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网上看过一个很让我激动的视频:十几个人在一款名为“我的世界”的游戏里用各式各样的小方块搭出了整整一个丽江古城。
我很激动地将这个视频分享给我一个好友。他问:“做这个他们花了多久?”我查了一下资料回答道:“不休不眠的三个月吧。”很久,他才憋出一句:“可是这个有什么用呢?”
我愣住了,想了很久,才发现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用。还原度再高的古城,也只是存在于那个虚拟世界。我莫名有点难过,为他们付出的不值。
可是,在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有用的呢?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是身外之物的又岂止是钱财?
钱财是无用的,不过多添铜臭;学问是无用的,文盲也能照活;爱情是无用的,一个人也是潇洒;甚至家庭,也是无用的,不过徒增负担。
看完了《瓦尔登湖》,方明白人所生存的最基本条件,不过四个简单潦草的大字“保持体温”,除此之外,全是奢侈与无用。
原来我们所毕生追求的,不过是一堆废物。
就连我们本身,也是无用的。地球少了谁,都是照样转。谁会在意这世上少了那么几个政治家或者别的什么?即便是所有的人类都消失了,太阳照常升起,鸟儿依然在叫,花儿依然在笑。
佛曰:“四大皆空。”
奈何我不信佛。对我而言,色便是色,空便是空。红颜即便最后逃不过白骨,我也要抓紧时间好好欣赏那销魂蚀骨的好皮囊。
世间万物大多无用,可这万物又怎是能用简单的有用无用来区别的?我喜欢这世界,即便它无用,我也贪恋它。我讨厌癞蛤蟆,即便它有用,我也避之不及。那辛辛苦苦搭建出来的古城模型,只要赢得同样爱它的几个人的欢呼,也值了。
管它什么黑白是非有用无用,喜欢便够了。
那些斤斤计较有用无用的人,大多是惶恐不安的人。焦虑地活在世上,哀叹着流年易逝,往事随风,不懂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散发弄扁舟的道理。渴望做“有用”的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却不知这世界大多事物,连他自己,都是无用的。
无用之人,无用之物,因为喜欢,所以彼此才有了价值。此乃无用之道也。
庄子曰:“人皆知有用之用,而其知无用之用也。”溯其根源,便令人生疑:何者谓之用,何者谓之无用。
若为之积累,无用之物亦可成为有用之物。网络中兴起的装修新风,用生活中的小物品,点缀出新花样。当粉色的公主屋成为糖果纸点缀的梦,当积木大厦成为扑克牌造就的现实,不禁令人惊异:微小如糖果纸,寻常如扑克牌,无用的积聚,竟可以是美好。
若予以时间,无用之物亦可成为宝藏。古之海,是天涯,是望断,是“一别两茫茫”,是失去音信的代言词。而如今,海水是无数化工人眼中最大的资源,海洋元素溴、氯碱工业的雄起,是时间的演变使其发光。
若给以创新,无用有用便在一念之间。镁光灯下的无暇,时装台上的耀眼,无不是高光衬托的效果。而高光,却是由自然界中最常见的云母制成。一念之间,为弃之之石,一念之间,为灯下明珠。
何谓有用,何谓无用,此本应运相生。有用为对人能产生所期盼方向的促进,无用为不能被人所利用。聚焦无用与有用,其实质为围绕人而产生的物的经济效益。以此定义,则文学与科学两者之用,高低立见:科技能科带来最大的用处,文学则是人情感的衍生品。但此论显然有悖于常理。再仔细品味,便会发现:有用与无用是一个瞬时的概念,也是一个主观的概念。它为人所定义,为人主观的判断,更为人瞬时的判断。
那么,有用与无用之间绝对的界限便突破了。有用之物本为无用,无用之物亦可为有用。如此观之,单为某物某事下定义“这是无用的”便显得可笑。这无疑是捏紧了时代盛行的功利主义的咽候:当其大叫“读书是有用的\'”“考研是有用的”,却单单不喊“学习是有用的”,显然是肤浅的;当其大叫“人情要做好”“面子要卖”“台阶要给人家下”,却单单不喊“真心要交好”,显然是功利的。人们太过于重视什么是有用的,却不曾注意什么是有可能用的。
当人类在讨论“有用和无用”这个话题时,便已经站在自己的、群体的人类利益和发展进步这个立场上。为什么要发展文学?它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天才灵感的汇萃,是命运闪光的奇迹。有了文学,人类才能站在更高的平台上,为发展科技寻找前方,破开人类前进的道路。为什么要有哲学?这不仅仅是几个言之无物的问题,而是对人本体存在的探讨。了解人类存在的意义,才能更好开发人类新的意义。有用和无用这个框定,是用于界定人类已知的世界和未知的世界的,而决不是用于限定人的思想和外界的沟通的。如果用“有用和无用”这个套子锁住了人类的思想,然那么别说天空能浮起高楼大厦,就是连鲁班发明的矩子,用于烤制食物的火都不会有。而人类利益与发展进步就成了可笑的泡影。
因此,当谈起有用和无用时,请默默地在心中加上“暂时的”三个字,不要让框定已知与未知的架子阻碍思想的飘散,有用与无用转换的大门要随时打开。唯有这样,才能让“有用与无用”真正成为有用之物,而不是无用之土。
《水浒》中的“智多星”,名唤吴用,谐音即无用。我总是隐隐地感到其中淡淡的戏谑感,再一想,却又想到另一种意味:无用并非无用。只是看待无用的角度发生了变化而已。
中华汉字,千变万化,总搅得人有些眼花。但那又何妨?它若是真的无用,又怎会有上千年的的历史,从古代流传至今呢?若不是拉丁字母的传入,与其相比较,又怎会显出其繁杂妙趣?然而,中华汉字,大宇包举,磅礴雄浑,又怎输于拉丁字母的“小蝌蚪”?又怎会无用?
