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可见无论是一沙一木,还是一叶一花,总在细枝末节处隐现端倪。
小小的蜡烛竟会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它改变了整个山洞的环境,迫使那些斑斓的大蝴蝶只能另寻栖所。
一叶零落,便知秋天将至。的确,注重细节需要有如“尘”的心思。这是一门洞察世事的学问,并非机械地观察记录,也不是四处探听偷窥,而是以一种至情至性的眼光来看待万物。这几位朋友,在进洞前只有对大蝴蝶的好奇和探索,全无对生命的尊重,因而他们贸然点燃蜡烛。如“尘”的心思是一种有血有肉的心灵探索,并不是高等生物对低等生物的征服。“钩帘归乳燕,穴纸出痴蝇。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这是苏轼对于生命的大度。这位执铁板唱大江东去的真男儿,心中也有这种如“尘”的时刻。不过,此情并不令人费解,倘若没有这等如“尘”的心思,又怎能留下“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绵绵无绝的佳句?
心思如“尘”,不仅需要“怜蛾不点灯”的大度与包容,还需要我们有触动事物核心的敏感。
当我们有了触动事物核心的敏感时,才真正明白细节给我们带来的巨大力量,因为它可以使我们看得更多,看得更远。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佛独具慧眼,从一花一叶之中,看到比凡人深得多也远得多的东西。懂得细节的人,往往能占尽先机。但凡有智慧的作家,在他们的作品中总会表现出一定的先知性。同为凡人,为何他们会有这种先知性?究其原因,是他们触碰到时代的脉博和神经,从细节出发,观凡人之不能观,悟常人之不能悟。
细节,总是腐朽事物的报丧者、新鲜事物的召唤人。当宗法制度在第一个诸侯国被破坏时,当文字狱兴起、抓起第一个书生时,当官僚资本主义压迫第一个民众时,当中国国门第一次被外国列强打开缝隙时,这些细小的迹象都预示着某种地覆天翻,而有智慧的中国人会毫不犹豫地见微知著,迎接变化,抓住机遇,从而成为一个时代的先驱者。
常言道:“细节决定成败。”这话一点也不夸张。但凡心中怀有大爱又能关注细节的人,必能为时代所成就进而成就一个时代。
我是你生命的延续。命运的精灵在我出生之日起便用血缘的长绳将我和你绑在一起,挣不脱,扯不断。我们紧紧相伴十八年,却因置身太近,使我在这十八年的晨光与黑夜感受不到我们之间真实存在的温暖厚重的那个字。
以后啊,让我走远看看你。
很小的时候,别的孩子还被全家捧在手心的时候,别的父母还小心翼翼地牵着孩子过马路的时候,你把我带到游泳池边,用命令的口吻说:“下水。”几岁的孩子,即便在浅水区也不及水深的高度,怎么敢走向那未知的恐惧?你没法向我说明求生技能的重要,狠心扔入水中,且拦住急欲下水救援的哥哥半分钟,任那么小的小孩子在水中挣扎、叫喊、哭泣。那是如死亡般恐怖的记忆。让我在那么近的距离里深深怨恨着你。然而,当十岁的我被教练一眼相中,加入县游泳队的时候,当独自去海南潜水却中途弄掉氧气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一技之长竟如此有用,而此时,我已经远离了你。
小学的时候,别的孩子还举着棉花糖坐在单车后座的时候,别的父母还做好可口的饭菜为孩子端上桌子的时候,你配了一把亮闪闪的钥匙挂在我胸前,随口叮咛:“靠着右边走。”于是,长长的20分钟的路程,一个刚上一年级的丫头片子,便这样一点一点学着自己走了。因为步行,每天要早起10多分钟;因为步行,每天要晚回家10多分钟。回家后,没有炊烟,没有人声,先做作业,等父母回来。你永远不会觉得一个人呆在家里是多么恐怖的事,自强如你,只会觉得那是天经地义。那是如粗布般灰暗无光的\'记忆,让我在那么近的距离里深深怨恨着你,然而,当四年级的我便能独自骑车去上学的时候,当12岁的我便一个人走南闯北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的自立竟如此超人,而此时,我已经远离了你。
初中的时候,高中的时候,你调去外地,留我一人在家读书。妈妈尚且每周回来一次,而你,即使我过去,也未必能找到时间陪我。好强如你,只是在偶尔见面时责备我的功课,那是如羽毛般苍白无力的忘记,让我在那么近的距离里深深怨恨着你。然而,当我顺利考入重点中学的时候,当我在高中亦能平平稳稳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严厉竟能如此激励一个人的成长,而此时,我已经远离了你。
