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的小日子过得很舒心,什么也不用操心,只用好好读书就行了。外婆小时候则不然,不仅要读书还要干活。
外婆小时候的手,像树皮一样粗糙,她一放学就得去田里挑羊草,晚上做好饭要先给老太太喂饭,因为老太太手脚不方便,只能躺在床上。等伺候完了老太太,还要等公公回来才能用晚餐。然后是洗碗,洗好碗才好写作业,常常写到很晚,早上5点钟左右她要爬起来洗衣服,然后买菜,做早饭,一切都做好了才能去学校上课。如果换做是我,估计不是累死就是离家出走。
我们现在每天在饭桌上都可以看见鱼、肉、虾,可是外婆小时候都吃些什么呢?原来外婆那时候饭桌上最多只有一个鸡蛋,除了过年几乎天天都喝玉米粥,再炒一盆炒青菜,很少能吃到肉,而且他们吃饭每一次都吃不饱。如果我生在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叫苦连天的。
我们现在每天都可以吃到可口的零食,可是在外婆那个时候哪有什么零食吃啊,最多跑到田里摘两个茄子吃,或者到地里挖两个芋头解馋,有时拔两颗三叶草杆含在嘴里。
唉,外婆小时候真是可怜啊!我的童年比她的童年幸福一百倍。
外婆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原本身体硬朗的她是那样充满生命的青春气息。每天她总是笑嘻嘻地面对生活,面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就算是萍水相逢的人,她也视为深交,真有些‘四海之内皆兄弟’的豪情壮志。自然别人对她也是‘肝胆相照’。以至于后来大家在半夜里为她奋不顾身力斗歹徒。虽然当时并没有什么收获,但却意外地送给外婆一份充满人情味的厚礼----加深了外婆与邻里的和谐关系。已至于后来这个老人被迫搬出老家时,对老家和老家的事与人是那样恋恋不舍。一个老人在那时所表现出来的‘儿女情长’更是令人闻之伤怀,这时候的外婆仿佛面临的不只是搬家那样的变更,更是一次有如与家人分离的那种不舍,不忍与悲痛。
我不知道外婆为什么会在那时候流露出这样的真情,但是随着岁月的推移,我逐渐有所感触并深为外婆与其挚友之情感所感动。一个老人她到生命的末程,除了要享有子女所给予的最后的幸福和安慰之外,还需要来自朋友亲挚的爱。从这一方面来说,我认为其实老年人和我们一样,她们不仅仅是要追求往日有劳动能力的丰衣足食,还要和我们一样拥有朋友,拥有短暂而一闪即逝的‘青春’。他们要一个富有诗意的夕阳红。
现在,外婆总算摆脱了当日与挚友分别的痛楚,又步一个花香鸟语的,充满友好氛围的‘新时代’。但是一个新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该如何丰富老年人的晚年生活。
微笑像雨露滋润着小草,微笑像太阳照耀着蓝天,微笑像春风抚摸大地……
生活中,我见到许多人对我微笑,我印象最深的、最喜欢的应该是外婆的微笑。
有一次,我不小心摔倒,膝盖和胳膊肘磕破了皮哭闹不止,爸爸妈妈怎么哄也没用。后来,外婆听说后急匆匆赶来,还带了一盆亲手做的红烧肉,笑眯眯的对我说:“乖,吃点肉补补吧,越跌越长呀,男子汉不能哭鼻子。”看到红通通的红烧肉闪着油汪汪的光泽,闻着香喷喷的肉香味,我似乎不怎么疼了,点点头大口吃起来。外婆高兴地看着我吃肉,布满皱纹慈祥的脸上,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放假了,我总想睡懒觉,当我睡眼惺忪地走向餐桌时,外婆总会微笑着对我说:“我家的懒羊羊终于起床了,快刷牙洗脸吧。”看着外婆亲切和蔼的笑容,我不好意思地跑进卫生间,迅速地搞好个人卫生。
当然,外婆不是一味的宠着我,当我因为一时取得好成绩,翘起骄傲的小尾巴时,外婆会笑眯眯地把我搂在怀里,一边往我嘴里喂水果,一边说:“满瓶子不响,半瓶子哐当,宽阔的河是平静的,博学的人谦虚的。你名字里的逊字就是要你谦逊上进,做个博学广识的人啊!”这时,我会不好意思抬头看外婆微笑的脸。
外婆的微笑一直伴随我成长,给我关爱和激励,我爱外婆的微笑……
对外婆最初的印象,定格在两枚圆圆的青橘上。
那时我不过四五岁,外婆的头上也没有如此多的银丝,我坐在门口的一个石墩上,看见外婆正揣着她熟悉的紫手帕,里面包着什么,笑眯眯地走来。她走到我面前,伸手打理了一下我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透过慈祥的眉眼,她的眼神宛如清澈的阳光洒落在澄明的河水上。她将手帕递给我,我迫不及待地接过,里面滚落出两枚青橘,拿在手上触感微凉,让我感到安心。
橘皮在一番折腾下裂开一个小口,我扯下一片橘瓣张嘴就咬,不料一种青涩的、纯粹的酸味直冲鼻腔,可想而知当时我的表情是多么滑稽。外婆期待地问着:“甜不甜?”为了不让她失望,我努力平缓自己的面部表情,咬着牙挤出两个字:“很甜!”
外婆欣慰地笑了。
该是我读小学三年级时罢,依稀记得在一个阳光不是很强的中午,和伙伴们在操场上玩耍。忽然,我捕捉到一个细细的童声:“看!那是不是你外婆?”我连忙回头,却不见那背已有些佝偻,头发略显花白的身影。只是教室里那张原本属于我的课桌上安静地躺着一枚青橘,在澄澈的阳光下折射出一小块变幻的光斑,浅淡的青涩气息混合着温暖,自空气中缓缓扩散。
青绿色的时光流逝,转眼间我已初二,对外婆的记忆,早已被封存在时间深处的两枚青橘里,上面堆积的,是愈来愈繁重的学业。直到有一天,母亲告诉我外婆她想我了,这段飘散着清香的记忆才缓缓浮现。
再次站在这扇熟悉而陌生的门前,伴随着有些沉重的叩击声,她瘦小的身影迎上前来。我看着这位被母亲称作妈妈,被我称叫作外婆的人,染发剂掩盖不住她斑白的头发,岁月在她褐色的肌肤上精心镌刻了道道印痕,她的老花眼镜,紫色手帕和散发着洗衣粉香气的布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忽然,外婆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捧出一个物体,放在我的手上,青色跃动着撞进我的眼帘,手感觉到那有些粗糙的表皮,像外婆操劳的手,鼻腔间又弥漫青涩的气息。
“你小时候说,这橘子甜,你瞧,我给你买来了……”剥开青橘,酸味在唇齿间洋溢,我尝到儿时的时光,以及儿时不曾品过的甜蜜。外婆仍在说着,我早已背过去,眼泪无声地滑落,掉在过往的记忆里。啊,这儿时的青橘!
感谢外婆,感谢那青涩的飘散着芬芳与爱的青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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