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就望见家里的灯兴奋地亮着,车子在家门口停了下来,听不到屋子里的任何声响。花了片刻把行李搬了下来,我敲了敲门,叔叔让我从后门进。门一打开,我便习惯性地寻找那张熟悉的脸,不等我开口问,叔叔便告诉我,爷爷等到十点钟,直打瞌睡,催了好几次才肯回房间睡觉去。“哦,不用等的”,我笑着说,其实我心里很清楚,爷爷一定会等我,就像小时候,不管我出去玩到什么时候,他总是静静地等着,推开紧闭的大门,总能看见他打盹的身影。
夜色迷茫,雨一直下着。叔叔早已在厨房里煮好米粉等我们吃,把它端到客厅里,幸好还是热气腾腾,驱散了雨夜的凄寒,白色的米粉上静静地卧着一枚荷包蛋,如冬日的暖阳,没有刺眼的光芒,毫不张扬。由于太久没有相聚的缘故,尽管接近凌晨,仍像以前那样,一见面就说说笑笑,不一会儿,我们就吃完了。除了油和盐,没有任何的作料,我们竟吃得如此香甜。妈妈很勤快地收拾了桌子,楼下传来了碗筷戏水的声音。
还是这样的雨夜,内心却从未如此惬意。嗯,我想奶奶了,上楼回到以往回来我住的房间,打开窗户,我久久凝望,远远近近的房子,稀稀疏疏地在雨里静默着,好好享受这样一个安静而祥和的夜晚吧,躺在床上,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小时候住的老房子,浮现出无数个雨夜奶奶忙里忙外找盆子接雨的身影,还有湿辘辘的地上叔叔忙碌的脚印,好多年都没有听到雨水打在瓦片上的嘀嗒声了。屋外的蛙鸣声越发清晰响亮了,枕着那些年的回忆,我沉沉地睡去。
大清早,一阵鞭炮声把我从沉睡中惊醒,谁家祭祀这么早呀。拉开窗帘,惊喜地发现太阳早早露出了笑脸,天终于放晴了!今天我们去扫墓!
好多年没有和家里人去扫墓了,小时候胆子小,每次扫墓回来都要做噩梦,印象中是二年级开始,我就不再跟着去了。长大以后想去却也没有机会,不是在深圳读书,就是被各种繁琐的事儿拖累,今年终于如愿。
车子在熟悉的大路上奔驰着,叔叔还一路和我们回忆小时候借邮局的车子去扫墓,调侃说邮局的车子很不好看,像日本鬼子进村的那种车,不一会儿,车子就开到了山脚下。小时候觉得那么遥远的路,现在怎么一下就到了。
我们一行八人,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扛着锄头,拎着镰刀,沿着山间曲折泥泞的.小路,真正地踏青去了。厚实的泥土在脚底下格外松软,我一路在找小时候看见过的红色小果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农舍屋前茂密的枇杷树,早早地挂了果,有些已经呈现一片浅黄色,在各种层次的绿叶中格外显眼。流水哗哗地响着,水边的小草格外翠绿,要不韦应物怎么“独怜幽草涧边生”呢,原来别有一番滋味。
原始的大山,多年未变的小路,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祭祀。山脚下,山腰上,山顶上,布满了花花绿绿的人们,阵阵鞭炮声摇曳着沉睡的大山,人们对逝者的回忆也渐渐苏醒。
奶奶的墓地几乎找不到了,杂草丛生高过人。08年奶奶下葬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给她上过香,时隔三年多,一切都在改变着,庆幸的是,不管经历了多少事情,我们都会越来越好,奶奶泉下有知,她可以安息了。
离开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回头看看,那不再是一座孤零零的坟,留下的是我们的足迹,带走的却是永久的回忆,您的正直,勤劳,善良,永远鲜活如初。
我是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的孩子,至到七、八岁才随父母来到深圳,兴许在城市里过惯了喧闹的生活,可我眷恋着家乡点点滴滴,依旧那么深、那么深。
这也是我在老家的最后一个晚上了。吃过晚饭,边看电视边聊天,直至十二点。
这个夜晚格外寂静,菜畦里的蛙鸣声不知哪里去了,也许,青蛙也和我们一样,在这个夜里,为逝者默哀,为生者祝福,为明天祈祷吧。
夜,一片寂静,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思绪由从前到现在,一股脑儿的全乱缠在了一起,我不敢去想未来,我只是在想,难道我人生的道路就是一道滑梯不成?一直向下,向下,直到到了尽头,生命也就终止了吗?
