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点亮了大街小巷,烟花在除夕夜里迭起。
店内,人们围坐推杯笑语;店外,夜里寒风刺骨,偶尔有雪花从树上片片飘落。隔着雾气迷蒙的玻璃窗,我觑见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
好奇涌动起来,一次一次冲击着我的心灵。寻着窗外的那个身影,我不知不觉走出店外。冷风冲进鼻腔,宛若身在冰窟,雪花踩在脚下,沙沙作响。一股冷流在我体内涌动,随即又从我的鼻腔里喷涌而出。“啊嚏!”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趁着朦胧的月色,我依稀看到了老汉那历经沧桑的脸。黑色的瞳仁中带着一丝忧伤,也许他正在思念远方的家乡。那瘦小的弱不禁风的身躯,那布满补丁的单薄的毛衣,那破旧不堪的早已褪色的棉袄,在这寒冷的除夕夜里显得格外刺眼。布满老茧的黑黝黝的大手,紧攥着垃圾袋在风中曳曳摇晃,我的心为之一震……
蓦然间,一个闪念涌上心头,我抬起腿,转身冲回饭店,一把拿起妈妈为我精心定制的奶油蛋糕。再次走出店外,蛋糕阵阵诱人的香味弥漫在空中,我不禁咽了咽口水,笃定地向前走去。雪地中,垃圾桶旁,老汉仍艰难着寻找着“值钱”的垃圾。他的眼神仿佛在刹那间不经意的一瞥,瞥见那灯光闪闪的店堂,眼中散发出如饿狼般饥渴的光芒。我的心愈发揪紧了,脚步也愈发地加快了。
突然,一股夹杂着酸臭味的冷风朝我迎面扑来。恶心,陌生,害怕……一种莫名的情愫让我望而却步。“给还是不给?”我犹豫不决……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隐约中,我的脑海浮现了这句诗,它如同一颗重磅砝码,将我心中的天秤,重重地压在了“给”。
我双手捧着蛋糕,快步走到老汉身旁。“爷爷,除夕快乐!”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入老汉的耳中。他猛得一回头,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喜悦与感动。一丝笑意不经意间在他那苍老的脸上划过,如流星陨落,如蜻蜓点水,如白驹过隙……他的嘴唇在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当蛋糕递入他手心的那一刻,他笑了。饱经风霜的脸上渐渐绽开一丛笑,从前额到眼睛,再到嘴角,逐步展开。那满脸的皱纹也舒展开了,就像盛开的菊花瓣,每根皱纹里都洋溢着笑意。前额下那双原本忧伤的眼睛,慢慢的放出光来,浑浊而温润,透着一股淡淡的微笑,仿佛在无声的告诉人们,他此刻是多么幸福!
烟花又起,五彩的光芒在老汉沧桑却布满笑容的脸上熠熠闪光……
本文是对《西游记》第四十七回《圣僧夜阻通天水,金木垂慈救小童》和第四十八回《魔弄寒风飘大雪,僧思拜佛履层冰》的部分章节的改写。夏志清说:“(各种人物之间简短对话)很难翻译,因为到处都是‘曰’字(在更通俗的小说中,代之以‘道’),每一句引语前都有这个字。在翻译成英文‘said’时成了冲撞冒失、千篇一律的强调。对于所有中国传统小说来说,专译这种简短对话场景的最好办法也许是用戏剧的对话形式,把‘曰’或‘道’变成冒号,伴随的动词修饰语如‘笑’、‘泣’等放在括号里。如此翻译,这些场景可望获得如《天路历程》和博斯韦尔的《约翰逊的生活》中类似场景的快捷和活泼。”(《中国古典小说史论·三国演义》61-62页。)本文即是试图把选中的《西游记》文本改写成类似戏剧的努力。我不清楚这种对词语顺序的轻微变换、标点符号的调整以及段落的重新划分能带来多大程度的阅读体验上的区别。因为文中有两位老者,即陈澄和陈清,为了避免混淆,我把文中多次出现的“老者”根据文意替换成“陈澄”或“陈清”,尽管他们在出场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进行自我介绍。
第四十七回
(师徒们晓行夜住,渴饮饥餐,不觉的春尽夏残,又是秋光天气。一日,天色已晚。)
唐僧(勒马):“徒弟,今宵何处安身也?”
