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户西安,晚上出去散步,远远地听见了唱秦腔的声音,那么熟悉、那么亲切,是枣园的自建乐班在唱秦腔,他们唱得有板有眼,伴奏、音响俱全,观众也不少,在场的观众以中老年人为主,但这声音、这场景却唤起了我久违的童年记忆——在河南生活了十五年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秦腔了。因为河南是豫剧的天下,在那里生活久了,我也能哼一句“刘大哥说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但始终不喜欢豫剧,河南电视台的《梨园春》节目办得非常红火,每一届都有出类拔萃的小戏迷被身边的人喜爱,我却没有感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孕育一种地方戏剧。大西北的广袤,黄土地的厚重,孕育出了秦腔这种粗犷、苍凉的戏剧形式。
我生长在陇东高原,小时候每年春天的交流会、过年的庙会,唱大戏是最重要的娱乐方式,大戏就是秦腔,偶尔好像有眉户和碗碗腔。幼小的我总是软磨硬泡着要跟着大人们去看大戏,但看了一晚上一句唱词也没有听懂,充其量就像鲁迅的《社戏》中所描绘的那样,只是看着台上的热闹,特别是丑角出现的时候抬起沉重的眼皮,提着兴致看一会儿,其他的都迷迷糊糊,但唱秦腔时锣鼓喧天的热闹、板胡响起的激昂却永远吸引着我……
80年代在我们家乡陇东地区,应该是秦腔最繁盛的时候,看戏是要买票的,一张票白天5分钱,晚上1角钱,遇到新剧本观众是排队买票,交流会结束的时候还会加演,会提前预告,那种看戏的热情是盛况空前,县剧团的主角大人们是如数家珍,他们最期盼的就是西安来的演员,说起西安易俗社的秦腔演员,他们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不亚于现在一些明星的狂热粉丝(所以我送给久居福建的父母最好的礼物就是带他们去西安易俗社看一场秦腔)。
大概在我十一二岁那年的交流会期间,中午放学回家,我看见戏院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们手里拿着票,排队进入戏院,我非常羡慕,很想进戏院看戏。这时我碰见了爷爷,我就嚷着让爷爷带我去买票看戏,也许爷爷舍不得那5分钱的戏票钱,也许爷爷还有事情要忙,总之,爷爷说他不能带我进去,但是他可以给我找个熟人带我进去(小孩子自己进去要买票,但是一个大人可以带一个小孩儿),我看见爷爷在卖票的地方张望了一会就过来对我说,他找到熟人了,让我跟在一个排在我不远处的老爷爷身后进去就行,他还再三叮咛我,你一定要拉着他的衣服啊。当时,我心里想:既然是爷爷的熟人怎么没有见他们打招呼啊,可是想看戏的渴望让我没有来得及多想,就战战兢兢地拉着那位老爷爷身后的衣服慢慢挪,那个老爷爷回头看看我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我混进了戏院,里面黑压压的人群,我根本看不见台上的演员,只听见锣鼓和粗嗓门的唱声,没有人和我说话,我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很快就回家了。如今我已过不惑之年,爷爷去世也已经二十多年,但那次看戏的情景却历历在目,我后来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爷爷跟本就不认识带我进戏院的人,他只是不肯让我失望,就想了一个办法,让我大着胆子溜进了戏院。爷爷是个聪明的老头儿!
当时戏迷热情,戏剧市场也很繁荣,我想大概那时候秦腔演员的收入也不错吧,我们的街道就办了个戏校,邻居家的姐姐就此辍学去学唱秦腔了,七八岁的弟弟嗓门响亮,他拿根棍子在我们的地坑院子里经常吼秦腔,还有板有眼的学唱了一段《铡美案》中包公的唱段,在学校竟然被老师请上台清唱,后来县剧团的人竟然看中他了,让他去县剧团唱秦腔,要不是父亲的阻拦,他也是一名秦腔演员了。
我总认为在所有戏曲中,秦腔是最好听的,虽然我不会唱,也不大懂。但是我能感受到秦腔的灵魂:秦腔的悲怆会让人潸然泪下,秦腔的热烈会让人喜不自禁,秦腔的高亢会让人荡气回肠。
前一阵谭维维将华阴老腔搬上《中国之星》的舞台,让全国观众为之疯狂,可是我觉得那开场的一声吼,又何尝不是秦腔里面黑脸老生的唱法呢!
我希望陕西卫视的《秦之声》能够办得像河南卫视的《梨园春》一样的红火,这样会让更多的青少年了解秦腔,爱上秦腔。因为我的儿子不知秦腔为何物,他是听着迈克尔?杰克逊的歌和周杰伦的歌长大的,已经长大的他不知道传统戏剧。秦腔是我的童年精神乐园,所以我骨子里喜欢秦腔,可是秦腔唱段好像一直是《三滴血》《屠夫状元》《铡美案》《三娘教子》之类的传统曲目,新创作的具有时代感的很少,能让年轻人接受的更少。
那个曾经吸引我的枣园秦腔班子已经被广场舞挤走了,因为听众越来越少……我也加入到广场舞大妈的行列了。不过,我依然深爱着秦腔,期待着秦腔的新昌盛时代!
