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墙,深绿色的病床,充满着消毒水的空气。
爷爷头靠在床边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旁边,妈妈正和奶奶、姑姑聊着,问爷爷的病情。爸爸则和姑父一道跑到门外抽烟去了。我转身望着窗外的景色,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说不出是温暖,还是苍凉。
爷爷今天做手术,等我请了假赶过去的时候,手术已经做完了,爷爷正在床上睡觉。奶奶说,爷爷今天太辛苦了,早上九点进的手术室,直到下午两点才被推出来。80岁的人了,不容易啊。我俯下身去看爷爷的眼睛,在厚厚的布上面罩着一个大的眼罩,圆圆的,像碗一般扣住了整只眼。突然发现爷爷眼罩的样子像极了漫画中的加勒比海盗。我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爷爷将手垫在脑后,把头枕高防止眼睛碰到床上。宽大的病号服在爷瘦小的身子上,脚和口都长出很多,但都裹得严严实实,或许是妈妈的杰作这样一个瘦弱的老人,如何经得起这样长时间的手术呢?耳边响起奶奶的话你爷爷刚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时,第一句话就问彭彭来了吗?彭彭来了吗?间的是那样清楚,那样急切。”听着耳边奶奶的低语,我脱下身上的衣服,轻轻地盖在爷爷身上,眼泪里啪啦地掉下来。
爷爷一动,醒了过来。“爷爷—”我轻声地唤着。“彭彭来了吗?“尽眼睛看不见,爷爷还是把头扭向了我在的方向。“是彭彭来了吗?”爷爷的声音低沉而又虚弱,但他问得是那样的清楚和急切“我在这儿,爷爷。”我抹一把眼泪,向爷爷伸出手去。
长大后,第一次握爷爷的手,苍老、松弛,布满着青色的血管,这双经了八十年风雨的手,被我紧紧地在手心。我早已无法顾及放肆的泪水,任凭它们在我脸上嚣张地四处奔流。我只是紧紧地、牢牢地抓着爷爷的手,不想放开爷爷的身子在颤抖,良久,他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彭,扶我走一走。”我一惊:“可您眼睛看不到…”爷爷没有再说话。突然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俯身双手轻轻地往上提着,说道:“爷爷,站起来吧,我拉着你走爷爷慢慢站起身来,紧紧地拉着我的手。
病房里,一老一小两个身影,缓缓地迈着同样的步伐,向前走……
眼前的山,直插云霄,抬头仰望,看得见漫天的白云,山顶却若隐若现,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是我即将要攀登的山吗?”
起初,上山很是顺利,和同行的人边走边说笑,顺带欣赏沿途的美景。大概就这样走了一半的路程,走不动了,坐在长椅上休息,看着半山腰的风景。惊奇地发现,身边古树参天,随风摇曳,偶尔潺潺的流水声伴着清脆的鸟啼声传入耳鼓。
我坐看人来人往,静观云卷云舒。不断有拉着客的“人力车夫”经过,车夫们皮肤黝黑,脸膛因饱经风霜而略显苍老,豆大的汗珠挂在两颊,他们不断用毛巾擦拭,却怎么也止不住汗水掉落的脚步,索性任由它滴落,浸湿自己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即使太阳再毒,即使天气再闷热,也阻挡不了他们急速前进的脚步。
六七岁的小朋友拉着父母向山顶奔跑着,竟一点儿也不知道累。我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登长城的情景,不知是哪股兴奋劲儿,使我成为整个团队中第一个冲到终点、中途还没有休息的人。
想着想着,不禁觉得惭愧,现在山刚爬一半就爬不动了,儿时的那股毅力哪去了?
我咬咬牙,努力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太阳更毒了,我也离太阳愈来愈近了。已经能听见山顶的人庆祝胜利的欢呼声,像是对我们的鼓励,又像是对我们的嘲笑。这鼓舞着我们前进,激发着我们的动力。腿,已重似千斤,每踏上一个台阶都像在拼命似的。我扶着护栏,一步步艰难前进着。近了近了!可以看见山顶的人群了,那种激动的心情是无法描述的!我无心再欣赏身边的景致,两条腿像上了马达似的,越走越快。
跨过最后一级石阶,我兴奋地朝山下喊道:“我登上山顶了!”回音在空荡荡的山谷里回荡着,白云缭绕,仿佛触手可及。山下的美景,一览无余,古树参天,流水淙淙,花香幽幽,真是“无限风光在顶峰”啊!
看着山下吃力地往上攀爬的人流,不禁感慨:生活,不也正如登山一样,累了,在适当的休息后,继续向前走,才能拥有光明的未来!
每当我受挫欲放弃时,听见男生们嘲笑女生不行时,手总会不自觉握紧,暗自咬牙。每逢此景,你们的形象便在脑海中依次流转,叫我抬头直视,步步向前走。
我有病。
当他人站在高高的山峰,享受“一览众山小”的喜悦时,我站在低处仰望;当同学们兴奋地走上蹦极台时,我站在平地休息。是的,我有病,我有恐高症。妈妈说,这不是不治之症,只要勇敢地迈出脚步向前走就可以了,她要带我去战胜它。“向前走!”
我站在铁索桥的一边,遥远的对面妈妈在向想我招手。我瞥了一眼桥下,汹涌的河水奔流不息,我扔了一张纸片,须臾便失了踪迹,我吓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再向前看时,那铁索桥也越发的远了。我试探性地伸出一步,桥便开始摇摇晃晃,恐高所带来的眩晕加剧了,只听到汹涌的水声和远处妈妈有力的呐喊。一步一步,我只好闭着眼睛,双手紧紧地抓住索桥,生怕松了手便会掉进万丈深渊。铁索桥是用细密的铁索编成的,虽然底下有防护,但摇晃的桥总让我心觉欲坠,摇摇晃晃的感觉竟与儿时学步如此相似。“向前走!”
记忆中妈妈总是在前方对蹒跚学步的我这么说,若是靠自己走到了终点,便有一颗糖吃,她不牵着我、不扶着我,只在终点为我加油。摔倒了,向前走;害怕了,向前走;疲惫了,向前走。终点就在不远的前方,有美味的糖果,有成功的快乐。“向前走!”
妈妈的又一句呼喊把我拉回了现实,不觉间,索桥已走过一半了,我开心地笑着,一回头,起始点也变得遥远了。
我看着妈妈越渐清晰的笑容一步一步向前走,左手抓索桥,右脚迈一步;右手抓索桥,左脚迈一步,先前的恐惧呢?之前的紧张呢?似乎都汇入奔腾的水流中了。“向前走!”
我迈开最后一步,跳向了彼岸。回头看,那路已被我踩在脚下。每一声激烈的水声都在喝彩,每一次索桥的摇晃都在庆贺:我没病了!
我才知道,疾病的天敌并非药物,而是自己;才明白,向前走就是最好的神丹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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