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一盏茶,细品,面对着素白玉胚的青花瓷,我的思绪开始瓢远。
素白玉胚如你素面无华,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侧锋勾勒的玄青色牡丹如你回眸一顾的盈盈笑靥,含蓄美丽如含苞未放的花蕾。
瓶身着色,一如你初装。淡雅氤氲之气如云雾缭绕,冉冉升起回旋的檀香勾起我无限遐想。窗外,有我沉默而迷离的眼神,窗内,思虑这纯情而懵懂的女子。玄青色的发丝拉紧我的思念相连,玄青色的衣衫将勾勒出的韵味私藏。
人间四月笼烟雨,江南清明多惆怅。袅袅烟,蒙蒙雨,朦胧而婉约的美,千里江风,丝丝醉人面,这美随着江风飘去,去到了那我去不了的地方。
细雨飘霏清风摇。是谁在窑烧边经千年的等待?你的裙袂依稀飘扬,那微抬的纤长玉手似是想要扣响同样绝世的青花素瓷。你如远山的眉黛不染一丝尘埃,又如弦月一弯独对幽静神秘的月宫玉蟾。青山碧,暮色合。玄青色的'牡丹淡雅而透露着盈盈清水,如隔岸的守望,那随风幻化的玉蝶历万千阻隔情依旧,依然相逢无尽期。
幽幽魂归,翻这青花瓷,背面竟是一幅古典传统的侍女图。天然瑰丽,楚楚动人,在微风中婀娜摇曳。易被忽视的瓶底原有临摹的古隶书,如天马行空透着神俊和飘逸。那似曾相识的落款让我想起那江南雨巷中的邂逅。同样是玄青色的油纸伞微微遮掩着你的面靥,透过柔润的雨丝,我见到了你娇美恬静的笑靥,我将欣喜掩藏于心底。
青色的刻花掩映着青色的天空,骤雨潇潇,我独倚江南小楼,举杯对这青蒙天空孤酌小饮,千帆过尽,江水悠悠。心中的孤独和惆怅化作一杯淡酒,两行清泪。举头问青天:当我再次路过那江南小镇的时候,还会遇见你吗?
一支笔,两杯酒,三行诗,千滴泪,万种柔情。素玉胚,青花瓷,盈水浅,舞正酣,裙阙飞扬。
“残缺不仅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是美的。” ——张晓风
友人送来一支烧制的青花瓷钢笔,我对它爱不释手。然而一次不慎,钢笔被摔在了地上,墨色一地,残缺的青花歪斜在上面,无声地抗议。收拾残骸之际,无意找到了最初的包装盒,盒里面的说明似乎带了炫耀的语气:数十道工序的加工,唯独到了最后的烧制,将有一大半因花色不正而被淘汰打碎。
这段文字,看得我心惊胆战。也就是说,在这些正品的背后,有无数个被当作垃圾的次品。虽然这些次品,同样经历高温的烧制,然而可能就是因为颜色不正或者其他的瑕疵,却被当成次品,它们来于泥土又归于泥土了。我仿佛看到了这些湮没在岁月的风尘里的青花小冢,满目疮痍刺得我不忍回首,然而它们终是消逝了。
不由得想到了孩童时期在瓷坊做的那只杯。冰冷的瓷土在手中翻转,塑形完成后已然有我手心的余温。送进炉中烧制时那一点点稚嫩的不安,至今仍然历历在目。深深浅浅的纹路只能在烧制过程中形成,来路何方,去向何处,淡淡的,只能期待。当成品摆在我眼前时,不同的颜色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排列组合,如一个浑然的'卦象,无可替代,不可捉摸。虽然,这个我亲自做的杯子,很古拙,在行家看来,有很多的不足,但是就是因为它的不足,它才是世上唯一的,仅仅这唯一,就显示了它非同寻常的价值。
玉也如此。听一个懂玉的专家辨别真玉和假玉的技巧:完美无缺的肯定是假玉,而真玉一定是带有瑕疵的。人生也是如此。有人说,生活往往不尽如人意,但不尽如人意的恰恰是生活。《周易》六十四卦中的最后一卦是“未济”,即没有完成之意。而那个预示成功、完成的“既济”却被放在了六十三卦中。哲学家告诉我们,因为是“未济”,才要不断的努力,才有奋斗的空间,是大吉。而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既济”,暗含的却是河水“濡其(小狐狸首,厉”。
依稀记得《枉凝眉》中有一句话,“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无瑕美玉暗指宝玉,却殊不知从一开始,他的结局就注定是一个大大的缺憾。然而红楼残篇,即使是残篇,却依然能引发后生无尽的浮想联翩。倘若李白一生平安,在翰林院写着粉饰太平的诗句,那李白就只是李白,谁又知诗仙是何许人也?倘若苏轼仕途通顺,那又是谁面对赤壁,喊出“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那又是谁面对一轮明月低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才会“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月者,阙也。茫茫宇宙,月又何时真的圆过?即使是圆规做出的图形,也会因为纸张的不平整而导致不圆。灰者,慧也。世上又如何存在绝对的黑与白,却是那不完美的深深浅浅的灰色,成就了每一幅无法仿制的水墨天青。瓷者,慈也。瓷杯,是否亦作慈悲。那支残缺的青花钢笔,就让它与那只并不完美的杯,一起静静地留在书架上,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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