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书包,缓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从前的我,一定第一个冲去学校,是全世界欢乐的小鸟。而今,我的步伐似乎比蜗牛还慢,身上好像被压了块大石头,腿几乎不是我的了。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不住地回头望着学校。那个严厉的令人有些害怕的韩麦尔先生再见了,再也不见了。所有人都会想念你的,敬爱的韩麦尔先生。今后,我和同学们还会在教室上课。只是,没了韩麦尔先生的教导,见不到韩麦尔先生的.戒尺,听不见韩麦尔先生责备。我不想学那些无趣的德语。我是法兰西人!我是法兰西的小弗朗士! 小荷网
我几乎能想象到韩麦尔先生的伤心与落魄。这可怜的人!四十年的法语教师,眼前所有的一切成了灰烬。难道是我平时不好好学习的恶果吗?如果是,那我保证一定好好学习法语,一定不淘气了!
街角,我看到韩麦尔先生和他的妹妹带着行李,正要离开。
“韩麦尔先生!韩麦尔先生!”我喊住了韩麦尔先生,“韩麦尔先生,您穿上这套绿色礼服显得特别高大和帅气!”
韩麦尔先生回过头:“谢谢你,小弗朗士。或许,我再也不会穿这件礼服了。你们所有人我都记在心里了。没多少时间了,我得走了。再见,小弗朗士。愿我们还能相见。”
“再见,韩麦尔先生。”
远方的乌云波及到这里,快要下雨了。街上能见到许多被德语招牌取代的法语招牌。我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法兰西万岁!”我心里默念。
“……”他依然在发呆,脑中一片空白,在钟声中,他的妹妹走到了他身边,轻轻地说了一声:“该走了。”她也找不到适当的语言来安慰自己的痛苦之至的哥哥,此时空气仿佛已经凝滞,xxx先生只是低着头。窗边的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个正在流泪的身影,这身影悄悄地出现,又静静地消失了,丝毫没有被人察觉。
一阵死寂,xxx先生转过头,看了一眼教室,叹了一口气,对妹妹轻轻地说了一声:“走吧!”
路过树林时,只见小弗郎士红着眼睛正站在路旁,一见到xxx先生,“我终于等到你了!”说完十分激动地迎了过去,一把将xxx先生拉住,带着他往树林里飞奔,xxx先生的妹妹只好跟了过去。跑了一会儿,xxx先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在这如茵般的草地上铺着一层地毯,这地毯上坐着许多人,有附近的居民,从前的学生,他们的手上都捧着一本法语书……看着眼前那一片俱是激动、仇恨的眼神,xxx先生顿时明白了,他走到地毯前的.小凳子边,坐在上面,开始讲课,讲历史,讲分词,忘情地教,倾其所有地教……
“ba,be,bi,bo,bu……”,从此,每个清晨,无论刮风下雨,走进森林里的人们,都会隐约听到法语声,一缕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法语声……
小弗朗士背上书包,不知怎么走出了教室。他只觉喉咙发紧,他想大喊:“我爱法兰西!”但喊不出来,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不能,不能,我不能哭!我是一个男子汉,我应该做点什么......他用手猛地擦干眼泪,向家的方向跑去。他想象着自己一个人坐在窗前读书写字,再也顾不上看窗外的花儿,再也顾不上听窗外鸟儿的歌声,只是大声地读书,认真地写字......
忽然听到一阵声音,“抗议!抗议!我们抗议!法兰西万岁!......”原来好多人排着整齐的队伍,拿着小旗子在镇公所门前喊口号。小弗朗士一阵快跑,来到广告牌前写下了几个字:我爱法兰西!法兰西万岁!他仿佛看见人们把国旗插在镇公所的屋顶上,高喊着:“法兰西!法兰西万岁!”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正坐在教室里听着韩麦尔先生讲课......
