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庄子《秋水》,有一段很有感触,抄录于下:“万物一齐,孰短孰长。道无终始,物有死生,不恃其成。一虚一满,不位乎形。年不可举,时不可止,消息盈虚,终则有始。是所以语大义之方,论万物之理也。物之生也,若聚若驰,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何为乎,何不为乎,夫固将自化。”
可见人间万事,有终又有始,有合必有分,有其自身之规律,不无其变化之中。若不顺应自然,刻意是非,必自求其咎。人生万事若能合时相得,分时无憾,也就是人生之大幸了。余处世于今,已六十有一载,所历聚散恩怨无数,深明其意。然“无憾”二字古今难求。若非彻悟之人难明真谛。世上有几人能及庄周矣。
时近岁末,追往思今,仰天长啸矣。
“品若梅花香在骨,人如秋水玉为神。”
后世的许多诗文出现的“秋水”的形象都渐渐变为描述人的婀娜多姿,绰约有致。而《庄子》中的《秋水》篇则似乎与这无关,这是一篇极富哲理意义的文章,又是一篇阐明谦虚谨慎的人生态度的文章,这种人生态度上溯到一种境界,那就是一种人生的艺术化,人该如何自处与处事?这样看来,人如秋水就不难理解了。“秋水”明净而透彻,“潦水尽而寒潭清”,清澈的“秋水”就如庄子给我们描绘的人生境界一样,迷人而令人神往。
《秋水》篇中的“河伯”“北海若”等鲜明的性格特点给人以深刻印象。文章一开始就设置河伯与北海若的对话,一步步的展示了一个超人间的无穷的宇宙世界,继而以大小、贵贱、是非的相对性论证了“万物齐一”的道理,而归结为“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德殉名。谨守而勿失,是为反其真”的人生态度。这种态度对我们当下的人生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
宇宙何其大,人类何其渺小,狂妄自大的河伯面对谦虚谨慎的北海若终于低下了骄傲的头颅。“今我睹子之难穷也,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我到了你家门口,看到了你的无穷无尽,这才让我贻笑大方了。而北海若也并非是“大”的代表,而其对于天地万物,又不过似“小木”之于“大山”,“罍空”之于“大泽”,“稊米”之于“大仓”,“毫末”之于“马体”。这似乎是很简单的道理,然而忙碌而执着的现代人却很少能静下心来考虑过它。常听人说,“比宇宙更大的是人心”,“心有多大,宇宙就有多广”,时至今日,科技的双刃剑已渐趋显现出来,与之相应的便是人类的***的不断膨胀,而***的无法满足就导致形形色色的现代病,诸如崇尚荒诞、颠倒是非、混淆善恶、不辨美丑,甚至铤而走险,违法犯罪等。鹪鹩巢林,不过一枝,鼹鼠饮河,不过满腹;人生富不过一日三餐,晚上也只能睡一席之地而已。
人生有限,宇宙无穷,以有限的生命去追逐无限的宇宙万物,其结果只能是无功而返。与其这样,我们还不如一种自适自足自娱自乐的心态去面对世间万物,“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人就能真正做到:去留无意,坐看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闲观天上云卷云舒。这正是所谓“无以人灭天”,亦即人应该任随自然,忘胜负,忘得失。
这种人生态度,就直接启发了后世无数的文人墨客,诸如陶渊明,王维,苏轼即是。这才有《归去来兮辞》“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那般的淡然自处;这才有王维的“行到水穷出,坐看云起时”那般的怡然自乐,更有苏轼的“携飞仙以遨游,报明月而长终”那般的旷达乐观。现代社会,人更多的是浮躁,浮躁的背后就是急功近利、鼠目寸光,而这种静观闲处、深谋远虑才是我们当下所缺失的,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象,懂得了这点,我们才能更好的栖居于当下,幽卧于北窗。“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的栖居在大地上。”人类超越世间的种种繁琐,而以一种艺术化的态度对待生活、品味人生,这样人就如那湘妃洛女一样,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种幽香,不是梅花又是什么,不似秋水又待何谓?