行者:“师父,出家人莫说那在家人的话。”三藏:“在家人怎么?出家人怎么?”
行者:“在家人,这时候温床暖被,怀中抱子,脚后蹬妻,自自在在睡觉。我等出家人,那里能够?便是要带月披星,餐风宿水,有路且行,无路方住。”
八戒:“哥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路多险峻,我挑著重担,著实难走,须要寻个去处,好眠一觉,养养精神,明日方好捱担;不然,却不累倒我也?”
行者:“趁月光再走一程,到有人家之所再住。”
(师徒们没奈何,只得相随行者往前。又行不多时,只听得滔滔浪响。)
八戒:“罢了,来到尽头路了。”
沙僧:“是一股水挡住也。”
唐僧:“却怎生得渡?”
八戒:“等我试之,看深浅何如。”
三藏:“悟能,你休乱谈,水之浅深,如何试得?”
八戒:“寻一个鹅卵石,抛在当中。若是溅起水泡来,是浅;若是骨都都沉下有声,是深。”
行者:“你去试试看。”
(那呆子摸了一块石头,望水中抛去,只听得骨都都泛起鱼津,沉下水底。)
八戒:“深深深,去不得!”
唐僧:“你虽试得深浅,却不知有多少宽阔。”
八戒:“这个却不知,不知。”
行者:“等我看看。”
(好大圣,纵筋斗云,跳在空中,定睛观看,但见那: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灵派吞华岳,长流贯百川。千层汹浪滚,万叠峻波颠。岸口无渔火,沙头有鹭眠。茫然浑似海,一望更无边。)
行者(急收云头,按落河边):“师父,宽哩,宽哩,去不得!老孙火眼金睛,白日里常看千里,凶吉晓得是;夜里也还看三五百里。如今通看不见边岸,怎定得宽阔之数?”
三藏(大惊,口不能言,声音哽咽):“徒弟啊,似这等怎了?”
沙僧:“师父莫哭。你看那水边立的,可不是个人么?”
行者:“想是扳罾的渔人,等我问他去来。”(拿了铁棒,两三步,跑到面前看处):呀!不是人,是一面石碑。碑上有三个篆文大字,下边两行有十个小字。三个大字乃“通天河”,十个小字乃“径过八百里,亘古少行人”。(叫):“师父,你来看看。”
三藏(看见,滴泪):“徒弟呀,我当年别了长安,只说西天易走,那知道妖魔阻隔,山水迢遥。”
八戒:“师父,你且听,是那里鼓钹声音?想是做斋的人家。我们且去赶些斋饭吃,问个渡口寻舡,明日过去罢。”
三藏(马上听得,果然有鼓钹之声):“却不是道家乐器,足是我僧家举事。我等去来。”
(行者在前引马,一行闻响而来。那里有甚正路,没高没低,漫过沙滩,望见一簇人家住处,约摸有四五百家,却也都住得好。但见:倚山通路,傍岸临溪。处处柴扉掩,家家竹院关。沙头宿鹭梦魂清,柳外啼鸣喉舌冷。短笛无声,寒砧不韵。红蓼枝摇月,黄芦叶斗风。陌头村犬吠疏篱,渡口老渔眠钓艇。灯火稀,人烟静,半空皎月如悬镜。忽闻一阵白苹香,却是西风隔岸送。)
(三藏下马,只见那路头上有一家儿,门外竖一首幢幡,内里有灯烛荧煌,香烟馥郁。)
三藏:“悟空,此处比那山凹河边却是不同。在人间屋檐下,可以遮得冷露,放心稳睡。你都莫来,让我先到那斋公门首告求。若肯留我,我就招呼汝等;假若不留,你却休要撒泼。汝等脸嘴丑陋,只恐諕了人,闯出祸来,却倒无住处矣。”
行者:“说得有理。请师父先去,我们在此守待。”
(那长老才摘了斗笠,光著头,抖抖褊衫,拖著锡杖,径来到人家门外。见那门半开半掩,三藏不敢擅入。聊站片时,只见里面走出一个老者,项下挂著数珠,口念阿弥陀佛,径自来关门。)
长老(慌得合掌高叫):“老施主,贫僧问讯了。”
陈清(还礼):“你这和尚,却来迟了。”
三藏:“怎么说?”