在老师说可以走了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走出教室,这如往常不一样,往常都是大家争先恐后的出去,而这次我也没有出去。过了一阵儿,xxx先生回过神之后说:“为什么不回家?”“老师…”连班里以前最调皮的孩子,都瞬间懂事起来。班里的几个女生低声的哭了起来。但我们最后还是不情愿的背上沉重的书包走了。
在路上,我看到画眉也不再欢快的唱歌了,也许它们也知道了这个坏消息。我看到了xxx先生的身影,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跑向往常严厉的xxx先生,用颤抖的声音和乞求的眼神对他说:“留下来,好吗?”这简单的五个字却使xxx先生思考了很久,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也想留下来,但他不得不离开。他说:“回家吧。”在我转身的那一刻,他忽然对我说:“记住你永远是法国人。”然后,踉踉跄跄的走了。不知为什么那时的我已热泪盈眶。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这时的教室没有了往常的喧闹,如昨天一样,那么寂静,使我又回想起昨日的最后一课。教德语的人来了,他是普鲁士人。虽然,他穿的无比整齐,干净,但班里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他仿佛是空气。他看到我们并不理他,便清了清嗓子大声的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老师,教德语的老师。”他故意把德语这两个字说的重了一点。他要求我们把德语课本交上来,如果我们不交他就会强行抢走课本,还用戒尺打我们。那时,我们并不怕他,因为我们的心已被法国的文化,法国的语言占领了。
我第一次感觉到,还有课比上以前的语法课还要无聊。我一个人静静的回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那是多么的令人怀念。我相信多年之后,xxx先生会回来的,当然,穿着他那件绿色的礼服,打着皱边的蝴蝶结,戴着拿顶绣边的小黑丝帽,来给已成年的我们讲语法课。
大家缓缓起身,向教室外挪动着。路过哈墨尔先生身边,纷纷放慢了脚步,也许是感谢他四十年来的辛勤付出,也许是对过去光阴的追悔,也许是对这可怜的人即将离去故乡表示一下慰藉。我小心翼翼地跟在队伍的末尾,离哈墨尔先生近了,近了,我看见他笔挺礼服的衣角。我不敢抬头,却仍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烧。我敢说,这远比哈墨尔重重用戒尺打我时更让我难受。
走出教室,路过无数次走过的树林,白头鸟发出一阵阵哀鸣,似乎是灾难的乐章,悠长而哀缓。黎贝乐草坪上的草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它们已被普鲁士的军队踩踏得东倒西歪。这群恶狼!此时,我多希望自己是一棵草,即使东倒西歪,即使无精打采,也深深扎根泥土。
晚上,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一想到明天就见不到哈墨尔先生严肃的面孔,一想再也听不到美妙的法兰西语言,我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抓住了,不肯放松一下。我多么讨厌自己,埋怨自己一次次逃学,恨自己没有认真听过课。我真希望今天发生的都只是噩梦,明天又能听到哈墨尔先生动听的声音。我一定好好听课,发誓再也不逃学……
“咚咚咚。”门响了,紧接着老镇长进来了。他拍拍身上的灰在我身边坐下,我赶紧爬起来,风吹着窗户格啦啦地响,他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对我说:“小弗朗茨,你的法文课本还没扔掉吧!”我连忙摇摇头,一脸紧张地看着他,“那就好,明天开始,格林先生以后每天晚上以检查的名义到你家,顺便教你法语。你一定认真学,而且千万小心。格林先生只负责这条街,不会讲太久,剩下的事,你只好自己努力。我们应该像哈墨尔先生说的,牢牢记住自己的语言,总有一天会获得自由的。”我满怀激动的心情听完最后一句话,顿时有了希望,像是在黑暗的屋子有人开了道门缝,外面的光亮照了进来,不再恐惧。于是,我不住地点头。老镇长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小弗朗茨,睡吧。”然后离开了。我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好像哈墨尔先生又到我们身边一样。
夜里,我做了个梦,战乱平息,阿尔萨斯省又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哈墨尔先生也回来了,他依然穿着那件漂亮的礼服,神采奕奕地站在崭新的教室里。见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不禁热泪盈眶。我们拿出心爱的课本,跟他一起大声读:
为什么我们的`眼里常饱含着泪水,因为我们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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