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凝土搭成的高大建筑物中,我们过着物资充裕的惬意生活。没有人敢说它是无用之物,可恰恰是它把我们囚禁在了几十平方米的土地上,寸步难离。
而在除夕夜,我们可以看着绚丽的烟花绽放在空中,散发在夜里,但也仅限于观赏罢了,既摸不着,甚至还污染大气,这样说来,烟花的确无用。还有挂在家门口的大灯笼,很少人会认真主意它,若非除夕夜,想来我也不会瞥它一眼,它也的确无用。可我们仍不会割舍掉这些“无用之物”,因为看似无实际用处,却于无形中营造了节日的氛围,让我们感受到了年味,它们是节日的盛装啊。
我很难想象少了灯笼与烟花点缀的春节是一幅怎么样的情景,我也很难想象摒弃所有无用之物之后的世界会是怎样不堪的场景。
一张纸和一支笔给我们的生活会带来多大的用处,我们无法准确评估,但是,用它写出来的诗文歌赋却能几百几千年地感召着世人的心灵,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文化心理。然而时至今日,曾奉为经典的传统文学却被视为多余之物,顶多供附庸风雅的人卖弄风雅之用。生活中,有太多这样的无用之物因为不能带来实惠而被摒弃,我们都过分追求某些有实在用处的东西了,不能不说,这是我们的短浅目光在作祟。
颜回能在一箪食、一瓢饮中乐享大道,为“无用之物”穷困潦倒而不以为苦。我们达不到颜回那样的境界,但可以保持对精神的追求,不为“有用之物”迷了眼。
“无用之物”,很多时候,能消除我们灵魂的尘埃。而看似有用的有用之物不过是方便和帮助我们完成某件事情的工具,那些看似无用之物虽不能给予我们多大的具体的帮助,但它们却能深刻影响我们的内心。想象一下,你可以在余暇时吟诗怡情,悲伤时写文遣怀,更可以来上一场评茶论文,岂不快哉!
我看到的无用之物,犹如青山白水缭绕我的心间。
《水浒》中的“智多星”,名唤吴用,谐音即无用。我总是隐隐地感到其中淡淡的戏谑感,再一想,却又想到另一种意味:无用并非无用。只是看待无用的角度发生了变化而已。
中华汉字,千变万化,总搅得人有些眼花。但那又何妨?它若是真的无用,又怎会有上千年的的历史,从古代流传至今呢?若不是拉丁字母的传入,与其相比较,又怎会显出其繁杂妙趣?然而,中华汉字,大宇包举,磅礴雄浑,又怎输于拉丁字母的“小蝌蚪”?又怎会无用?
电脑的普及带来的是对手书写世界的摧残,越来越多的人打字速度越来越快,手写速度越来越慢,而且提笔即忘字。因此,有人说“生僻字”无用,有人说“手写字”无用。吾用“无用”,撰文驳之。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千百年前的《诗经》中多是这类诗。而“蒹葭”或许就算是一类生僻字了吧。所谓“蒹葭”,即是芦苇。很多人宁愿写“芦苇”二字,也不会写“蒹葭”二字。这就是“无用”?这就是“生僻字”?只是没有人去用罢了,“无用”只是无人用。
“一语成谶”,或许许多人见过多次,却永远只记得“一语成X”,而且往往只知其中的不祥,不知完整的含义。这样一个连读音、意思都不清楚的词,又有几个人会用、敢用?与其写“一语成谶”,不如写“一句话预见了未来的不祥的事”。所谓“无用”,大概只是无人敢用吧。
很多诗词歌赋中的词,在岁月中淘洗、沉淀,又被打字的泥石流掩埋。饕餮、貔貅这些上古神兽的名字也不例外。该拿什么去拯救这些“无用”的生僻字?
