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如天空的袋子中无意洒落的无数星子,在阳光下闪着零碎而凌厉的光,比夜晚的星空还要美,是属于时空错乱的绚烂色彩,如果,此刻你能在我身后看到窗子上倒映着的我的眼,那么,你一定会看到我眼中的流光。
这就是我宿命中注定与上海这个城市结下不解的缘,那样一抹色彩,多年后我游历过无数以车水马龙著称的大都市,却再也没有见到。
所以,当我看到榜单上只有无数陌生的姓与名纠结在一起,却没有我名字的丝毫踪迹,我的眼就立马黯淡了下来,如一颗坠落的流星。我不能去上海比赛了,这个消息重重砸下,没有预见,我不知那时我沉默了多久,就像被抽去了意识的鱼,飘荡在深潭中,毫无斗志,失去气息。
我徘徊在深秋的夜里,抬头不让泪的苦涩顺着嘴角流入心里。
今夜的星空,很美呢,一颗、两颗,不知为何,却在眼中汇成了上海的那一幕惊艳我的风景,可又在我的意象中,忽然,每一颗星都开始燃烧着它最后的美丽,然后下坠着经过我的生命,荒芜了我相信的曾经,我无力又无助地停下脚步蜷缩在那茫茫星空中的一角,用手抹去泪水,可指间的腥红又一次点燃思绪。
近半年的练习,无数次的和音,无数次忍痛忽视手指上老茧堆积的血红,这一次,却是躲不过冲撞了视线里的泪光,我还想再试一试,我不能辜负自己。
我跌跌撞撞冲回家,眼角的泪痕此刻被风吹得快要裂开,我在母亲的目光中拿出乐器,说了一句话:“妈,我要参加复活赛。”那是我听过最透明而坚定的声音,妈妈欣慰的神情在脸上浮现。
三天后,我参加了又一次比赛,以绝对的优势拿到了去上海的机票。
当飞机跃过上海的界限,金色的阳光跌入我的眼帘,空姐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欢迎来到上海。”
一年前,我来到上海,那时我还只是漫无目的成长的人,遇见了属于梦想的那样一抹色彩,用了整整一年,终于又一次站在了这片土地上,拥抱了梦想,无数次仰望的星空,指间的血色,泪光的流金,与眼前在梦里重复了千万遍的景象重合在一起,好美,如同时空错乱般绚烂。
你好,上海!你好,我的梦想!你好,那一抹惊艳了时光的色彩!
我想,世界凝聚了每个人的色彩,我们都不该活得像一张白纸,虽洁白无瑕,却单调乏味。揭开心头的纱,随意勾勒的一两笔彩色线条,竟也成了生命中最美的风景。
我家的角落,有一架钢琴。凝重的黑色和笨重的外表是我对它的最初印象。说起学钢琴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我觉得新鲜好玩而兴致大发,或许这随便的开始早已决定了最终的不了了之。练习生活的枯燥无味与意志的消沉让它成了我的负担,想要放弃,但想到对父母承诺一定好好练琴的宣言,却欲言又止,周而复始。曾经引以为傲的钢琴最终成了备受冷落的无用之物。承诺,原来这么容易背弃。
磕磕绊绊地,这架黑色的钢琴与我相伴了五年,暗淡无光。
对这黑色钢琴的厌倦止于一个朋友的拜访,她望见这醒目的钢琴,欣喜万分,要求我弹。我自然不好推脱,但此时已有一年未碰琴,心中有些久违的激动与忐忑,坐上琴凳,双手附上琴键,生疏,但又隐隐的熟悉,一首曲子断断续续地流淌出来,虽较完整,但美感与意境已在一次次的停顿与错误中消磨尽无了。我有些窘迫,抬头望她,她好似陶醉其中。她说:“你弹得真好,我也想学钢琴。”
令我诧异的是,她的眼瞳里闪烁着彩色的光亮。
“感受音乐的`色彩啊!”她临走前神秘地对我说,我不解,低头审视那琴,仍然是无趣的黑色,但冥冥之中,又有什么变了呢?我轻轻敲击琴键,一个清澈的音符笑着蹦了出来。钢琴它总是如此,无论我是否真心喜爱它,用心演奏它,它的音色总能穿透人心。着魔般坐下,如以往一般弹奏起来。为什么放弃?最后会厌倦当初又为何开始?五年的陪伴难道不能到钢琴的乐趣吗?一串串音符好似在质问我,我无话可答,只觉得心中有些东西在渐渐瓦解,或许,是我与琴之间的隔膜吧。再回神时,忽然发现,那旋律,那音符,那黑白琴键,那钢琴,流光溢彩,散发着迷人的色彩,原来它们早已被上帝赋予了最鲜艳的色彩,只是迟钝的我,如今才发觉。
玛利翁说:“声音是听得见的色彩,色彩是看得见的声音。”一曲终了,我终于发现,与我相伴五年的,是这“彩色”的钢琴。
只是随意地涂抹,最终竟也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有那样一抹名为“钢琴”的色彩,点缀了我的人生。
深蓝色的花纹依附在那光滑如玉的白釉上,勾勒出中国文人雅士的风采。
一个青花瓷瓶。
是的,一抹色彩,那深蓝色的色彩,如此雅致,深邃,而扣人心弦。
我的父亲喜欢收藏诸如青花瓷瓶类的瓷器。我虽不懂得鉴赏,若说欣赏,也有些勉强,但在青花瓷瓶前驻足观赏一下,总还是可以的罢。
一件如此美丽的工艺品。我注视着这件青花瓷瓶,不禁感叹良久。
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是我的一个老师告诉我的。我的那位老师曾经去拜访一位陶瓷艺术家,那位艺术家拿出一件精美的瓷器,并声称是自己最喜欢的一件,反复把玩。我的老师便问他,这件瓷器最终的走向是什么,最终会怎么呢?
