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遁世者说:“我在世上已经了无牵挂,只对于时序节令的推移,还不能忘怀。”
——《徒然草》
梅花满树,又是一年冬至。早晨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天冬至,脑海中响起了一首曲子,莫扎特的《魔笛》,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2002年11月7日22点20分,这个平静小镇中一个普通的家庭里,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沉浸在莫扎特临终前最后一部也是最为辉煌的一部歌剧《魔笛》的吟唱声中。这样的一句台词来自于电视剧《冬至》。
冬至,中国农历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气,也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对于节气时令的变化,我们总是很敏感的。时令变了,皮肤感触到的温度变了,眼中看到的风景也变了,从枝桠新抽一直看到黄叶满地。徒然草中写道:“我在世上已经了无牵挂,只对于时序节令的推移,还不能忘怀。”不能忘怀的,是看到眼中,记在心里的自然的美丽吧。
明刘基有首诗:“日薄云阴雪在山,夜寒溪静客舟还。乾坤簸荡逾三载,风俗乖张似百蛮。废井衰芜霜后白,空村乔木晓余殷。独怜节序逢冬至,不得安息学闭关。”诗中闭关的意思就是“闭门谢客,断绝往来,不为尘世所扰。”如此说来,不知闭关者是否可以算是遁世者。时序节令的推移可以使他们感到时间无声无息的流逝。又是一年芳草绿。
今天讲到了一首皇甫松的《采莲子》:“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游。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可以想见到的`江南风光,可以想到的大胆热情却又娇羞可爱的江南姑娘。这首诗使我想起了《天龙八部》一书《向来痴》一章中后半部分阿碧的出场:
“便在此时,只听得(矣欠乃声响,湖面绿波上飘来一叶小舟,一个绿杉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而来,口中唱着小曲,听那曲子是:“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歌声娇柔无邪,欢悦动心。”水面上全是菱叶和红菱,清波之中,红菱绿叶,鲜艳非凡。见过荷塘,但是这样的景象我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只能想象了。
四季往复,春去秋来。仿佛只是眨眼间的事,又是一年叶落时。
有人把春天比作少女,我觉得秋天同样是。若春天是代表着活泼与美好,那么秋天的气质是忧郁而沉静的。在夕阳中,秋望着远方的目光,遥远而惆怅。
秋天自古以来,似乎就是萧瑟的代名词。花已落红,叶亦飘飞,无端的生出些惆怅。沿着操场的边缘走过,抬头看到秋风卷着落叶,忽然就有些睹物伤情起来,没来由的,自己也不知道那情绪自何而来。
秋天哪。这样萧瑟,这样惆怅。
我站在飘飞的落叶中,依稀想起奶奶。
记得从前,她总是执一把扫帚,默默地,低头慢慢扫着落叶,在家乡的小院里,在这样的清秋里。那时我年少不懂事,跑到树下猛摇一阵,落叶像蝴蝶,翩翩而下。奶奶便叹口气,说一句那时我听不懂的话:“叶呀,就像人一样终究会落的。”叹完便不再扫,喃喃道:“叶落了,就让它归根吧。”
好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奶奶担心的是什么。她怕时光太短,岁月不长,她怕她也会像落叶一样。奶啊你是从很远的地方嫁到家乡的,几十年了,没回几次故土。她随遇而安地待在这里,默默地将孩子拉扯大。如今孩子大了,远走他乡了,爷爷总是出去走街串户。她一个人,寂寞了,怎么办。
奶奶没读过什么书,懂得却多。她给我讲神话,讲那奈何桥,讲那孟婆汤。我那时懵懂,不知道她眼里为何会忽然露出沧桑。那时过年,爸妈回家乡来,我问爸爸,奈何桥、孟婆汤是什么。爸爸皱眉,问我是谁说的,我说是奶奶。爸爸便小声说,怎么给孩子说这些。声音不大,奶奶却听见了。她垂下头,无声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以后,我再也听不到她给我讲的神话,我缠她讲奈何桥,她叹口气说,不讲了,我给你讲小红帽。每到秋天,她看着落叶愣神的时间越来越多。她还是在我喊饿的时候摘桂花给我做桂花糕,给我摘石榴。可她愈发沉默起来。
现在我也离开了,我无法想象她一个人的孤独,她还是那么沉默吗?我无法想象她无言地做着这样那样活的样子。我不在的秋天里,她是否还是看着落叶发呆?
