。待到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之时,我定会再见一株相似的藤萝,吐出相似的香;一定会见那相似的人,捧着相似的书,闻着,恋着。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滴滴嗒嗒”的雨声伴着奶奶包粽子时“沙沙”的声响,显得格外好听。才五岁的我安静地看奶奶粗糙的手灵活地翻转,一个个精致的粽子便诞生了。
青翠欲滴的粽叶散发着清香,润白的的糯米如珍珠般惹人家。三角形的、长方形的、蜜枣馅的、桂花馅的,各式各样的粽子令人垂涎欲滴。
包好后,是一段美好的等待。搬两个板凳放在檐下,托着脑袋,嗅着锅里渐渐飘溢出来的香甜的粽香,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直到听到奶奶那一声呼唤:“可以吃啦!”我便飞快地跑去挑两个最大的——一个给我,一个给奶奶。
在檐下,依偎在奶奶怀里静静地吃着粽子,看那粽香驱散着清明的哀愁,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同龄的玩伴吧,奶奶总是对我很包容。她不喜欢说话,我也很沉默,因此我们之间总是很安静,但安静之中却是淡淡的温馨。
手里的'粽子已散了温度。我盯着奶奶的侧脸出了神:总有一天,奶奶会离我而去,而我会孤单一人。奶奶那花白的头发仿佛已经在消失,接着奶奶再消失!我突然有种恐惧,害怕奶奶离开,喉咙开始哽咽,原本香甜的粽子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六月,奶奶离开了我,从此我的清明节再也没有了那香甜的粽子,但那清新的粽香,却永远地弥散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永远……
半缕晨光浮现天边,颐和园里边,出现了我被朝阳映出的长长背影。
且不说恢弘高大的宫殿,博物馆级别的文昌苑,单是一望无际的昆明湖,就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清香。
皇家级别的园林果然和其他地方的不同,占地不知多少平方千米。巨大的昆明湖居然是人工制作,高耸的万寿山上堆积的便是昆明湖的土与劳动人民的血汗。然而整张地图的最中心,却不是皇上的寝宫,而是慈禧建造的佛香阁。
虽然颐和园曾遭遇过英法联军的洗劫,可浓郁的文化气息却永远也带走不了。一路东行,第一个景点便是佛香阁,红墙绿瓦,庄重又不失大方的中式建筑就这样躺在整张地图的中心。它的地基稳稳地扎在山顶,站在佛香阁上,整个颐和园都尽收眼底,紫气缭绕,颇有当初所谓的“龙气未泯”的感觉。
千手观音像前,几盘檀香默默的散发着丝丝蓝气,撩动人的鼻息。我掏出了脉动,坐在屋外古朴的长凳上,极目远眺,整个昆明湖都在我的瞳孔内倒映。湖的湿气上升,掀起一层清爽的薄雾。双眼在进行前所未有的放松时,鼻孔却嗅到一丝浓郁的橙子香味。肚子恰逢时机的咕咕声驱使着脑袋缓缓向香味的方向移动。可并没有发现橙子的身影,只有两个青年靠在一块“禁止拍照”的牌子下,把一支笔放进了裤兜。从包里取出手机,观音菩萨的整个青铜身都闪耀着白色的光芒。忙活完,他们便带着中华瑰宝特有的香气,把照片存入了手机。
我顿时一阵气恼,两个人简直是中华之耻辱,可橙子的香味还在,我便好奇地凑了过去,发现红色柱子上出现一排橙色小字。“李XX到此一游。”橙子香味的笔水掩盖了幽幽的檀香,心中不禁有了一丝扭痛。突然觉得我曾经最爱吃的的橙子有多么罪恶。
身旁的观音菩萨身上又闪起了几道白光,谁都不知道留在手机里的不仅有淡淡的檀香,也有一丝丝橙子的香气。
不一会,一道白光又在可怜的观世音身上一闪而过。
楼道里,青烟袅袅,浓香四溢,但我却感到是一种刺鼻的造作。好好的一根香,却硬生生打扮的浓妆艳抹,这可不是那种适合久久留存于鼻尖的淡淡香味。
不知是家乡的习俗,还是姥姥天真得可爱,每到重要节日,都要早早地在祖先牌位前或院子里摆上满满一桌新鲜的贡品。姥姥手里攥着三根点燃的香,领着全家老小,对着贡品和牌位低声祷告,然后做三个如蜻蜓点水般轻柔的揖,慢步向前,虔诚地将香插入香炉。
要是在院子里还好,可如果在屋子里,那残留的香味在室内飘荡,久久不散。
小时候的我有些受不了香的味道,总是缠着姥姥问为什么经常烧香,姥姥却久久不语,只是对我报以慈祥的一笑。就这样,我一直以为姥姥是个教徒,她不说明是怕触怒神灵,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姥姥其实没有什么虔诚的信仰。可姥姥为什么那么喜欢烧香呢?这个疑问如香炉飘出的缕缕青烟般,萦绕心头。
九月中旬,枝头上的明月越发圆润。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老家,姥姥准时地在门口守候。我放下一包包礼品,深呼吸,空气与城市里的浑浊截然不同,是一种令人沉醉的清新。不过,许久未回,却总感觉少了什么,不是物质的缺失,倒像是氛围的变换,我只能以满脸热情的笑容掩盖心头的落寞。
夜,渐渐降临,一轮玉盘不知被谁悄悄挂上夜空。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美好惬意。忽地,吵闹的鞭炮声响起,惊醒了大半个村落。刚想出门去看看是哪家小孩这么没公德,却发现,陆陆续续的,各家各户都响起了鞭炮声。全家人一脸茫然,只有外公姥姥若有所思。渐渐地,鞭炮声越来越小,直至彻底的寂静。外公姥姥站起身来,从屋子里搬出贡桌,放上香炉,摆好贡品,在全家人诧异的目光中,点燃了三根香。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来,仿佛从记忆深处弥漫而来。微微耸耸鼻子,嗅到的是故乡熟悉的味道。
姥姥又在轻轻祷告了,我悄悄靠近,便也听清了她的低声呢喃:“希望老头子、儿女们身体健康;希望外孙、外孙女学业有成------”
淡淡的香气笼罩,我也明白了为什么讨厌城市里浓厚的.香味,就像吃多了山珍海味,又怎能不留恋咸菜窝头?鼻尖留着家乡独有的淡香,又怎会喜欢浓艳的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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