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们便回到了勒阿弗尔。
家中的气氛由于这次游玩压抑了起来:我们不再在每周日去海边栈桥上散步了,母亲开始抱怨生活的不公,责骂于勒这个十足的骗子,父亲则害怕于勒找上门来,这个流氓,这个无赖,那该多糟!
二姐与公务员已经搬出去住了,大姐也有了订婚订婚对象,这段时间的父亲和母亲,溺在一种幸福的空气中,日子好像没那么难熬了,可变故却在这时到来了。
那天晚上,我们正在吃圣诞晚宴,我的父亲,母亲,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还有我,都齐聚一堂,大家热闹地吃了起来。
“喂!菲利普!”
一个有点颤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刹那间,母亲手中举着的叉子掉落在盘子上,发出了清脆而又吓人的响声,像是什么人在讥笑。而父亲的笑容在这瞬间定住了,脸色通红的像桌上烤熟的火鸡,他的瞳孔张得很大,骇人的神情叫人疑心他犯了什么毛病。他大口喘着粗气,像是吞下了一个火球,哑着嗓子叫我:“哦,若瑟夫,快去看看门外是谁?”母亲却在这时发出了一种怪异的尖叫:“不……不,好女儿们,快带上我的好女婿们去散步吧。”她连推带掇地把我的姐姐和姐夫们从后门推了出去。
我缓缓地站起了身,会是谁呢?在这个圣诞节夜晚?似乎很熟悉。
我拉开了门,一阵逼人的寒风吹得我站不住脚。
哦?我的上帝,这是那个卖牡蛎的我的叔叔于勒!他裹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大衣,在默认中不安地搓着手呵着气,一张脸竟和父亲一样通红,只不过他红得发紫。那张原本又老又穷苦的脸,朝我挤出一个和蔼的笑。
“小先生,你是菲利普的儿子吧?我是你的叔叔于勒。”
看来他没有记住我,在船上的.时候。我示意他进来,父亲却阴着一张脸倚在门口:“于勒,你走吧,你当初糟蹋我的钱难道还不够吗?”房里传出母亲的怒吼:“哦,于勒,你这个骗子!流氓!”
于勒直直地站着,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他的脸扭曲着,浮肿的眼皮艰难的睁开,他看起来坐立难安。
“菲利普,够只住一晚,让我进去吧!”于勒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很沧桑,很痛苦,像是木头与锯子摩擦发出的声音。
房内传来一阵争吵,父亲与母亲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十分刺耳。一会儿,父亲走了出来,“于勒,你进来吧。”他嫌弃地领着他到了一间最小最破的储物间。
母亲给我最破的毡子,让我送过去。我沉重的抱着这床毡子,脚步似灌了铅,我木讷地递过去。我还给了他一个热水袋,像我当时给他十个铜子的小费一样。
“谢谢你孩子,谢谢你的这个热水袋,还有那十个铜子。”他的眼里有泪光闪动。我轻轻地关上了站,祝你好梦,我的叔叔于勒。
第二天一早,我推开了房门,里面空无一人。父亲和母亲疯了一般冲进屋子,他们看到了毡子上的一个大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大把大把的法郎。
母亲挥洒着纸币,仰着头像是看到了别墅,美食,豪车……“哦,于勒!他是个有办法的人,我就知道。”父亲在一旁一边痴笑着,一边喃喃道。
我冲出了家门,但还是被大雪吹了回来!雪地上啥也没有留下……
不久后,我们家收到了于勒的第三封信……
