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所有一切都像江河一样,再怎么汹涌的浪涛,最终都归于平静的大海。
山间有一条浅浅的溪,水面有些宽,水流几乎是静止的,像一个狭长的水坑。
溪水很清,可以看见水底细细的沙砾和光滑的鹅卵石。有游人赤着脚下水玩耍,扬起一圈圈的细细的波纹,溪水没过游人的小腿,沾湿被挽起的裤脚。
鹅卵石很漂亮,路过的人很乐意拣起几块带回去把玩。我也很乐意。
手上的石头很光滑,很圆润,被水流打磨出了一种近似玉的质感。我忍不住想:它从前也有过棱角吗?它曾经是不是一个庞然巨物?
我又想起那几乎静止的流水,那样弱小柔软的水流是怎么把一块巨石拆分、打磨,磨得它没了尖锐的棱角,没了高傲的脾气?
或许这块石头本有一段辉煌的历史,或许它本是一块难得的奇石,但它在这清浅的,几乎静止的流水中,一点一点甘于平凡,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流水中的石块是这样,人应当也是一样,每个人都是一块被投入人生长河的石头,生来心高气傲,在这河水的打磨下边得沉静,变得有了一颗平常心。
有句歌词这么唱:平凡才是最终答案。不论一个人曾经多么辉煌,多么骄傲,最终也会归于平凡,就像钻石,虽然有着夺目的光彩,最终也不过是碳单质,与炭并没有什么区别。
就这样被平凡征服,失了心高气傲的曾经,忘却骄傲的过去,内心归于沉静。
小时候在老家生活,我是心直口开的一个小孩,只要是看不顺眼的必定说出来,但更众所周知的是我挑剔的味蕾,大人们也任我胡闹,做我喜欢吃的。又一次,我无意中与外婆提起一个菜品,没想到的是,这道外婆连听都没听过的菜名竟在挑剔的我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天是我的生日,外婆大清早的就去离家老远的一个市场买菜了。如果不出所料,我应会有口福了。
大约一个小时候,外婆提着大包小包从门口进来,但买的都是我不常在家中看到的菜。包里有黄色的辣椒,紫色的包菜与粉红色的小萝卜。我吃惊地看着外婆,外婆满意地对我笑了笑,神秘地对我说:“你有口福咯!”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了厨房。
我偷偷地溜到厨房外的墙边,看着外婆拿着五颜六色的菜开始洗、切、炒。外婆忽然开始踱起步,思索着什么。她拉开抽屉,从中抽出各种瓶瓶罐罐,又从瓶中倒出了一些红棕的粉末与菜拌在一起。不一会儿,香味就散发出来了,我暗自舔舔嘴,离开了厨房。
到中午吃饭时,外婆端出了我心心念念的那道菜,五颜六色,香气四溢。
外婆自豪地介绍:“囡囡,一个月前你说的菜,尝尝!看是不是这样?”
我惊讶时还有些不确定感,我没吃过那种菜呀。我将菜夹到自己碗里,放入口嚼着。一种很新奇的味道从味蕾传来,我看着外婆,她用手拢了拢头上的湿发,我对她笑着说:“外婆,真好吃!”外婆脸飞红了,腼腆地笑笑,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道菜并不是那样味道,但我依旧觉得那是我所吃过的菜中味道最好的。
那碟将我征服的菜,那个将心做入菜中的人,我至今难忘。
中心城人来人往,汽车发动机轰轰地响。路口十分拥堵,司机乐此不疲地按着喇叭。
我与家里的大人们外出,走过了一个个街道。前面又是一处路口,绿灯在不停地闪烁着。我有些焦躁了。当我们走到路口时,信号灯转红了。
我们在安全岛上站定,车流就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出。过了一会儿,车变少了,大人们径直向马路对面走去——一切像我还没走到路口时预见的那般发生了——信号灯还没有任何变化。
我又一次跟着大人违心地穿过马路。每一辆偶然飞驰而来的汽车,都像是从我的心尖驶过,一下一下地碾压在我心上,让人喘不过气来,并且十分不自在。
穿过马路后,我回头看了看那依然发着红光的信号灯,就在那时,变成了绿灯。这两个灯光都让我感到十分刺眼。我赶紧加快了脚步,想要远离那处路口。
又走了很久,我不想再这么逛下去了。我跟大人打了一声招呼,便独自一人开始返回。
又一处路口。前面有几个与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车流渐渐停止,我身旁的路人都开始穿过马路,她们依旧高声谈笑,不为所动。我看着面前的她们,没有挪动脚步。
绿灯亮了。我穿过马路,轻快地踩在斑马线上,心情舒畅。信号灯又变回红色——我依旧踏着轻快脚步走在街上。终究,我还是选择了另一群人。周围大多数人的做法,并不一定要选择跟从。
此后,我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再与大人出门路遇红灯——落下一段路又有什么呢?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听从心里的那个正确的声音。
就这样被那个声音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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