电脑的普及带来的是对手书写世界的摧残,越来越多的人打字速度越来越快,手写速度越来越慢,而且提笔即忘字。因此,有人说“生僻字”无用,有人说“手写字”无用。吾用“无用”,撰文驳之。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千百年前的《诗经》中多是这类诗。而“蒹葭”或许就算是一类生僻字了吧。所谓“蒹葭”,即是芦苇。很多人宁愿写“芦苇”二字,也不会写“蒹葭”二字。这就是“无用”?这就是“生僻字”?只是没有人去用罢了,“无用”只是无人用。
“一语成谶”,或许许多人见过多次,却永远只记得“一语成X”,而且往往只知其中的不祥,不知完整的含义。这样一个连读音、意思都不清楚的词,又有几个人会用、敢用?与其写“一语成谶”,不如写“一句话预见了未来的不祥的事”。所谓“无用”,大概只是无人敢用吧。
很多诗词歌赋中的词,在岁月中淘洗、沉淀,又被打字的泥石流掩埋。饕餮、貔貅这些上古神兽的名字也不例外。该拿什么去拯救这些“无用”的生僻字?
我不知道。生僻字或许无用,但它们若被放进诗词歌赋文章当中,又怎不会熠熠生辉?朗朗上口的中华汉字,在历史滚滚风尘的淘洗后,留下的是漫漫满满的精华!现代的人们追求的是快节奏、高效率、语言直白精准简练,或许这是源头吧。在文章中写“蒹葭”,别人只以为是为了增加古典气息,不懂者半天才知蒹葭即芦苇还可能嫌作者卖弄——他们早已忘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这些粗犷中带有细腻的、藏于汉字中对自然万物的赞美吧。
所谓“无用”的生僻字,并非无用,只是片面之词罢了。而吾所述,也仅是一己之词,只见汉字并非无用耳。
世间有太多的无用之物,糟粕之事,也许我们会创造出一种职业,去铲除这些无用与糟粕。殊不知,正是这些无用与糟粕,却能奏响另一番乐章。
在刚出生的那一刻,我们还静躺在母亲的脐肚中,包裹着羊水,拥抱着温暖。当羊水被神之指轻挑开的那一刹,我依稀看见外边的一丝光明,还有那隐约间传来的声音,很吵,涂满了激动。不知为何,心中涌出一股力量,亦或是一种本能——欲坠地。渐渐地,便有了执意,半是流汗,半是落泪,却不肯退让,不肯商量。终,坠地。
刚出生的我,大声抽泣,拼尽全力去呼吸这个世界的第一口空气:无味,却带着丝缕的芬芳。回望床上的母亲,靓丽的黑发被汗水弄得凌乱,满脸的苦涩甘甜不知被汗,还是泪所模糊。她身下的白色床单,开满了点点腥红,似在静默地祈祷,而褶皱的本身,让白色的床单俨然成了一块布,一块破布。
在里,在外,我和母亲,呼吸着同一口空气,同在流汗,同在落泪,闯出了这道鬼门关。
那一刻,有那么一种痛,让全身骨头位移的疼痛。而今的剖腹产却为一部分人免除了这超越生命的疼痛,这无用的疼痛。我们追求着结果,渴望着肚中的孩儿坠地。但,那终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坠地。我们在追求有用的结果,有用的出生,有用的坠地,有用的婴儿,可忘了,都忘了——还有一种无用,那是让人恐惧的疼痛,以及婴儿那声无用,甚至低微的哭啼。
无用的疼痛,却是经历一个灵魂的洗礼。每一位接受过此疼痛的母亲,都是战场上的一位勇士,任身后的伤痕仍在滴血,依旧还坚守在前线。无用的哭啼,那是对生命最真切的呐喊,没有高音,却拼尽了一个婴儿的全力,将无用的音符,唱响了无用的最强音。
我看着在手术室黄色灯光照耀下的母亲,她像拂晓的英雄,在晨曦中向我微笑。我愿用我的哭声,为她奏一曲静谧与美好。
听啊,那无用的歌,唱得多美,让人心碎。我愿做一位去糟粕,除无用的作曲家,把每一件无用之事,换作一枚音符,谱写无用之歌,让所有人知道:无用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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