陈清:“来迟无物了。早来啊,我舍下斋僧,尽饱吃饭,熟米三升,白布一段,铜钱十文。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三藏(躬身):“老施主,贫僧不是赶斋的。”
陈清:“既不赶斋,来此何干?”
三藏:“我是东土大唐钦差往西天取经者,今到贵处,天色已晚。听得府上鼓钹之声,特来告借一宿,天明就行也。”
陈清(摇手):“和尚,出家人休打诳语。东土大唐,到我这里,有五万四千里路。你这等单身,如何来得?”
三藏:“老施主见得最是。但我还有三个小徒,逢山开路,遇水叠桥,保护贫僧,方得到此。”
陈清:“既有徒弟,何不同来?”(教)“请,请,我舍下有处安歇。”
三藏(回头,叫声):“徒弟,这里来。”
(那行者本来性急,八戒生来粗鲁,沙僧却也莽撞,三个人听得师父招呼,牵著马,挑著担,不问好歹,一阵风,闯将进去。)
陈清(看见,諕得跌倒在地,口里只说):“是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三藏(搀起):“施主莫怕,不是妖怪,是我徒弟。”
陈清(战兢兢):“这般好俊师父,怎么寻这样丑徒弟。”
三藏:“虽然相貌不中,却倒会降龙伏虎,捉怪擒妖。”
(老者似信不信的,扶著唐僧慢走。那三个凶顽闯入厅房上,拴了马,丢下行李。那厅中原有几个和尚念经。)
八戒(掬著长嘴喝道):“那和尚,念的是甚么经?”
(那些和尚听见问了一声,忽然擡头:观看外来人,嘴长耳朵大。身粗背膊宽,声响如雷咋。行者与沙僧,容貌更丑陋。厅堂几众僧,无人不害怕。闍黎还念经,班首教行罢。难顾磬和铃,佛像且丢下。一齐吹息灯,惊散光乍乍。跌跌与爬爬,门限何曾跨。你头撞我头,似倒葫芦架。清清好道场,翻成大笑话。这兄弟三人见那些人跌跌爬爬,鼓著掌哈哈大笑。那些僧越加悚惧,磕头撞脑,各顾性命,通跑净了。三藏搀那老者,走上厅堂,灯火全无,三人嘻嘻哈哈的还笑。)
唐僧(骂):“这泼物,十分不善。我朝朝教诲,日日叮咛。古人云:‘不教而善,非圣而何?教而后善,非贤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汝等这般撒泼,诚为至下至愚之类。走进门不知高低,諕倒了老施主,惊散了念经僧,把人家好事都搅坏了,却不是堕罪与我?”(说得他们不敢回言。)
陈清(方信是他徒弟,急回头作礼):“老爷,没大事,没大事。才然关了灯,散了花,佛事将收也。”
八戒:“既是了帐,摆出满散,酒饭来,我们吃了睡觉。”
陈清:“掌灯来,掌灯来。”
家里人(听得,大惊小怪):“厅上念经,有许多香烛,如何又教掌灯?”
(几个僮仆出来看时,这里黑洞洞的,即便点火把灯笼,一拥而至。忽擡头见八戒、沙僧,慌得丢了火把,忽抽身关了中门。)僮仆(往里嚷):“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行者拿起火把,点上灯烛,扯过一张交椅,请唐僧坐在上面;他兄弟们坐在两傍,那老者坐在前面。正叙坐间,只听得里面门开处,又走出一个老者。)
陈澄(拄著拐杖):“是甚么邪魔,黑夜里来我善门之家?”