我不知道。生僻字或许无用,但它们若被放进诗词歌赋文章当中,又怎不会熠熠生辉?朗朗上口的中华汉字,在历史滚滚风尘的淘洗后,留下的是漫漫满满的精华!现代的人们追求的是快节奏、高效率、语言直白精准简练,或许这是源头吧。在文章中写“蒹葭”,别人只以为是为了增加古典气息,不懂者半天才知蒹葭即芦苇还可能嫌作者卖弄——他们早已忘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这些粗犷中带有细腻的、藏于汉字中对自然万物的赞美吧。
所谓“无用”的生僻字,并非无用,只是片面之词罢了。而吾所述,也仅是一己之词,只见汉字并非无用耳。
天地浩大,何为有用?或许是干渴之至时一杯清润的水,或是疲惫不堪时一张舒适的床,或是金钱,或是荣誉,或是名利?但我认为这些都还不足以支撑起一个人。我想我更需要那些“无用之物”,它会是自己精细栽培的花,是闲来无事时绣的锦绣山河,是小巧精致的手工,是名垂千古的诗词歌赋,给人以心灵的慰藉。
我常立于窗前,窥望远处的飞鸟、竹林、斜阳;哪一只小猫又不慎跌入鱼塘,扰了一池清静,又爬上岸来,哆嗦着打了几个喷嚏,到阳光下去晾着;哪一朵花又在不经意间绽开,似有“啪”的脆响,又是一点美好的出世;哪一片云又遮了太阳,洒下片片阴凉,却很快逃走了。我从未想过用相机、用画笔、用文字记录这一切,我只是呆呆地,或者说是痴痴地,凝望着这些美好。
只是凝望而已。
但在这久立凝望之中,却让人将心中的杂质沉淀下来,整个人有如被清泉洗过,分外清爽明了,再大的委屈在此刻也显得那么渺小,因为呈现在我眼前的,是怎样的一派祥和啊,我又怎么忍心让自己的不适扰了那涓涓流水、啁啾鸟鸣呢?
有人笑我愚笨,将大好时光浪费在这无用的凝望上;我却笑他无知,他难道曾见过那些山水美景,曾见过那些恬静与美好?
放眼望去,有远处庙宇入眼,明亮的黄色墙面格外扎眼,琉璃瓦在烈日的灼灼照耀下熠熠生辉。而到了斜阳残照时,世界又有另一番景象:稻田里是收割后的粗硬短小的杆儿,老牛缓缓踱着步,草垛儿吸收了一整天的阳光,正散发着热气,谁家的菜香四处游动,引来几只猫狗。夜色中的山丘别有一番风味,高处有菜畦,低处有竹林,山下有水塘,初时却看不清楚,直到月光倾泻,便有一种“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感觉生发出来,酒未入腹人已醉。
这无用的凝望,却使我获得了别样的欣喜,目光之所及,便有了我留下的印记。它让我释然,忘却所有悲哀,只一心投入到自然的静谧美好中去。何为无用?此为无用,但这无用,却胜似有用。
曾在网上看过一个很让我激动的视频:十几个人在一款名为“我的世界”的游戏里用各式各样的小方块搭出了整整一个丽江古城。
我很激动地将这个视频分享给我一个好友。他问:“做这个他们花了多久?”我查了一下资料回答道:“不休不眠的三个月吧。”很久,他才憋出一句:“可是这个有什么用呢?”
我愣住了,想了很久,才发现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用。还原度再高的古城,也只是存在于那个虚拟世界。我莫名有点难过,为他们付出的不值。
可是,在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有用的呢?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是身外之物的又岂止是钱财?