父亲拿着两串烤好的韭菜向我走来。忽然只见地面激起了一阵强烈的旋风,把父亲的韭菜吹到了脸上。猛抬头,空中一庞然大物挡住了烈日,顿时暗了下来,定睛一看,一架直升飞机停在半空中,吵杂的声音震耳欲聋,我拿出AK-47对准舱门口,一阵扫射之后,飞机竟毫无损伤。“别小孩子气。”母亲夺过我手中的水枪。“要有绅士风度!”飞机缓缓降落在中心的飞机场上。整个世界静了下来。门开了。从里面滚出了一道红地毯,地毯滚啊滚,在烧烤摊前止住了。“有人走出来了。”小狗叫道。只见他身披麻袋,赤着双脚,留着黄头发,胡子都没刮,就大摇大摆地走了下来。“何方妖怪!'我又抽出两个手榴弹。向他砸去,竟没把他炸死。“别小孩子气了!”母亲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鸡腿。"要有绅士风度。”那人走到烧烤摊前,对买烧烤的小姐放了放电,“小姐,来两串鸡翅。”我母亲大跳起来,指着那个人:“老头子,快看。”母亲拨了拨那副老花眼镜。“你看他下唇上的那颗黑痣,那不是于勒吗?”父亲拿走了脸上的韭菜,眼前一片朦胧,又叫到:“肯定是他了。你看他黑痣上那条长0.5公分的毛,肯定不会错了。”父母亲顿时失声痛哭,几个快步,抱住了叔叔的脚,仅管脚臭让他们俩痛不欲生,但他们还是哭了出来。“于勒啊!我们家的那条黑猫已经3天没喝奶了。你快救救这可怜的小东西吧。”爸爸又叫道:“还有帮我们看门的那条小狗都已经5天没吃饭了,你就给我们点钱吧!”于勒反应过来:“$#%&*……”没想到于勒在美洲太久。已经把祖国语言忘光了。父母亲见此景,不约而同的晕了过去……
哲尔赛岛的旅行成了父母的心头大患,父亲再也没有说过那句永不变更的话了,母亲也愤怒地把福音书给烧了。他们为了那件事,变得有些害怕见人了。每当那些邻居们提起于勒叔叔,父亲还是满脸堆笑地为他们讲于勒发财的事情。只不过,话比原来要少了很多。
母亲和父亲整日里去教堂祈祷,他们祈祷于勒叔叔不会再回来,他们认为这样可以让他们的心里有一丝慰藉。
一天下午,我独自一个人去海边的栈桥散步,这次,我没有衣冠整整地去了,而是穿上自己平常穿的衣服去散步。看见路人向我投来鄙夷的目光,我低垂着眼眸。
忽然,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揉揉眼,一拍大腿,没错,就是他——于勒叔叔。他正站在栈桥上,浑身瑟缩着向行人伸出他那饱经沧桑的大手乞讨,可换来的只有推搡和厌恶。我的心底里的某些东西突然被触碰了,我抬起腿向于勒叔叔走去,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大概是那不舍的亲情吧。于勒叔叔看到我有些吃惊,对我说:“上帝保佑您,年轻的先生,请求您给我一些铜子吧。”我掏掏兜,掏出了我全部的铜子,二十个铜子,省省就过去了。于勒叔叔冲我笑了笑,离开了栈桥,便消失在暮色中了。
一回到家,我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母亲。到晚饭时,大家都在议论当见到于勒叔叔时,如何羞辱他,将他扫地出门。“当……当……”他们的谈话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母亲立刻对我说:“若瑟夫,快去看看,是哪个讨厌鬼打扰我们,快去快去!”我打开门,没想到竟然是他——于勒叔叔。父亲立刻冷着脸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于勒叔叔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向我们爬了过来:“我亲爱的菲利普哥哥,我真的过得好苦,我求求你们让我住下吧,我会还债的。”一家人全都震惊住了,但母亲很快清醒了过来:“你这个流氓无赖,还敢来我们这!”说完,母亲碰地把门一摔,就连吊灯也因为巨大的震动晃了晃。“于勒还有脸回来,真是见了鬼了。”一直以淑女形象面对众人的二姐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家里用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就连二姐的未婚夫都与二姐退婚了,大家谁也不愿意提起这段难忘的耻辱了。
很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见到于勒叔叔,希望他也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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