陈清(急起身迎到屏门后):“哥哥莫嚷,不是邪魔,乃东土大唐取经的罗汉。徒弟们相貌虽凶,果然是相恶人善。”
(那老者方才放下拄杖,与他四位行礼。礼毕,也坐了面前。)
陈澄(叫):“看茶来。排斋。”(连叫数声,几个僮仆战战兢兢,不敢拢帐。)
八戒(忍不住):“老者,你这盛价两边走怎的?”
陈澄:“教他们捧斋来侍奉老爷。”
八戒:“几个人伏侍?”
陈澄:“八个人。”
八戒:“这八个人伏侍那个?”
陈澄:“伏侍你四位。”
八戒:“那白面师父只消一个人,毛脸雷公嘴的只消两个人,那晦气脸的要八个人,我得二十个人伏侍方够。”
陈澄:“这等说,想是你的食肠大些。”
八戒:“也将就看得过。”
陈澄:“有人,有人。”
(七大八小,就叫出有三四十人出来。那和尚与老者一问一答的讲话,众人方才不怕。却将上面排了一张桌,请唐僧上坐;两边摆了三张桌,请他三位坐;前面一张桌,坐了二位老者。先排上素果品菜蔬,然后是面饭、米饭、闲食、粉汤,排得齐齐整整。唐长老举起箸来,先念一卷《启斋经》。那呆子一则有些急吞,二来有些饿了,那里等唐僧经完,拿过红漆木碗来,把一碗白米饭扑的丢下口去,就了了。)
傍边小的:“这位老爷忒没算计,不笼馒头,怎的把饭笼了,却不污了衣服?”
八戒(笑):“不曾笼,吃了。”
小的:“你不曾举口,怎么就吃了?”
八戒:“儿子们便说谎,分明吃了;不信,再吃与你看。”
(那小的们又端了碗,盛一碗递与八戒。呆子幌一幌,又丢下口去就了了。)
众僮仆:“爷爷呀!你是磨砖砌的喉咙,著实又光又溜。”
(那唐僧一卷经还未完,他已五六碗过手了。然后却才同举箸,一齐吃斋。呆子不论米饭面饭、果品闲食,只情一捞,乱噇,口里还嚷:“添饭,添饭。”渐渐不见来了。)
行者(叫):“贤弟,少吃些罢,也强似在山凹里忍饿,将就够得半饱也好了。”
八戒:“嘴脸。常言道:‘斋僧不饱,不如活埋’哩。”
行者(教):“收了家火,莫睬他。”
陈澄陈清(躬身):“不瞒老爷说,白日里倒也不怕,似这大肚子长老,也斋得起百十众。只是晚了,收了残斋,只蒸得一石面饭、五斗米饭与几桌素食,要请几个亲邻与众僧们散福。不期你列位来,諕得众僧跑了,连亲邻也不曾敢请,尽数都供奉了列位。如不饱,再教蒸去。”
八戒:“再蒸去,再蒸去。”(话毕,收了家火桌席。)
三藏(拱身,谢了斋供,才问):“老施主高姓?”
陈澄:“姓陈。”
三藏(合掌):“这是我贫僧华宗了。”
陈澄:“老爷也姓陈?”
三藏:“是,俗家也姓陈。请问适才做的甚么斋事?”
八戒(笑):“师父问他怎的,岂不知道?必然是青苗斋、平安斋、了场斋罢了。”
陈澄:“不是,不是。”
三藏:“端的为何?”
陈澄:“是一场预修亡斋。”
八戒(笑得打跌):“公公忒没眼力。我们是扯谎架桥哄人的大王,你怎么把这谎话哄我?和尚家岂不知斋事?只有个预修寄库斋、预修填还斋,那里有个‘预修亡斋’的?你家人又不曾有死的,做甚亡斋?”
行者(闻言,暗喜):“这呆子乖了些也。──老公公,你是错说了。怎么叫做‘预修亡斋’?”