今天早上,你有骂骂咧咧地责怪我不会买圆规,硬是自己上街重新买回一个最好用的,亲自送到教室,然后转身离开。我站在远处看着你,和近距离的相处不同,我突然觉得你已苍老一个世纪。
父亲,我亲爱的父亲,过去的十八年,我们相离得太近,因而感受不到爱的存在,那么以后,让我走远看看你。看看你是如何用自己坚实的臂膀为自己的女儿撑起一片爱的天空。
种子向往光与热,所以愿意奋力挣扎,冲破黑暗的桎酷;新芽爱恋雨与露,所以愿意经受风尘侵扰,舒展叶片;绿叶眷恋于树木,所以愿意陪伴其度过一载春夏秋冬,一轮雨晴雪雾,当它们被问为何如此,不过说一句,“我向往,我爱,所以我愿意。”
西边山脚的鸟儿向往东边天际的彩云,所以不顾饥寒风雨,毅然而上。纵使受伤,纵使落泪,在苍穹之下也无怨无悔。
他便是那样的鸟儿,费尽一生飞往高处。谈迁自幼家境贫寒,但其人穷志不穷。及近而立之年,他展开了国史的修订工作。探民间,访古迹,查典籍。前进之路风雨兼程。二十七轮四季镌刻了白纸黑字,也染白了鬓角的霜花。他以为他已经看到了璀璨的彩云,却又有狂风骤雨将其拉下——巨著被偷走了。多年心血付诸东流水,命运的折磨让其快要倒下,但他还向往着那一天啊。于是又是八年,从头再来,终成《国榷》。
因为向往,所以愿意忍受劫难,惟心中之志引导人生之路。而这之中的.苦难,便也甘之如饴。
儿子深爱着父亲,纵是无言也能静静陪伴,不须言语与呼号,物质与欣喜,便也有幸福。
雅士林逋时常执一双木桨,乘一叶扁舟游于西湖之上。隔绝了金钱与物欲,喧闹与繁华,惟有注月光为酒,化绿水为诗句,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世人当然不解,远离舒适的日子,来这里过清贫的日子图什么?而他却说:“吾志之所适也,非室家也,非功名富贵也。只觉青山绿水与我情相宜。”他爱这空山新雨,爱这碧波浅荡,便愿意抛弃世俗与浮尘,放浪形骸于天地间。
因为热爱,所以愿意趋于宁静,即使没有戏台上的一颦一笑,没有炊烟之下的欢声笑语,自然也能给其慰藉。
反观如今社会,所愿真源于所向、所爱吗?利欲熏心、铜臭扰人,人们多已忘了为何在这世上;竞争激烈,身不由己,还有谁能不顾他人言语凭内心做出选择?向往便攀登吧,无畏险阻;爱便追求吧,不需证明。
那么,“向心之所向,爱心之所爱,所以呢?”
6岁。
操场上,一个小男孩学着骑车,旁边站着他的父亲。没有一句指导,没有一丝安慰,小男孩自然是摔了又摔,双腿早已是鲜血淋漓。终于,孩子坐在地上,哭了,哇哇大哭。父亲依旧是那么笔挺地站着,眼中满是不屑与冷漠。
孩子多么渴望爸爸的鼓励。没有;孩子多么渴望爸爸的拥抱,还是没有。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让孩子感到冷酷与无情。终于,孩子不哭了,倔强地站起来,跨上车,开始又一次的尝试。父亲早已是兴趣索然,转过身,迈着大步,走了。身后又是一阵金属与地面的摩擦声,父亲只是不经意地回了下头,手却在颤抖。孩子站起来,想着刚才父亲冷漠依旧的眼神,两行热泪莫名其妙地滑过他的脸颊。一步、两步、三步……父亲的脚步声依旧坚定。
16岁。
礼堂里,当年的小男孩被人群簇拥着走上了奖台。又一次高举奖杯,又一次欢呼如潮。紧拥着荣誉,在闪光灯不停的闪耀下,孩子艰难地寻找他的父亲。人群中,唯独没有他,台下座位上,只有一个他。瞬间,礼堂仿佛空荡荡的,只有孩子与他的父亲在对视着。还是那么冷漠,依旧是如此不屑。父亲那空洞的眼神让光芒万丈的奖杯褪色。站起身,走向自己的儿子,一把夺过紧拥着的奖杯,父亲毫不犹豫地把它交给后台的老师。两行热泪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一步、两步、三步……父亲的脚步声依旧坚定。
昨天。
校门口,一位青年与他的父亲作着告别。没有寒暄,没有宽慰,没有拥抱,没有一句话。直视着父亲,他的皱纹又深了,他的黑发中又添了些灰白。眼睛里滚着泪水,压抑着。在模糊中,父亲那冷漠的眼神里也有些光亮。颤抖的手伸向自己的儿子,半空中停住了,又缩了回来。向门口指了指,父亲又转过身,没有动。远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及近拐角,父亲定住了,回过头,瞥了一眼,看到儿子。青年人也注视着他的父亲,压抑不住的泪水终于流淌下来。沉默中,心中是那么温暖,一步、两步、三步……
今天。
考场上。有一个孩子在写着沉默的父爱,心中充满感激与骄傲。
我的父亲,他的感情如绵细的秋雨,柔和的春风,没有大起大落,只是淡泊沉默罢了。
沉默的父爱———我很感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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