“喂!你很烦恼吗?”一个声音由心底开始空鸣,一直到了耳际,我一虚惊,因为这并不是我的思绪。难道是我的身体中还有着另一个灵魂吗?
由于惊恐,我只得在思绪中传出:“你是谁?”“我,我是你的导梦者。”“导梦者?”我凝眉思索,“很不开心吗?”那个声音像蜗牛的触角探到我灵魂的深处。“当然,我的命运越来越逆动,生活一天比一天糟糕,每每顾及从前与如今,真是格格不入,才发现幸福并不属于我。”“那你一定是担当过许多角色珞!”“是的,由好到坏,由主角到小人物。”“是吗?那你真幸运。人生有多种尝试是幸福的。”
我听了苦笑,“我有这么多尝试?我幸运?实际上我什么都不会。”那个声音狂笑,笑得阴森恐怖,而后严厉起来:“什么都不会?那你会走路吗?回思考吗?会发笑吗?会骑车去游玩吗?会……如此一来你是什么都不会吗?”“是吗,只是人生苦长,不称意而已,如果能舒畅一些就好了。”“好吧,那你闭上你的眼睛。”
我闭好了眼睛,“去感受你的呼吸,你的心跳,你血液流动的方向。好,深吸一口气。”一口气入肺,好新鲜,好自然。脑海中出现了一幅模糊的画面,一会儿工夫,一切都清晰了。四面一片白色,包括光!光!我能看见它由空中划过。它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照到身上好舒服,似乎是被牛奶滋润过。身体上的每一处都疏活了,每一个毛孔都畅快了,没有一个细胞不在活跃。这是什么光?我是来到了天国吗?那是曙光,他们连绵不断的润和着我,好舒服,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
四周一片白,朦朦胧胧的笼罩着我。我赤着脚,脚下是一种柔腻的,似乎是云一样的东西,绵绵的,激着我脚下的每一个穴道,全身的器官也就变得无比的舒适。
这里就我一个人,而我却并不感到孤单,人间繁华似锦的\'时候,我享受着清风的拂吹或细雨的摩挲或任鸟声满树林的回荡在我心中之时,也会希望有人陪伴或倾诉或相对无语。而此时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的每一丝的畅快,人间慢慢地在我的心中褪去它华丽的色彩,尽管我在那里生长,,天国在我也不复存在,尽管我被包容。我觉得我快要空了,我不由地叹道:“这是什么境界?众里寻她千百度,为伊销得人憔悴。”我,我就要睡着了。突然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你代入了自我,我的使命就要完成了。”
我醒了过来,“天国的花是怎样的?”我急切的想知道,眼前即现入一片五彩缤纷的灿烂,不知是花是草,只知它是有三瓣的,并且都很有风韵,最妙的是它会动,像是咿咿呀呀的学话的婴孩,像香香软软的唇一般张合着,我也咿咿呀呀的不知说什么好了。我忽然想到了,难道这里是想什么就有什么吗?我心里同时遁出“有”和“不”。但我也听到了我内心的重重的叹息。我矛盾了,但心里感应还是灵验了。
一张张鲜红的票子在我的身旁飞舞着,跳着轻盈的舞蹈。我的内心充满诱惑,但我随即听到了那声重重的叹息,我忽而感悟了,世间并不只这样一个圈套这样的诱惑人。我把目光投向了花丛,我吸了一口气,不可言说的沁人心脾的清香。
“好了,就要结束了。”我的灵魂突然被切成了两段,“现在,你有什么愿望就许一个,对,就是一个。”他说。我真的忽而茅塞顿开了,以前,我烦恼,我不得安宁,是因为我有太多的愿望,现在,我应该只有自己,站起来的自己,空中飘来如来佛的佛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的心忽地松弛了,我看到了白云下面的绿色的村庄里的人们。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向他们挥了挥手……
我从梦中醒过来,星星在空中闪烁,带着湿气的空气很新鲜,流入肺腑的是那种留在天国的空气,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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