二位老者(欠身):“你等取经,怎么不走正路,却蹡到我这里来?”
行者:“走的是正路,只见一股水挡住,不能得渡,因闻鼓钹之声,特来造府借宿。”
陈澄:“你们到水边,可曾见些甚么?”
行者:“止见一面石碑,上书‘通天河’三字,下书‘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十字,再无别物。”
陈澄:“再往上岸走走,好的离那碑记只有里许,有一座灵感大王庙,你不曾见?”
行者:“未见。请公公说说,何为灵感?”
陈澄陈清(一齐垂泪):“老爷啊,那大王:感应一方兴庙宇,威灵千里佑黎民。年年庄上施甘雨,岁岁村中落庆云。”
行者:“施甘雨,落庆云,也是好意思,你却这等伤情烦恼,何也?”
陈澄(跌脚捶胸,哏了一声):“老爷啊,虽则恩多还有怨,纵然慈惠却伤人。只因要吃童男女,不是昭彰正直神。”
行者:“要吃童男女么?”
陈澄:“正是。”
行者:“想必轮到你家了?”
陈澄:“今年正到舍下。我们这里有百家人家居住。此处属车迟国元会县所管,唤做陈家庄。这大王一年一次祭赛,要一个童男、一个童女、猪羊牲醴供献他。他一顿吃了,保我们风调雨顺;若不祭赛,就来降祸生灾。”
行者:“你府上几位令郎?”
陈澄(捶胸):“可怜,可怜!说甚么令郎,羞***我等。这个是我舍弟,名唤陈清。老拙叫做陈澄。我今年六十三岁,他今年五十八岁,儿女上都艰难。我五十岁上还没儿子,亲友们劝我纳了一妾,没奈何,寻下一房,生得一女,今年才交八岁,取名唤做一秤金。”
八戒:“好贵名。怎么叫做一秤金?”
陈澄:“我只儿女艰难,修桥补路,建寺立塔,布施斋僧,有一本帐目,那里使三两,那里使五两。到生女之年,却好用过有三十斤黄金。三十斤为一秤,所以唤做一秤金。”
行者:“那个的儿子么?”
陈澄:“舍弟有个儿子,也是偏出,今年七岁了,取名唤做陈关保。”
行者:“何取此名?”
陈澄:“家下供养关圣爷爷,因在关爷之位下求得这个儿子,故名关保。我兄弟二人,年岁百二,止得这两个人种,不期轮次到我家祭赛,所以不敢不献。故此父子之情,难割难舍,先与孩儿做个超生道场。故曰‘预修亡斋’者,此也。”
三藏(闻言,止不住腮边泪下):“这正是古人云:‘黄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没儿人。’”
行者(笑):“等我再问他。老公公,你府上有多大家当?”
陈澄陈清:“颇有些儿:水田有四五十顷,旱田有六七十顷,草场有八九十处;水黄牛有二三百头,驴马有三二十匹,猪羊鸡鹅无数。舍下也有吃不著的陈粮,穿不了的'衣服。家财产业,也尽得数。”
行者:“你这等家业,也亏你省将起来的。”
陈澄:“怎见我省?”
行者:“既有这家私,怎么舍得亲生儿女祭赛?拚了五十两银子,可买一个童男;拚了一百两银子,可买一个童女。连绞缠不过二百两之数,可就留下自己儿女后代,却不是好?”
陈澄陈清(滴泪):“老爷,你不知道。那大王甚是灵感,常来我们人家行走。”
行者:“他来行走,你们看见他是甚么嘴脸?有几多长短?”