《三娘教子》是出传统骨子老戏,又名《双官诰》。近些年来上演的《三娘教子》大多是“教子”这一折,很少有人唱全本的《三娘教子》。此次程派演出全本《三娘教子》,迟小秋把程派寓刚于柔、幽咽委婉的特点把握得恰到好处,将优美的程派唱腔展现得淋漓尽致,并将唱腔重新设计,和原来的风格统一贴切。整出戏以情动人,以情感人,深受广大观众好评。
明代,薛家三兄弟长兄去逝,留寡妻张氏,二弟薛奇有妻刘氏生子倚哥,三弟薛衍妻王春娥为人贤惠忠厚,宽于待人。薛奇出外经商,薛衍进京赶考,张刘二氏为图家财,假说薛衍赶考途中丧命,逼春娥改嫁,此时得知薛奇经商途中船遇风浪不幸身亡,刘氏惊痛命家人薛保运回灵柩安葬。张刘二氏趁机席卷家财变卖房产,刘氏抛弃亲子,先后改嫁,王春娥立志守节,抚养孤儿倚哥,一日倚哥在学中被讥为无母之儿,受气回家,不听春娥教训,春娥怒,以刀断机布以示决绝,薛保从中劝解,倚哥幡然悔悟,自此三娘含辛茹苦与薛保三人相依为命,苦渡一十三载终将倚哥抚养成才,得中状元。薛衍历尽艰辛沙场建功,得任兵部侍郎,并与倚哥叔侄相见,荣归故里,痛斥张刘二氏春娥以德报怨,晓以是非,赠与银钱,令其安分度日,至此春娥、薛衍、倚哥、薛保一家欢聚。
我,是一个地道的关中人。
在我长大的这片土地上,集聚了古老的文明,从而诞生出了各种各样代表关中的民俗文化,但是,令我最热爱的,便是秦腔。我忘不了我看过的那场秦腔。
锵!锣鼓和音乐一起响,表演就开始慢慢进入高潮,此时人群也慢慢停止了喧嚣。
不管是像我一样的观众,还是台上的演员,在骨子里都流的是最质朴、最热爱自己家乡的血液,都对自己家乡的民俗最热爱,也最懂、最了解它们。
秦腔表演开始了!乐手们所使用的乐器,都是类似像砖块、板凳、胡琴等乐器,也许这些乐器并不是特别好看,但是,绝对用不得钢琴一类的西洋乐器——它们的乐音如水,小巧,与关中人,关中秦腔的粗犷,豪放丝毫不匹配。这是关中人天生的品格。吹拉弹打,是民族延续几千年的一种文化,是丢不得的,可是如今秦腔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危险,我的心中不由产生了一丝悲凉。
台上的歌手正忘情的“吼叫”,与此同时,还有配合默契的乐手为他演奏,这振奋的声音响彻了天际。他们的表演引人入胜,让人身临其境。他们如痴如醉的表演,让每一个关中人都能引起共鸣——自己故乡的乡音啊!
唢呐声、锣鼓声,交织在一起,演绎着最热烈豪放,响彻在八百里秦川的生命的脉动。
表演即将结束,而我呢,也感慨万千:这不仅仅是一次秦腔展示,更是为传承中华文明瑰宝的行为啊——这毕竟是关中自己的文化,让我怎能不对它进行称赞呢?
锵!
随着最后一声锣鼓声的结束,这次表演结束了。仅剩下的,便是绕梁的余音,久久在耳边回荡。人们似乎全然沉醉在其中了,愣了一下,才报以热烈的掌声。精彩的表演拉近了生在关中的我和这古老关中戏曲的距离,更增加了我对秦腔的喜爱。
我爱这家乡的秦腔,但随之到来的,是我对我脚下这片土地深沉的爱。如果有人问我,你爱你的家乡吗?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是当然的!”
《三娘教子》是秦腔大戏《双官诰》中的一折,尽管本戏现在很少演出,而这一折却久演不衰。
这真是一折好戏。唱词通俗易懂,唱腔朴素大气。其明显的教化作用,也使该戏深入人心。每每演出时,台上台下能够广泛共鸣,效果极佳。在农村的葬礼中,这也是常演剧目,尤其是那些母亲已丧的人,在灵堂前听着这戏,不由得想起母亲的种种艰辛和关爱,不禁悲从中来。不知有多少人,在这出戏唱起时,心里在牵挂着,缅怀着母亲。
不过,这个戏,用来教育成人则可,如果用来教育儿童,则有可能事与愿违。《三娘教子》难以作为家教的样板,却可以作为家教的一个借鉴,从中可以看出家教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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