钱财是无用的,不过多添铜臭;学问是无用的,文盲也能照活;爱情是无用的,一个人也是潇洒;甚至家庭,也是无用的,不过徒增负担。
看完了《瓦尔登湖》,方明白人所生存的最基本条件,不过四个简单潦草的大字“保持体温”,除此之外,全是奢侈与无用。
原来我们所毕生追求的,不过是一堆废物。
就连我们本身,也是无用的。地球少了谁,都是照样转。谁会在意这世上少了那么几个政治家或者别的什么?即便是所有的人类都消失了,太阳照常升起,鸟儿依然在叫,花儿依然在笑。
佛曰:“四大皆空。”
奈何我不信佛。对我而言,色便是色,空便是空。红颜即便最后逃不过白骨,我也要抓紧时间好好欣赏那销魂蚀骨的好皮囊。
世间万物大多无用,可这万物又怎是能用简单的有用无用来区别的?我喜欢这世界,即便它无用,我也贪恋它。我讨厌癞蛤蟆,即便它有用,我也避之不及。那辛辛苦苦搭建出来的古城模型,只要赢得同样爱它的几个人的欢呼,也值了。
管它什么黑白是非有用无用,喜欢便够了。
那些斤斤计较有用无用的人,大多是惶恐不安的人。焦虑地活在世上,哀叹着流年易逝,往事随风,不懂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散发弄扁舟的道理。渴望做“有用”的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却不知这世界大多事物,连他自己,都是无用的。
无用之人,无用之物,因为喜欢,所以彼此才有了价值。此乃无用之道也。
胡塞尼在《追风筝的人》中写道:为你,千千万万遍,哪怕遍体鳞伤,也要义无反顾。人生,不是只做有意义的事。
而对于我们来说,做一些“没有意义”的无用之事,不必像哈桑般受到伤害,相反,那些无用之事可能正好是一帖疗伤之药,是生命旅途中最美好的点缀。
我想起放在我面前的那一卷柔软碎花布。绒棉已熨贴在花布上,而我所要做的便是把它缝成钱包。这便是我们在技校的实践活动。三两好友围成一桌,五色的花布在桌上铺开,针尖晶莹的光芒牵引着彩线上下翻飞,勾勒出少女细腻的心思。我们一边穿针引线,一边欢声笑语说说笑笑。时光如水,温润沁心,又如一缎柔美布料,被这些零碎的温暖缝制成记忆中的锦绣。
花一整天缝制一个钱包,似为无用,但是,这种不为生产的活动带着精剪细裁、细密缝制的慢节奏的温度,有少女心的明净美好,亦让我们内心宁静,充满温暖与幸福。这便是无用之用,它以精以慢见长,用它的细腻温暖令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无用之用又何止如此。玛格丽特杜拉斯说:“每一本打开的书,都是漫漫长夜。”静夜里,放下忙碌繁浩的学业,冲一壶大麦茶,在温润醇厚的茶香中斟饮文字这杯玉液琼浆,让哲思与灵思恣意飞扬。从《金蔷薇》到《灿烂千阳》,从尼采到蒋方舟,从《诗经》到老庄,无不可读。掩卷,无不听到心弦振动的铮铮之声。
我自知当下读书的时间少之又少,知道他人情愿抄一份读书笔记,扫一下故事梗概,知道读书的好处从不立竿见影不如刷题提分快,多数时候它是无用的时间投资。但我,还是情愿踏上文字的征途,鲜衣怒马驰骋天涯,只为让生活再留存一份诗意。这亦是无用之用。
听一首扣人心弦的歌,写一篇杜鹃啼血的文章,淋一场朦朦胧胧的细雨,画一幅山高水长的国画……皆是无用之事,都有有用之功。人生,是因了这一个个片段,才精彩纷呈,痛快淋漓。
庄字说,无用之用,方为大用。噫!做一些无用的事,我且浅斟细酌生活的佳酿,感受无用之物的美好丰富!