庄子的《秋水》乃是庄子外篇中的巨制,洋洋三千余字。在那个刀雕竹刻的时代可算是非常长篇的东西。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这句话引起了全文。河伯的自大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了嘛,他有他骄傲的本钱。
但是,很快,这个河伯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他看见了大海,看见了不见水端的北海,他被吓坏了。于是,河伯这个孺子开始接受教育。若便是他的老师。
其实,作为一个职业上接触教育的人,我深深被若的态度所折服。现在的老师,往往是站在制高点上对学生灌输各种的结论和观点。其实,你的那些东西,学生未必就买账。要是学生不买账而被迫地接受。这样的教育我看存在很大问题。我看,假如可以像若那样,让自己的学生将自己的劣根性全部展示出来、暴露出来,这个时候适时地给学生看一点真理的外观,让他们被真理的宏大所折服。
让他们自己产生探索真理的冲动和***的时候,这个时候,老师才开始教育。我想,这样的教育一定会效率更高。当然,这只是一家之言,对于规模化的教育,这个成与不成,我不好说。
接下来,他们开始进入到虚与时的关系的论述上。夏虫不可以语冰,是因为冰雪对于它们来说太虚妄了。井中的青蛙也不要和它谈论天地,对于井蛙而言,天大也太过于虚妄了。其实,对于教育,尤其是德语教育来说,这样的虚妄的东西在我们身边还真是太多了。于是,就要怪呀学生会说一套做一套了。不要怪呀学生不遵守包括交通规则在内的许多规则了。
我们再往下读。他们已经开始关于大小的讨论了。天地算是大的,然后比起宇宙来真是沧海一粟。牛尾算是小的,然后比起更细微的东西来说它可算是高山大丘。这样的论证很有意思。教师对于学生在学问上算是天地了吧,然而相比大师,教师又逊色很多。学生就像是牛尾吧,但是相比婴幼儿,他们知之甚多。然而大师却要学习婴幼儿,学习他们最接近天堂的纯真和无邪。比如教育心理学就是从学习婴儿开始的。
儒家的争论比如人之初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也是从婴儿开始的。所以,老师也没有可以骄傲于学生的东西。自然,学生因为理论知识的缺乏也更没有可以骄傲于老师的本钱。于是,教师和学生的相互提携,共同进步就不是一句虚言了。我坚信一句话,好的学生是自己学好的。而好的老师都是学生养成的。如此说来,老师更加依赖学生的。也就是大的更加依赖小的。我想太阳虽然大,一个个微不足道的离子都剥离掉了,大概也就只会剩下一个空壳的概念吧?
接着,他们又对贵贱、为与不为、道天人等等观点进行了论述。洋洋洒洒,我想不想多滴感慨了。前人已经说了很多,我也不打算在这里多费言语。总之,老庄式的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的观点在这里横行其中。然而,《秋水》文笔抑扬、气势汹汹,让人目不暇接,还是让人非常手不忍释卷的。然而,最让我最让我感悟的还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这段。
这段话当属全文的精华。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由无数相互隔阂的个体构成的,我不可能是你,于是我就不知道你的痛苦和快乐。我以为你的痛苦和快乐其实是我臆想的。比如,我看见你皱眉,以为你很不快,其实很难说你不是在沉思。看见你笑,也许以为你在快乐,其实可能你在伪装。
虽然“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然而我会融入你的身心,就像水,紧紧包裹住鱼儿,就会产生“我在你的心里,你在我们的梦中”的境界了。这样的交流和融通,就算自己不是鱼,也能够知道鱼的苦乐的。
固然,《秋水》的这一段是精华,然而是反面的精华,是庄子小国寡民相互隔绝的精华。我们这个世界就要交流、就要沟通,就要“我非鱼,也当知鱼之乐。”。作为教师,就更得如此了。不如此,教育的职能是不可能发挥正常的。
河伯望洋兴叹曰:“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吾非至于子之门,则贻矣。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河伯满载秋水,至于东海,看见那浩瀚的大海,始旋其面目,后悔的发出这样一席话,虽有些晚,但却饱含了河伯的自卑感。
