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不到半月,寒意就迫不及待地着陆北京了。太阳懒洋洋地不愿出来。干枯的树木枝头上零星几片枯黄的叶子,萧瑟的风阵阵吹来,把枯叶吹散了,留下深褐色的树枝裸露着。
我走在一个胡同里,住户的房门都是紧闭的,身后骑车的人摁响刺耳的喇叭声,身旁的行人都行色匆匆,又带着风打在我面前。胡同的砖墙颜色斑驳暗淡,更透着一股凉意。
我的心有种不由分说的情感,深叹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清脆响亮的叫卖声:
“冰糖葫芦!酸甜可口酥脆的啰!”
那声音似鼓,清晰却又敦厚,我提起了些兴趣,沿声寻去。
在胡同的尽头,看到了那辆小摊车,我眼睛一下就亮着:那车是大红色的,在一片棕灰的背景下显得尤为显眼,在白色的泡沫柱子上插的是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冰糖葫芦。那枣红的,是山楂;那粉红的,是草莓;那浅红的,是樱桃……都是明亮的颜色,让人心里看着暖暖的,回头再望那刚觉暗淡的砖墙,竟也是可爱的。
我买了一根山楂的来吃,叔叔摘下后我凝视着它良许。那么多种颜色,我尤其喜那山楂的红。深红的外面又粘上了一层金色糖衣,太阳照过来,山楂的点点突起在金外衣的辅助下射出道道光芒,闪闪发亮,甚是好看。
咬一颗含在嘴里,还是熟悉的味道!入口是那糖衣的甜,腻腻的似蜜一般的甜。咬下去又有那山楂的微酸。一个入肚,咂嘴又有一股甘甜。仅是一颗葫芦,就令我千肠百转,使我满足,有一股暖意在心头。
摊前有对母子在赶路,那小男孩不过一二年级的样子。看到一根根的冰糖葫芦便走不动路了,抬头望着它们,眼里泛着光。他的妈妈推了他一把,他却摇摇头,不说话,指着那冰糖葫芦。妈妈便给他买了一根,他没有直接上口,而是如视珍宝地看着那冰糖葫芦,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满足地冲着妈妈笑。我不禁笑出了声:这不就是儿时的我吗?
我举着那根冰糖葫芦往家走,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倒觉着些暖来。我又看了眼那冰糖葫芦,原来,我就乐这北京寒冷冬日里的暖啊!
今年的春天令人迷惘。白雾蒙住了蓝天,看不到春光,过分的寒冷或是炙热,看不清春意,连我眼中的一束束花都是如此——一朵朵欲拒还迎般半张着嘴,勾引着来往的虫子,哪里还有春的灵气与生机?
我就这样面无表情地闯进了这个春天,然后面无表情的惊悟——我能在九班的时间,原来已不足一年又半。中考百日誓师、信息中考、体育加试、一模二模——这些在大屏幕上滚动的字,随着班主任的话,一起伴着冷风凉到心底。他们的今天便是我们的明天,总有一天,那些宣誓的人、那些的人都会重叠到我们身上,然后再一次重叠到下一批人身上……
于是,便这样跌入了对未来的迷惘之中,心里吹过的是春天毫无生机的、叫人发懒的风。路旁的花也随着这阵风软软的开了,有气无力的趴在枝条上,远看那些枝条真是像极了一条条软软的肉粉色虫子。
我看那些“虫子”,心中不由一阵迷惘——“我们”的未来,只是在重复他人的过去吧,出生、上学、就业、结婚、生子、死亡;六个词便可概括的一生,又有哪个词是他人未曾走过的?都说未来丰富多彩,可那彩色不过是被他人涂抹过后污浊不堪的色彩罢了!如今,又有谁敢跳出来走一条他人未曾走过的未知、五彩缺异常危险的道路呢?有多少人又在人生的路口纷纷选择了那条无数人走过的、平稳却又无色的道路呢?——至少,那样走,不会像前者那样,可能落入无底的,名为“失败”的深渊。
人与人,素来是不同的,哪怕是双胞胎,基因也不可能一模一样,那为什么我们这些不同的人,却心甘情愿地走上那相同的道路呢?为什么没有谁真的有雄心敢于如那鸿鹄般一飞冲天呢?我们真的只是怕冲天后会坠落而无力回天吗?还是有什么直直钉住了那对本应飞向天空的翅,有什么生生砸碎了那双向往天空的眼?
再过几日,花就应谢了。花生,花开,花谢。花的那样平凡的一生中,尚且会有那敢于一枝独秀早早凋谢的早开的红梅,那更何况本便有能力掌控自己一生的人呢?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望了望窗外,只看见一个小女孩和一个中年妇女。“她们是母女吧”。我自言自语。我打量了那个女孩一番,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穿了一件薄卫衣,浑身哆嗦。那个中年妇女对女孩说了什么,我想她是告诉女孩,让她多穿些衣服吧。这时那母亲拿出了件很厚的棉袄,给女孩子套上,可女孩却想挣脱母亲。我又想,这女孩太不懂事了,天这么冷,怎能不穿衣服呢?冻病了,可不好受啊。看了看女孩,我说:“我不也和她一样吗?呵呵,看来我也要加些衣服了。”
那女孩和她母亲走后,我想,这个冬天真的很暖和……
冬日严寒,雪一般的云片成了寒冬里唯一的色彩,单调重复,笼罩着这个小小的城市。
人就是这样,路走着走着就偏了,偏着走路人心就冷漠了。在这回家的路上,六年的路都充斥着淡视,人心的多余。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树木;一样的路,可我走在这儿,却多了不该有的东西。
我依旧如往常一般走在这条路上,机械地听着邻里的喧闹,争吵。看多了行人的无端事非多。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为什么要争吵,动手?这条社会的道路,何时承受人心的折磨?
一辆电动车从我身边飞驰,耳边听风且呼呼作响,咿呀哟呀地无声轻哼。那辆电动车仍在前进。突然,拐角处冲出一辆自行车,两者即将垂直相交!“小心!”我不由惊呼一声。回应我的只有一阵猛烈的刹车和两声大喊。
我睁开眼,骑在自行车上的阿姨被强大的冲击力撞下了车,东西摔了一地,双手紧紧抱着头。那位骑在电动车上的叔叔倒是安然无恙地站在车上。
旁边争吵得正起劲的邻居被吸引过来,一看无关自身,又忙着自己的事去了。几个行人还停下脚步看着,用手指指点点,丝毫没有扶起那位阿姨的意思。我的心顿时拨凉拨凉,加上北风刺骨呼过,不由拉紧了大衣。
叔叔走下来,来到阿姨面前。我的心“咯噔”一跳,该不会要……平日发生类似的一幕,在脑海中浮现。我赶紧冲上去,不想那位叔叔轻轻扶起了阿姨,心中一面墙轰然倒地。
我走上前,蹲下身帮阿姨收拾东西,重新交给阿姨。叔叔关切地询问阿姨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阿姨摇摇头,对叔叔和我感激一笑。扶着阿姨休息了一会儿,我就先行跟叔叔阿姨告了别,背着书包走回家。
这一刻,争吵声停止,人们放下手中的活儿、事儿,望着叔叔和阿姨逐渐离去的背影,听着风的呼唤,人性的伟大。
一切,似乎不再寒冷……
离那个冬天已经过了大半年,冬去春来,四季交替,可我却时时记得:那个冬日里深深的暖意。
现在,跟从前一样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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