二老:“不见其形,只闻得一阵香风,就知是大王爷爷来了,即忙满斗焚香,老少望风下拜。他把我们这人家匙大碗小之事,他都知道;老幼生时年月,他都记得。只要亲生儿女,他方受用。不要说二三百两没处买,就是几千万两,也没处买这般一模一样同年同月的儿女。”
行者:“原来这等。也罢,也罢,你且抱你令郎出来,我看看。”
(那陈清急入里面,将关保儿抱出厅上,放在灯前。小孩儿那知死活,笼著两袖果子,跳跳舞舞的吃著耍子。行者见了,默默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变作那关保儿一般模样。两个孩儿搀著手,在灯前跳舞。諕得那老者慌忙跪著。)
唐僧:“老爷,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陈清:“这位老爷才然说话,怎么就变作我儿一般模样,叫他一声,齐应齐走?却折了我们年寿,请现本相,请现本相。”(行者把脸抹了一把,现了本相。)
陈清(跪在面前):“老爷原来有这样本事。”
行者(笑):“可像你儿子么?”
陈清:“像像像,果然一般嘴脸,一般声音,一般衣服,一般长短。”
行者:“你还没细看哩。取秤来称称,可与他一般轻重?”
陈清:是是是,是一般重。”
行者:“似这等可祭赛得过么?”
陈清:“忒好,忒好,祭得过了。”
行者:“我今替这个孩儿性命,留下你家香烟后代,我去祭赛那大王去也。”
陈清(跪地磕头):“老爷果若慈悲替得,我送白银一千两,与唐老爷做盘缠往西天去。”
行者:“就不谢谢老孙?”
陈清:“你已替祭,没了你也。”
行者:“怎的得没了?”
陈清:“那大王吃了。”
行者:“他敢吃我?”
陈清:“不吃你,好道嫌腥。”
行者(笑):“任从天命。吃了我,是我的命短;不吃,是我的造化。我与你祭赛去。”
(那陈清只管磕头相谢,又允送银五百两。惟陈澄也不磕头,也不说谢,只是倚著那屏门痛哭。)
行者(知之,上前扯住):“老大,你这不允我,不谢我,想是舍不得你女儿么?”
陈澄(才跪下):“是,舍不得。敢蒙老爷盛情,救替了我侄子也够了。但只是老拙无儿,止此一女,就是我死之后,他也哭得痛切,怎么舍得?”
行者:“你快去蒸上五斗米的饭,整治些好素菜,与我那长嘴师父吃。教他变作你的女儿,我兄弟同去祭赛。索性行个阴骘,救你两个儿女性命,如何?”
八戒(听得此言,心中大惊):“哥哥,你要弄精神,不管我死活,就要攀扯我。”
行者:“贤弟,常言道:‘鸡儿不吃无工之食。’你我进门,感承盛斋,你还嚷吃不饱哩,怎么就不与人家救些患难?”
八戒:“哥啊,变化的事情,我却不会哩。”行者道:“你也有三十六般变化,怎么不会?”
三藏(叫):“悟能,你师兄说得最是,处得甚当。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则感谢厚情;二来当积阴德;况凉夜无事,你兄弟耍耍去来。”
八戒:“你看师父说的话,我只会变山,变树,变石头,变癞象,变水牛,变大胖汉还可;若变小女儿,有几分难哩。”
行者:“老大莫信他,抱出你令爱来看。”
(那陈澄急入里边,抱将一秤金孩儿,到了厅上。一家子妻妾大小,不分老幼内外,都出来磕头礼拜,只请救孩儿性命。那女儿头上戴一个八宝垂珠的花翠箍;身上穿一件红闪黄的紵丝袄,上套著一件官绿缎子棋盘领的披风;腰间系一条大红花绢裙;脚下踏一双虾蟆头浅红紵丝鞋;腿上穿两只绡金膝裤儿。也拿著果子吃哩。)
行者:“八戒,这就是女孩儿。你快变的像他,我们祭赛去。”
八戒:“哥呀,似这般小巧俊秀,怎变?”
行者(叫):“快些,莫讨打。”
八戒(慌了):“哥哥不要打,等我变了看。”(念动咒语,把头摇了几摇,叫:“变!”真个变过头来,就也像女孩儿面目,只是肚子胖大,郎伉不像。)
行者(笑):“再变变。”
八戒:“凭你打了罢,变不过来,奈何?”
