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间是黑漆漆的,没有窗户没有灯,什么也看不见,找不到门在哪里。忘记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了,只记得醒过来就是黑的,墙壁很凉,可是很安全,把脸贴在墙上,凉丝丝,很安全。忘记了房间里到底有没有窗户,也许没有,也许有,可是被封起来了。
门和墙壁融在一起,怎么也找不到,算了,不要找了,我找不到的。我在房间里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躺着,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如果有星星该多好,有时这样想。有的时候,忽然觉得应该是白天了,太阳应该在外面晒得很欢了,于是想要出去,会沿着墙壁走啊走,墙壁真光滑,摸不到窗子的轮廓,摸不到门的轮廓,有时想想,就算是摸到电灯开关也是好的,可是,墙壁真的很光滑,什么也没有,那么好吧,安静下来,把脸贴在墙壁上,安心了。
每次在房间里醒过来,都会有短暂的恐惧,外面的人是不是忘记我了,他们会不会记得找我,他们发现我不在了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点担心,我叫喊,叫大家来救我,可是,真的会有人听见么,我不确定,真的不确定,只好不喊了,我知道早晚会出去,虽然还会回来,可是早晚会出去的不是么,那么好吧,不要喊了,我安静的躺着,看天花板,想想星星,原来房间里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一次忽然想起,原来这个房间是我一个人的房间,冰凉的滑溜溜的墙壁是我一个人的墙壁,永远也看不清的天花板也是我一个人的天花板,心里就升起了一股小小的兴奋,忽然欢喜起来,我觉得应该唱首歌才好,可是我喜欢的歌,实在是记不得歌词了呀,于是有重新沮丧了起来。
睡觉吧,或许等我醒过来,就可以离开房间了,可是大多时候是睡不着的,我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睁圆了眼睛,我在幻想,我的眼睛这个时候一定是发着光的,炯炯的很有神采,要是我自己可以看得见就好了。有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声音,就会忽然高兴起来,是不是有人来找我了,他们发现我在这里,他们过来把墙壁打破,他们要把阳光放进来了,我兴奋的等着,等着阳光照进屋子里,我想要看清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可是,他们又走了,失望了,每次都是失望,可每次都是满怀信心,我是个百折不挠的坚强的人,这点我可以肯定,我很坚强,这是我值得骄傲的地方。
那一幕,虽间隔已久,迄今想起,仍像那春日的太阳,微风徐徐洒进内心,心波泛起。
一个夏天的早上,我和伙伴相聚去玩。越过一条条街巷,大家赶到了水街——它是大家村最繁华的地区。一早,街头就堆满了摊点:有卖早饭的,卖蔬菜的,水果生意的等。我与伙伴奔向向卖装饰品的小摊,想来想去,都没有好多个钟意的。在大家正无趣地闲逛的情况下,忽然看到一个看上去比大家小多少岁的\'小女孩。她立在一个卖橘子的摊点前,用娇嫩的响声说:“老板,我想1斤橘子。”老板一看是个幼年的小女孩,便随意挑了好多个,捡到包装袋里,挂在称上,拿手一压,“看恰好1斤。”小女孩很不张扬,看到老板耍赖皮,都没有说些什么。她了解那袋橘子并沒有1斤。我看见了,正想冲过来跟那一个老板讲讲道理。我的伙伴马上拉着我,对于我摆摆手,因为我只能忍声吞气。
小女孩给了钱,老板回找她,小女孩便挎着包装袋离开了。刚离开了两步,小女孩又折回来,叫了声:“叔叔。”老板吓了一跳,认为小女孩要来跟他讲理,因此连忙说:“你刚也看到了,恰好1斤的。”小女孩很听话,她笑容着说:“叔叔,误解了,我是来还款的。您刚刚多找了十元。”小女孩把钱递去。那一个老板愣了一愣,接着接到钱难堪地笑了一声,有点儿惭愧地说:“啊,感谢你,小孩子。要不你多捡好多个?再多一点好多个橘子吧。”“不上。”小女孩莞尔一笑,“不需要了,叔叔。我的妈妈生病了,还等着我回来照料呢。”讲完便转过身离开了。那一个老板看向小女孩渐行渐远的方位,猛然充满了内疚。我和伙伴的眼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潮湿了。
那一幕,温暖的一幕,一不小心瞧见了。实际上,人和人之间,缺乏的便是一种能量,一种虽不为人知,却能令人觉得溫暖的能量。这,便是温暖。
打开一扇镶了几块玻璃的木门,便是我的房间。门旁有一面大而空旷的墙壁。本打算贴几张海报,却因迟迟不能过关的地理而贴上了地图。有人告诉我,用牙膏贴可以不留痕迹,我猜它的原理是牙膏白得像墙面,完全吻合。可母亲不知道,弄了款蓝色的透明牙膏。所以我的墙很不乐意的留下了几块蓝色的印记。真是阴错阳差,什么都不想要却留下这无比鲜明的记忆。好像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留下自己的东西,好像地理标记。可为什么,当我思念那些亲人时毫无头绪。
房间铺的是浅色的纯色木地板,花纹也极为普通,就像树的年轮一般。刚洗完地的时候,喜欢赤着脚,毫无保留地与它接触着。感到地上细小的缝隙,刻入了脚底的茧。这样的话,不管走在哪里,总会生发出一种在家的错觉,那种并不豪华却无比惬意的感觉。
屋子中央有一张纯手工的床。由父亲亲自设计,让木匠做出来,再由漆工上色。很朴实,与外面卖的床架真是天差地别,却最让我有安全感。床垫是熟人扎的,格外软。是舅舅送的,人扎的总比机器产的有人情味儿。铺上床单,总让我有打呼噜的冲动。可惜我是个懒惰的人,床乱了也不懂得整理。扔着杂志,散着CD,摆着扇子。肯定是觉得可惜,想好好整理一番,却腾不出自己的耐心来。有时候坐在床上杞人忧天,我的人生会这么凌乱不堪么。
床旁有个小柜子,其实是书桌的一部分,因为位置不够,勉强充当床头柜。柜子上尽是零食,乐事薯片,巧克力威化,乐天木糖醇,很少会在房间吃,却放在了这里,好像是一种独占心理,真是个坏习惯。书桌上有从小学到现在的文具,即使不用了也还保存着。孩童时的念旧吧,母亲曾整理出一堆旧笔,我又执意放回去,喋喋不休地埋怨母亲。母亲也无可奈何。
窗台和书桌很近。写作业不认真时就爬上窗台。下巴耷拉在窗框上,看着属于城市的喧闹,听着被称为噪音的车子的声音。累了,就靠在窗台上,或者干脆整个人躺下来。窗台很硬,我却从未感觉不适。窗台明明是最接近外界的地方,而我最爱在这里发呆。有时候整个人很难过,也会躲在窗台上。想着那些车子在飞奔的同时不忘带走我的难过,幼稚。从窗台上可以看见路上来来往往的走着的人,却看不清表情,我暗自揣测:他们都是开心的吧。于是渐渐丧失了自己难过的理由。
窗帘是麻布质感的,拉上它,看着它。我会觉得好像看着一块印着蓝色碎花的魔术布。我期待,下次拉开它,我会看到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或漫天舞动的花瓣。抑或什么都没有,于是这个不称职的魔术师被勒令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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