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张岱,是冬日。
那天窗外阴云密布,人冷得要打起寒颤来,我正在暖气旁昏昏欲睡,忽听老师叫我。惊醒后便读起课文来。“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很快便愣住了。眼前渐渐浮现出画面:远处寒山极尽朦胧,周围的一切都被白色覆盖。夜已深,冷冽刺骨的西湖上,只有哗啦哗啦的划水声。桨声和着船夫的呼喘,船来到湖上小岛。天与地与山与云与水,上下一白,浑然一体,天地间就只有这一片白茫茫和一叶劈开水面的小舟。
这画面犹如一道光,照进了我的心底,暖暖的,柔柔地,在我的心头荡漾荡漾,漾起圈圈涟漪。又如相知多年而又未得见的老友,突然间就站在了我的面前,向我款款走来。
我激动地快哭出声来。回家便开始关注这叶小舟的“船主”,由此认识了张岱。
回忆故国往事,是张岱的甜。
“小僧目送至山脚,不知是人、是怪、是鬼。”
张岱爱看戏,准确点讲,他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很热闹的戏。很矛盾,对吧!
一次他路过金山寺,看大殿里灯火通明,寺院里却寂静无声,于是便让随从在寺院内搭建戏台,让家里歌妓演出。寺里的僧人都起床来看。张岱注意到其中一个小僧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想笑却又怕方丈责罚而憋笑。这逗乐了张岱,随即大笑起来。
事隔多少年后,张岱以“山中野人”的身份,写下这篇散文后,不知心里作何消受?是思念还是痛苦?还是同我现在一般,让甜蜜美好的回忆攀上心头,甜到让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呢?
张岱原来也不只是个书呆子嘛!想到这儿,我自己也感到甜蜜起来。
《陈章侯》、《木犹龙》无一不是张岱回忆往事时的真情流露,他生动诙谐富有文采的笔触,让读者与他长久的共鸣。当他感受到甘甜的回忆时,字里行间便是他心头的几分甜蜜了,我也自然而然能品味到了。
原来沦落到“骇骇为野人”的地步,这位老人心里还是有名为“回忆”的甜蜜啊!
这份甜蜜通过文字,萦绕在我心头,从笔尖泻出。
日月星尘,比不上人间的真情。他人伸出的一双双手,捎来了甜蜜,那几分甜蜜,浓浓的,糊在我心头。
街道瑟缩地蜷在黑夜里,如同一条汹涌的墨色河流,月光已失去了光辉,仅剩一角没有被云层涂抹,它苍白地照着我回家的路。
枯黄的银杏叶在凤的拉拽下纷纷扬扬地洒满了路面,脚下的他们发出令人心碎的“嘎崩”声。一阵刺骨的凉风吹过,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全身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冰冷的脚底早没了知觉,僵硬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把手放在稍微暖和一些的包里,握着手机,期待一个电话。
一辆漂亮的婚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正当我奇怪为什么晚上才接新娘时,欢快的电话铃声响了。我赶紧接起电话:“妈”“你吃饭了没?”“早就吃了”“那你做完作业赶紧睡哈!妹妹越来越严重了,我好累,先挂了啊!”“嗯”嘟嘟嘟……心底的失落感再一次充盈了全身。妈妈在照顾住院的妹妹,妹妹才2个多月大,总是生病,一生病妈妈就着急,说好的妈妈的病不能着急,不然会恶化,可她每次都愁眉苦脸。爸爸去外地出差,还要好几天才回来,我不愿面对一个人在家里,那样孤单,那样无助的感觉。想到这,我更是不想回家,孤独的感觉充斥全身。
天已经黑透了,黑色的恶魔吞噬了仅剩的一丝光明,路灯下映出了我疲惫的身影,只有影子随时陪着我。身后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还是不等我扭过头,一个健壮的身影从我身边惊过。以为高大的父亲肩上坐着一个小男孩,他的父亲飞快地向前跑着,大声地喊着:“飞喽飞喽”小男孩便张开双手,张大嘴巴尖叫着,欢笑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地被黑暗吞没。又是一阵凉风吹过,好冷,鼻子有些酸,铃声又响了,我掏出手机,“妈”“你睡了没啊,再加层被子吧,又降温了,明天多穿点衣服,别又感冒了……”母亲后面说了些什么,早已被风儿带去远方,我什么也没听见,只知道,妈妈随时都想着我。如墨的乌云终于散开了,皎洁的月光照耀着我回家的路,有些温暖。银杏叶飘落在我的衣领上,我捏住叶柄,轻轻拿起,它活的那样满足,投入大地的怀抱才是它真正的归宿。
