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丢掉这双鞋子的。不是因为节俭——家里不止有我上百双鞋子吧——只是因为习惯了它的陪伴。它的陪伴,是一种熨帖。
怎样的一种熨帖呢?颜色黑,百搭;鞋跟高度恰当;皮质柔软;大小合脚。从穿的第一天起就没打过我脚,没让脚委屈过半分。从穿的第一天起我就不曾离开它的陪伴——天天穿,连续三个多月了!它陪伴我,从冬走进春,从裤装配到裙装,从广东跨到千里之外的老家,从节日来到平日——这陪伴,空前绝后的熨帖。
放心,再走一程,去会燕子,熨帖的它不会马上罢工。
这是一条遍种木棉的街道。和风微曛、阳光淡然,一切都刚刚好,那么熨帖,木棉花怎好意思不绽放?她们大概在微信群里预约了一下,三五成群,便恰到好处地开着,没到极盛,也无须极盛。极盛起来,那火焰怕会把整条街烧着,呵呵。那足够吸睛、足够让天空卖力蓝起来作友好背景的橙红、红们,正托着一朵朵大手掌,静静燃着,温和的`光焰熨帖地陪伴着蓝空。
燕子早一步到,我也不算来迟。两个好友面对面坐,点一些茶点,分一杯咖啡,开启陪伴模式——
倾诉,各自谈谈寒假一别的生活见闻,家长里短,没什么禁忌不可以说,没什么话出口之前要经雕饰;
倾听,表情丰富地看着对方的脸,会心地笑、理解地点头附和、关切地适时适句追问……就像咖啡的口感,温度正好,甘苦适度,浓淡适中,杯量宜人,熨帖、舒心。
所谓莫逆之交,不必遍寻人生,正在眼前。这莫逆的陪伴,必定是一种熨帖,抚摸心灵,直慰膏肓。而千帆过尽比对出的那一场场不熨帖的陪伴,只是度过时间,甚至浪费生命;只是作出姿态,以为筹码,绑架索取;只是难言之羁,挥之不去,纠缠不清……
从咖啡屋出来,蓝空还在,熨帖地陪伴木棉。
回家后,我一定会把鞋子拿去那个好脾气的师傅处修一修。然后,它又会是一双好鞋子。然后,轮到我,熨帖地陪伴它,共享一路又一路旅程。
谈起“甜”,我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姥姥的一句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颗糖吧!让甜味融入心中,赶走那些坏事。”也这是这种甜激励我在遇到困难时不要放弃,坚持下来才有甜。
有一种甜,美味可口,沁人心脾每每想起都会让我馋涎欲滴,这甜便是姥姥做的糖葫芦。打小我就住在姥姥家,后山有一棵山楂树。那时姥姥忙着打理事务,常常关注不到我,我便在后山偷摘山楂。在那个年代,有一棵山楂树是很稀罕的,因此姥姥也把它当成了宝。傍晚见满地的山楂,姥姥赶紧弯腰捡起山楂埋怨的说道:“那是要去卖的山楂呀,做成糖葫芦可以卖好多钱……”姥姥心疼坏了。回到家,姥姥将好的山楂挑出来做成了糖葫芦,贪玩的代价就是要把他们全卖了。
寒风呼呼的刮着,让人不禁将手缩进袖子。嘈杂的大街上一位头发苍白的老人领着一个小孩卖糖葫芦。无人问津,街上只剩下一些小贩。“大姐姐来串冰糖葫芦吧,酸酸甜甜,可好吃啦……”经历一天的奔波终是将糖葫芦全卖完了。回家的路上,姥姥问我:“累吗。”“累……”今日才知道原来姥姥平时这么辛苦,不禁后悔的低下头向姥姥道歉,而姥姥也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串糖葫芦温柔的说:“知错就改,是个好孩子,吃串糖葫芦吧,一会就不累了。”
路灯下那一串糖葫芦变得格外透亮,让人心底直痒痒,心中不禁充满甜。这种甜,甜而不腻,丝滑可口。这种甜,是劳动的甜……柔和的月光照亮了回家的路,那甜甜的笑容洋溢在姥姥的脸上。
时隔多年,我离开了故乡,也多年没见姥姥,更是多年没在回味那熟悉的甜。心中那一种甜味在我心中似真似幻,捉摸不到,有时化作思念,有时化作动力,有时化作喜悦,却怎么也比不上和姥姥在一起时的甜。
春节过年,我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忽然望见远处路灯下:一位头发苍白的老人领着外孙女卖糖葫芦。那女孩跑到我身边来,扯着我的手说:“大姐姐来串糖葫芦吧,酸酸甜甜可好吃啦……”。我内心不禁思绪万千,买下了所有的糖葫芦,也好让娘俩回去过年。回家的路上,便分给了不能回家过年的人,他们的脸上都流露着甜甜的笑。
有一种甜,是亲情。它隐匿在我心灵深处,激励着前行。
有一种甜,是冰糕的甜。小时候,爸妈都去打工,我自己在村里玩。那时候,我就知道了这种甜。夏天,我蹲在树底下躲太阳。对面是小卖部,老板把冰柜搬到门外。老板比冰柜还高。来了一群小朋友,他们举着手,把钱给老板,老板打开冰柜,冷气从里面四散而逃。一只肥手伸进去,抓出一把雪糕来,分给小孩。
小孩拿到冰糕,就像小猪吃饲料。边吃边跑,嘴里还嗷嗷叫。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小孩围住我,挡住了风,吸着手里的`雪糕。我问他们,什么味儿啊,他们告诉我,甜的。
过了夏天,我去上小学。从家里出发,走过暴土扬长的街道,街两边是土房,像迷宫一样。每天我穿过它们,出一身汗,坐到教室最后一排。阳光从窗户进来,透射到黑板上,黑板光芒四射。
老师在黑板上写字,我在最后一排,左右摇晃看不清,又出了一身汗。老师写完字,转身大声喊了一句话。隔了半小时,我听到了回音,他喊的是,最后一排能听见吗?
我眯着眼,看清了黑板,上面写着,勤劳的汗水浇灌出甜美的果实。我把胳膊上的汗擦掉,舔了一口。美则美矣,哪里甜啦?
小学毕业,同学们作鸟兽散。我到城里上寄宿制初中。男孩开始长胡子,女生开始长个子,整个学校有一股尿***味。
晚上,教学楼挡住月亮,情侣在星光下接吻。校长手拿探照灯,灯光射向四面八方,就像一座金佛像。佛光照到一处,就有情侣发出惊呼。校长飞扑过去,嘴里叫着,妖孽站住,你是哪个班的?
每到放假,校门大开,家长挤进来,领孩子回家。没人接的男生聚到一起,要打架。领头的两个人先谈,谈不对付就开打。后面的男生一拥而上,围成一个圈。领头的两个人抱在一起,外面的人拳打脚踢,也不知道打的是不是自己人。
我从旁边经过,圈里血肉横飞,圈外车水马龙。人有时候在圈里,有时候在圈外,圈里躲着拳头,圈外躲着车头。
初中毕业那天,我坐在教学楼下。没有人打架,没有人接吻。学生们从我眼前走过,面目模糊不清。有人说,前几年,校门口的血擦不干净,又腥又甜。有人说,女孩的嘴是甜的,因为她们爱吃口香糖。有人说夏天又到了,去买冰糕吃。
有一种甜,我们从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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