天地浩大,何为有用?或许是干渴之至时一杯清润的水,或是疲惫不堪时一张舒适的床,或是金钱,或是荣誉,或是名利?但我认为这些都还不足以支撑起一个人。我想我更需要那些“无用之物”,它会是自己精细栽培的花,是闲来无事时绣的锦绣山河,是小巧精致的手工,是名垂千古的诗词歌赋,给人以心灵的慰藉。
我常立于窗前,窥望远处的飞鸟、竹林、斜阳;哪一只小猫又不慎跌入鱼塘,扰了一池清静,又爬上岸来,哆嗦着打了几个喷嚏,到阳光下去晾着;哪一朵花又在不经意间绽开,似有“啪”的脆响,又是一点美好的出世;哪一片云又遮了太阳,洒下片片阴凉,却很快逃走了。我从未想过用相机、用画笔、用文字记录这一切,我只是呆呆地,或者说是痴痴地,凝望着这些美好。
只是凝望而已。
但在这久立凝望之中,却让人将心中的杂质沉淀下来,整个人有如被清泉洗过,分外清爽明了,再大的委屈在此刻也显得那么渺小,因为呈现在我眼前的,是怎样的一派祥与啊,我又怎么忍心让自己的不适扰了那涓涓流水、啁啾鸟鸣呢?
有人笑我愚笨,将大好时光浪费在这无用的凝望上;我却笑他无知,他难道曾见过那些山水美景,曾见过那些恬静与美好?
放眼望去,有远处庙宇入眼,明亮的黄色墙面格外扎眼,琉璃瓦在烈日的灼灼照耀下熠熠生辉。而到了斜阳残照时,世界又有另一番景象:稻田里是收割后的粗硬短小的杆儿,老牛缓缓踱着步,草垛儿吸收了一整天的阳光,正散发着热气,谁家的菜香四处游动,引来几只猫狗。夜色中的山丘别有一番风味,高处有菜畦,低处有竹林,山下有水塘,初时却看不清楚,直到月光倾泻,便有一种“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感觉生发出来,酒未入腹人已醉。
这无用的凝望,却使我获得了别样的欣喜,目光之所及,便有了我留下的印记。它让我释然,忘却所有悲哀,只一心投入到自然的静谧美好中去。何为无用?此为无用,但这无用,却胜似有用。
我唱歌,然而并没有人认为我的歌声美妙。
可我依然唱歌,大清早走在校园小径上顶着风吼《混沌》,中午吃完饭回寝室前哼一曲《千秋月别西楚将》,晚上熄灯前站阳台上再来一首《风起天阑》,人生哪,也不过如此。
唱歌是为了什么?娱乐自己,放松一下身心罢了,却偏要有人硬说什么“唱不好听就别唱”之类的话。仿佛我吃山竹正吃得起兴,突然有人跳出来说带皮吃水果是对水果的基本尊重,然后硬逼着我整个吃掉。现实生活中这种人不会受欢迎,然而当你唱歌唱得不如人意时跳出来焚琴煮鹤的人却比比皆是。
真是件怪事。
唱歌抚琴做得再好又能如何?登上某某舞台成为人生赢家?从此康庄大道一往直前?就算真的名动天下成为一代绝唱看,终究不过寂灭于时间的浪潮中,只落得后人叹一句“广陵散就此绝矣”,人生的大部分乐趣,若多加了点有用无用的纷争,便索然无味。
其实人生中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无用的,无用的闲谈,无用的课外书,无意义的偷懒。哪怕是目前看来最有用的学业,将来也不过一纸文凭。谁也不知道多年后这些知识会不会被逐一推翻,当年那雄心壮志五年后还是否有吸引力。人生在世,基本上都是无用之事组成了一生。
所以何必太过纠结一件事有用无用呢?人生苦短,快乐而有用的东西本不多,剩下的大多是有趣却无用的事。若任我选,我就愿做个剧本里的小人物,被编剧和主角都遗忘。做那个《醉翁亭记》中“负者歌于途”的负者,负着世俗的担子走在人挤人的康庄大道上,忍不住就一曲歌尽悲欢,路过的一个衣着体面的醉汉眯着眼望着我,大笔一挥,便在一篇千古奇文上留下了关于我的只言片语。
五个字,足矣。
我便是这样一个无名的歌者,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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