那一刻,几分甜蜜在心头。
一阵风过,一阵雨过,那浓郁的香气便更加放肆地在天地间弥漫开来,不经意间,就会钻进鼻中,口里,浸泡在这桂花香里,蜜一般甜的梦里,竟也成了一个香甜的人儿了。
徘徊在雨中的青石小巷间,情不自禁地念起油纸伞的情趣,竟有些《雨巷》中的意境,拿着着刚采得的桂花,在水汽尚未蒸发完的青石小巷间行走。
正走着时,遇见了一个小姑娘,五六岁的样子,正是最天真可爱的年龄呢!我走上前去,谁知,她竟先向我叫道:“姐姐好!”脆生生地,水灵而又带着几分童真。我坐在她的面前,同她询问了几句,才得知,她的父母出去打工了,是爷爷奶奶带着的,她耐不住家里太过于寂寞,偷着跑出来玩玩,爷爷奶奶正在厨房做饭。我得知后,心里又多了几分怜惜:这小姑娘,可真是水灵啊!起初,我本想攀谈几句就走,谁知,她竟给我讲起故事来,竟是那般动情,我只好打消了要走的念头,坐在那里听着她的讲述。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围绕着我转起来,我不禁问道:“怎么了?”她脆生生地达到:“你的身上好香啊!我好像闻过!”我便拿出桂花,对她讲解了一番。她恍然大悟:“哦,我见过好多好多这样的小花的,原来它叫桂花啊!”说着,便张开双臂,摆出一副要拥抱世界的样子。我感受到了她内心对于这花儿敏感细胞在躁动起来,便打开袋子,说:“拿去玩吧!”她先是瞪大眼睛望着我,继而又望向花朵。我拿起几朵别在她的头上,青黑的.头发,一下就生动起来了,跳跃起来了。她像是为了表示感谢,挑了几朵大的,小心翼翼的,用小女孩特有的心灵手巧为我编了一串手链。
良久,我们沉默着。突然,她在我的耳边轻轻说道:“姐姐,你真好!”那一刻,我的心里划过几道深深地波纹,每道每道,都是甜蜜的负担。我坐在那儿,没有缓过神来,但心中的甜蜜却难以溢于言表了。
那一刻,我的心头有几丝甜蜜浸润过,伴着甜蜜的花香,小小的,青石街道向晚……
甜蜜,像一杯温度适中的糖水,轻抿一口,甜蜜的味道在口腔里游弋,丝丝缕缕的甜意划过肠胃,舒服极了。周六早晨,太阳已露出笑脸,毫不吝啬的照射着大地,我还未细细感受这暖意,寒风就赶来凑热闹了,拂过我的脸颊,情不自禁地把手揣进衣兜,脖子缩进衣服,急忙往前奔,可是面前的一对老人让我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一对老夫妻,丈夫慢慢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面带笑容的老人,这应该是妻子,她的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衣,显得有些臃肿,一条红围巾衬得整个人都特有精神,手上带着手套,裹得厚实极了。相比妻子,丈夫身上的衣服就显得有些单薄了,只一件薄薄的棉衣,在寒风中瘦削的身子似乎只要风一吹便会倒地。可我却坚信他不会,他一定会为他身前的爱人抵挡风雨。在这样凛冽的寒风中,我被冻得有些冰凉的心似乎暖和起来。
看着他们缓缓地向我走来,妻子脸上溢出的笑容,浅浅的,暖暖的。大概走的累了,丈夫小心的推着轮椅,准备坐在长椅上休息,又不放心似的,看看脚下,又看看面前的妻子才安心的坐下,手中却还紧紧的抓着轮椅的手柄。忽然,又一阵风吹来,丈夫从上衣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口罩,细心得给妻子蒙在了嘴上。丈夫的嘴张了张,又合上,似乎在告诉妻子不能受凉。妻子似乎有些不满——那双隐藏在皱纹下的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接着,他们似乎在聊天,丈夫的嘴不停的张合,絮絮叨叨的和老伴应该是聊着家长里短,邻里间的小事,妻子静静的听着,没有丝毫不耐烦,偶尔会回上一两句,丈夫的嘴因此也咧到了耳朵根。几分钟后,丈夫慢慢起身,推着妻子继续向前走,经过我时,热心的朝我说了句:“小姑娘,这么冷,快回家吧。”我先是一愣,后又急忙摆摆手说:“我不冷,奶奶你们也赶快回家吧。”他们面带笑意朝我点点头,继续慢慢向前走着。
路上,寒风仍在卖力的吹着,我却再无一点寒意,因为,那一丝甜意已经浸润了我的心田,甜丝丝的,暖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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