行者:“莫成是丫头的头,和尚的身子?弄的这等不男不女,却怎生是好?你可布起罡来。”(就吹他一口仙气,果然即时把身子变过,与那孩儿一般。)
行者(便教):“二位老者,带你宝眷与令郎、令爱进去,不要错了。一会家,我兄弟躲懒讨乖,走进去,转难识认。你将好果子与他吃,不可教他哭叫,恐大王一时知觉,走了风汛。等我两人耍子去也。”(吩咐沙僧保护唐僧):“我变作陈关保,八戒变作一秤金。”(二人俱停当了。)
行者(却问):“怎么供献?还是困了去,是绑了去?蒸熟了去,是剁碎了去?”
八戒:“哥哥,莫要弄我,我没这个手段。”
陈澄:“不敢,不敢。只是用两个红漆丹盘,请二位坐在盘内,放在桌上,著两个后生擡一张桌子,把你们擡上庙去。”
行者:“好好好,拿盘子出来,我们试试。”
(那老者即取出两个丹盘,行者与八戒坐上。四个后生擡起两张桌子,往天井里走走儿,又擡回放在堂上。)
行者(欢喜):“八戒,像这般子走走耍耍,我们也是上台盘的和尚了。”
八戒:“若是擡了去,还擡回来,两头擡到天明,我也不怕。只是擡到庙里,就要吃哩,这个却不是耍子!”
行者:“你只看著我,剗著吃我时,你就走了罢。”
八戒:“知他怎么吃哩?如先吃童男,我便好跑;如先吃童女,我却如何?”
陈澄:“常年祭赛时,我这里有胆大的钻在庙后,或在供桌底下,看见他先吃童男,后吃童女。”
八戒:“造化,造化。”
(兄弟正然谈论,只听得外面锣鼓喧天,灯火照耀,同庄众人打开前门,叫:“擡出童男童女来。”这老者哭哭啼啼,那四个后生将他二人擡将出去。陈家庄众信人等,将猪羊牲醴与行者、八戒,喧喧嚷嚷,直擡至灵感庙里排下;将童男女设在上首。行者回头看见那供桌上香花蜡烛,正面一个金字牌位,上写“灵感大王之神”,更无别的神像。众信摆列停当,一齐朝上叩头):“大王爷爷,今年今月今日今时,陈家庄祭主陈澄等众信,年甲不齐,谨遵年例,供献童男一名陈关保、童女一名陈一秤金,猪羊牲醴如数,奉上大王享用。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祝罢,烧了纸马,各回本宅不题。)
八戒(见人散了,对行者):“我们家去罢。”
行者:“你家在那里?”
八戒:“往老陈家睡觉去。”
行者:“呆子又乱谈了。既允了他,须与他了这愿心才是哩。”
八戒:“你倒不是呆子,反说我是呆子。只哄他耍耍便罢,怎么就与他祭赛,当起真来?”
行者:“为人为彻。一定等那大王来吃了,才是个全始全终;不然,又教他降灾贻害,反为不美。”(正说间,只听得呼呼风响。)
八戒:“不好了,风响是那话儿来了。”
行者(只叫):“莫言语,等我答应。”
(顷刻间,庙门外来了一个妖邪。你看他怎生模样:金甲金盔灿烂新,腰缠宝带绕红云。眼如晚出明星皎,牙似重排锯齿分。足下烟霞飘荡荡,身边雾霭暖薰薰。行时阵阵阴风冷,立处层层煞气温。却似卷帘扶驾将,犹如镇寺大门神。)
怪物(拦住庙门):“今年祭祀的是那家?”
行者(笑吟吟的):“承下问,庄头是陈澄、陈清家。”
怪物(闻答,心中疑似):“这童男胆大,言谈伶俐。常来供养受用的,问一声不言语;再问声,諕了魂;用手去捉,已是死人。怎么今日这童男善能应对?”(不敢来拿,又问):“童男女叫甚名字?”