我蹲下,捡起一片落叶,轻轻地夹进书里。不知是不是巧合,那树叶上写的,正是一位奶奶的故事。
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窗外有一片叶飘下。依稀记得,宋朝有个女词人在这样的落叶时,佐以一杯记忆的酒,在窗下独饮,写下一段,人比黄花瘦的心事,托付给流年照料。而我,在一个凉风阵阵的秋日里,写下一个关于落叶的故事,笔落素纸,只愿时光不朽。
清明,一个令人悲伤的日子,一个令人沉痛的日子……“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是大诗人杜牧对逝去亲人的留恋之情。而如今的我,不亦是如此吗?
小时候的我,爸爸妈妈工作比较忙,没有时间接我上下学。都是爷爷,不管狂风暴雨,还是烈日炎炎,一如既往的送我接我上学。渐渐地,我从那辆虽然小却温暖无比的三轮车中慢慢长大了。
但是,现在的我,永远也没有机会了,它像时间一样,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此时的我,站在与世长辞的爷爷“面前”,我浮想联翩,想起曾经与爷爷逗趣的情景,曾经与爷爷吃饭的情景,曾经与爷爷……想着想着,我便拿出手中的饭菜,“递”到爷爷面前,上了一炷香,给爷爷跪拜一下,并告诉他,孙女儿好想他!
“嘀嗒——嘀嗒——”时间匆匆忙忙的过去了,我恋恋不舍的与爷爷“告别”,拿起地上的饭菜,装进篮子里,盖上盖子,与爸爸妈妈一起回家了。此刻,我感觉大地是属于我和爷爷两个人的,花儿为我们哭泣,树儿为我们感叹,所有的一切,都披上了泪的装束。
……
我缓缓地离去,带着伤感,带着泪水,带着满满的不舍……
我一直相信:泥土之所以能造就芳香,是因为有无数落叶烂在了土里.冬天的阳光将金色撒在了人的身上,感觉暖暖的.有个同学问过我喜欢的季节,我说,冬季.原因是冬天的阳光让人感到舒服.可我怕那同学会说我矫情.于是我说,因为冬天是梧桐落叶的季节.可没想到她还是说我矫情.
小时候,喜欢冬天是因为水果市场有满地的橘子,后来,便是因为冬天的阳光了---不是有个成语叫“冬日可爱”么?
踩着可人的阳光来学校.手里捏着一个金色的橘子---秋季是丰收的日子,冬天则是享受的季节---这种享受一直延伸到第二年春天.橘子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芳香.可口而美丽的冬天呐!
阳光透过梧桐树,撒下的不是星星点点的光影,而是星星点点的黑影---那是寥寥无几的梧桐叶---梧桐内心的黑影.这些影子是会动的,一片叶子落下,影子便少一点.冬,就是让树叶猛地减少,直到光秃突的树枝在北风中渐渐颓废;春,则是让树叶猛地增加,直到茂密的树叶轻轻摇曳在冬风中.都很美.我忽然想起了一首诗:梧桐/落了/被雨水打湿的梧桐/成了透明的音符/飘向她的窗口/碰响了/那串/紫色的风铃/风铃的音乐/在空气中永不老去.梧桐,你如何舍得让自己的儿女死去?它们并没有死去的.北风已不再凛冽,梧桐树让风转告我.它们是在新生呐,虽则躯体改变了,但灵魂没变.只有舍得死,才有可能生.你记住,死灰也可复燃!
我似乎了悟了王海鸰的话:舍得,舍得.有舍必得.要得必舍.---倘若梧桐叶不死,又如何换得来一个崭新的春?春,其实是万物的重生呐---又一片梧桐叶落下来了.
夕阳将树影拉得老长,在树尖上还有两片树叶了.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叫《最后的常春藤叶》.文中的女主人公琼珊用藤叶的减少来做生命的倒计时.由现在看来,冬天并不是生命的倒计时,而是新生命的开始.是春天开始的倒计时.
一片、两片,梧桐叶掉光了.我捏着橘子向夕阳的反方向走去---我不敢面对夕阳.忽地,一阵带着暖意的风向我拂来.呵,东风来了.
又是梧桐落叶时.
春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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