这也告诉我们要:学会自卑,认清自己。贝多芬在给兄弟的一封信中写道:“当站在我身旁的人听到远处传来的笛声,而我却听不到,这对于有如此敏感躯体的我,是莫大的羞辱啊!”从此,贝多芬开始过离群索居的日子。但贝多芬并没有从自卑中倒下去,他从自卑中,依靠自卑的力量站了起来,充分发挥自己的音乐天赋,因而创造出自己新的艺术风格,完成了传世佳作——《第三交响曲》也就是《英雄交响曲》。这里的自卑并不是普遍理解的自弃,而是换了形式的自信,是从压抑的心里中,爆发出的一种力求上进的力量。学会自卑,才能使这种力量得到有效的利用。贝多芬就是一位勇于自卑的舵手。也许你和我也可以成为优秀的舵手,但我们现在可能还是“少年不识自卑味”。看,学会自卑是多么重要呀!竹子是一种坚韧的植物。当大风降临时,他们并不是逆风而站,而是弯下身躯,随风而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与风之间的力量悬殊,所以他们学会自卑,弯下身躯。但他们并不是俯首任风摇,他们从自卑中发掘出自己的坚韧性,用随风摇摆来保护自己,从而用坚韧性去搏击风的洗礼。植物尚懂得自卑的重要性,何况有灵性的人呢?学会自卑,是一种很难的事。它需要勇气,需要放弃世俗偏见,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这样。《师说》中,士大夫之族耻学于师,因为他们怕世俗的目光;巫师乐师百工之人却不耻相师,最终巫、乐、百贤于士大夫。
《秋水》给我们提供了两个截然相对的艺术形象:见识浅陋、自以为是的河伯与博学深邃、视野广阔的北海若。
河伯是黄河之神,到了涨水的季节。百川灌河,他看到径流如此宽大,分不清两岸边牛马的形状,自以为天下之美尽在于己。北海若是海神,大海浩瀚无边,无有穷尽,河流所谓的涨水干旱,于他来讲,动静实在太小,根本算不上什么。当河伯一路趾高气扬走来,遇到大海,才突然发现自身竟是那般渺小,好似井底之蛙,先前的志得意满毫无意义,徒然贻笑大方。随后的一系列问答,相对于北海若气定神闲滔滔不绝地阐明“大小之辨”,河伯的无知更是只有陪衬的份儿。
庄子是道家的代表人物,道家学说讲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遵从万物本身的规律,不勉力强求。而往往,能够真正做到这一点的人,都已心如明镜,对世间万物的属性了然于心。北海若就是这么一个大智者,他所展现出来的是大家风范。
这样的艺术形象和情节无独有偶,在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也有着与河伯海神若雷同的角色。少林寺藏经阁的一位扫地僧,头发花白,衣着邋遢,他只需眼睛一瞪,就能使武功卓绝的萧远山和慕容博口喷鲜血昏死过去,武功推为天下第一,当无异议。可这位扫地僧叮咛告诫的是,武功的高低都只是细微末节,佛法宏大才是正道,如走上邪道,武功越强,反而伤及自身。与之相比,顶着“天下第一恶人”名头的段延庆,强练易筋经以求天下第一的鸠摩智,无一不成为小丑,在尘埃中湮灭。
道家和佛家的哲学思想自然有诸多的差异,不可混为一谈;把《秋水》和《天龙八部》举出来,不是要读者盲目效仿海神若的外在风范或深入道家以至得出不可知论,更不是鼓励学习内功心法。我们要找出的是其中的联系,中国古代哲学一脉相承的一种东西,那就是道。
道与术相对立。术是技巧,是人事,是大多数人凭着指导、借着就能轻易习得,并且付与实践能迅速生效的法门。道,是需要经过长年积累、感悟的,从心底生出的原则。大多数人本着急功近利的思想,极易偏重于术,而不重道。这样的人,或许能一时逞盛,但由于缺乏人文底蕴,素养不高,终归要见笑于大方之家,譬如《秋水》中的河伯与《天龙八部》里鸠摩智一类角色。相比而言,如海神若者,讲究清静无为,效法自然,天人合一,如扫地僧者,佛法精深,心地明镜,在习术之前,已明白要遵循的道,自然能够有所大成,而免于耻辱。
在这一点上,中国古代哲学,道家和佛家是相似的。
与现实来讲,不能不说有很大的借鉴意义。日益繁忙的工作,日趋激烈的竞争,让我们大多数人晕头转向,有心研究的,不少只在于术——投机专营。希望可以抽离出来,问一问道,找到人生正途该遵循的原则,不求成为哲学家,但要不贻笑大方。
庄子是古代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他的文章充满了想象力,文笔变化多端,具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正如《秋水》,采用了寓言故事的形式,用浅显易懂的方法,向我们阐述了做人之道。
文章写到:“秋水时至”河伯在自己的领域内看到“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就以为他所看到河水开阔雄壮,是无可比拟的,但当他来到海边时,见到大海“不见水端”的辽阔壮观时,他为自己的见识浅薄而感到羞愧,而整篇故事就是以河伯见海神为喻,说明个人的见识有限,只有经过比较,才会显示出自己的不足,而如果骄傲自满,就会怡笑大方。
例如,明末的李自成起义。起义军***敌勇猛,于公元1644年农历三月十八日攻进北京城。明朝灭亡了,但李自成和起义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将士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守纪。
整天吃喝玩乐,听歌赏舞,他们忘记了他们的对手——一直想打进山海关的清军。后来,吴三桂联合清军向起义军发起进攻,竟没有一位将士肯应战,李自成只好亲自出马,仓促应战,最终以失败告终。短短的42天,这支强大的队伍失去了战斗力,原因在于起义军和李自成自以为已经胜利,有了荣华富贵,不用再担心什么,只管享乐,放松了警惕,最终败在清军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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