行者(笑):“童男陈关保,童女一秤金。”
怪物:“这祭赛乃上年旧规,如今供献我,当吃你。”
行者:“不敢抗拒,请自在受用。”
怪物(听说,又不敢动手,拦住门喝道):“你莫顶嘴。我常年先吃童男,今年倒要先吃童女。”
八戒(慌了):“大王还照旧罢,不要吃坏例子。”
(那怪不容分说,放开手,就捉八戒。呆子扑的跳下来,现了本相,掣钉钯,劈手一筑,那怪物缩了手,往前就走,只听得当的一声响。)八戒:“筑破甲了。”(行者也现本相看处,原来是冰盘大小两个鱼鳞。)行者(喝声):“赶上。”(二人跳到空中。)
怪物(因来赴会,不曾带得兵器,空手在云端里喝道):“你是那方和尚,到此欺人,破了我的香火,坏了我的名声?”
行者:“这泼物原来不知。我等乃东土大唐圣僧三藏奉钦差西天取经之徒弟。昨因夜寓陈家,闻有邪魔,假号灵感,年年要童男女祭赛。是我等慈悲,拯救生灵,捉你这泼物。趁早实实供来:一年吃两个童男女,你在这里称了几年大王?吃了多少男女?一个个算还我,饶你死罪。”
(那怪闻言就走,被八戒又一钉钯,未曾打著,他化一阵狂风,钻入通天河内。)
我是一个书法爱好者,在研习的路上遇到过许多技艺精湛的老师,但最令我难以忘怀的,却是那位至情至性的老爷爷。
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闲来无事,我去南风广场散步。蝉鸣混杂着人声的嘈杂,一切都是那么热闹。突然鼎沸的人群中传来一阵兴奋的叫喊声“快来看,这里有一位老爷爷在写毛笔字”。我寻声望去,只见一老者,白发苍苍,身着纯白长袍,手握长杆毛笔,衣随风动,颇有金庸小说中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风范。我不由得被这超尘脱俗的气质所吸引便走近看去。只见毛笔在老者的手中,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时而勾勾转转、无尽蜿蜒,时而苍劲有力、干脆利落,一点、一横、一撇、一捺都是那么地灵动秀丽,不久,一副毛笔字就完成了。
在众人拍手叫好的`时候,老者却紧皱眉头,嘴里喃喃道:“怎么感觉少了点什么?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缓缓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思索了许久后,只见他猛地一拍手,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然后匆匆撤下刚才那副作品,笔走龙蛇般写下两句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写完后,满意地仰天大笑,花白的胡子随着老者的笑容飘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我细细端详,他的每个字都是那么方圆兼备、刚劲有力,在藏峰处微露峰芒,在露峰处亦显含蓄。也许是兴趣相投,我情不自禁地上前请教:“爷爷,之前那幅作品,我觉得已经很好了,为什么您不满意呢?”他开怀大笑地说:“天地万物离不开一个“度”,书法也不例外。只有力度、速度、法度、气度四者相融合的作品才为上品。”
他见我对书法有兴趣,便施教一二,递给我一支笔,然后一边写,一边讲解汉字的结构和演变历史。他似乎对汉字了然于心,每提起一个字来,都能讲解得细致入微、头头是道。可是我也许是初次接触长杆毛笔,虽然努力地想控制好,但它始终不听召唤,写了几个字后,手腕便有些酸楚。看到我疲惫的样子,老人说:“中国的毛笔艺术博大精深,要想写好绝非一日之功,必须长年累月地坚持,一日不练,都会功退三日啊。”
听着老人的话,望着他一脸陶醉的样子,我心里突然产生了深深的敬意,是呀,精雕细刻出精品,千锤百练铁成金。
A CAT was looking at a King, as permitted by the proverb.
"Well," said the monarch, observing her inspection of the royal
person, "how do you like me?"
"I can imagine a King," said the Cat, "whom I should like better."
"For example?"
"The King of the Mice."
The sovereign was so pleased with the wit of the reply that he gave
her permission to scratch his Prime Minister's eyes 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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