那名艺术家抬起头,睁大了他看清世事又几尽昏花的老眼,淡然地说了一句,碎掉。
碎掉。
最终还是要碎掉。
物是人非吧,也许物也不是了。
就像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一声清脆,没了,那色彩。
我的眼神再次聚集在那件精美的工艺品上,我看到,看到它好像微微颤动了一下,就如同我的心弦,微微颤动。
那是一抹什么样的色彩!
弯曲,盘旋,轻抚,在瓷瓶上,那一抹蓝色,变换,交织,挥舞,一股韵味被挥洒得怎样的淋漓尽致,经过之后的工序,才得到这独一无二的,色彩。
碎掉了,也曾经给世界留下过一抹色彩。我听见,听见青花瓷瓶在轻声向我耳语,就如同我的心弦,拨动而得的优美旋律。
再说一遍,我凝视着眼前这灵异的工艺品。
这一抹色彩,是生命的色彩,青花瓷瓶又对我说。
是的,一抹色彩,那最终总会消失逝去的色彩,如此深奥,因为它是生命的色彩。
在世界上,有那样一抹色彩,他们在宇宙的沙滩上只不过是一粒细沙,但它们也曾给世界留下过一抹色彩,它们是生命的色彩。
我听见了,谢谢你,青花瓷瓶。
素胚勾勒也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生命的色彩,就像青花瓷瓶的花纹,需要我们去尽情挥洒,那抹色彩,勾勒出希望的模样。
生命的色彩,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绚烂。
任时光荏苒,岁月流转,我都忘不了寒冬之中默默坚守,孜孜以备的那抹色彩。
小时候……
院里有两棵树,盘曲嶙峋的枝干十分相似,我误以为它们都一样。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这其中的一棵树上绽放了桃色的笑脸,一朵朵微笑的小花,装点着曾嶙峋的枝头。我开心极了。
“那是桃花。总算是开了呀。”爷爷说。
正当我与桃花结伴玩耍时,我看到了另一棵树,那树上寂静无声,丝毫没有春意盎然的气息。它静立一隅,或许在沉思,或许在悲叹。
“爷爷,它不开花吗?”我问。
“孩子,等着吧。”
“等”。“等”。“等”——日日在等待中度过。
我日日翘首以盼。桃花谢了,叶儿绿了,麦子熟了,燕儿走了……我添了一件又一件衣裳,每天清晨醒来便去看那光秃的枝丫,我在脑海中构想着有那么一天能发现那么一点点小芽。日日夜夜的等待,朝朝暮暮的期盼,我依旧天天醒来,依旧等待。
天越来越冷,冬天了。我疑惑:它还会开花吗?爷爷告诉我:继续等。
于是我怀着那颗执着的心,待到了下雪。雪下了,光秃的深棕色树干被白雪覆盖。第二天清晨,我依旧去看那棵树。
开花了!开花了!开花了!
那一抹色彩,在深棕色枝头渲染;那一抹色彩,在冰天雪地中怒放;那一抹色彩,在我的血液中流淌;那一抹色彩,在我的心中狂舞。
它是那样得耀眼,闪烁在一片雪白中。轻盈小巧的花瓣飞舞着,一朵朵花儿簇拥着,相互推挤着,争芳斗艳,猩红色的花蕊微微颤动,那么可爱,那么俊美。整棵树在冬日里如惊鸿一般热忱地舞动,将自己的色彩,芳香,雅致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浑身都震悚起来,被这一抹奇丽的色彩震慑,我转身,发现爷爷正站在那,微笑着看着我。
“是梅花,总算是等到了。你做得很好。”
“嗯!”
“雪落时,梅自开。”爷爷说。
那时,我只是觉得兴奋,时至今日才明白爷爷话中的深意:不知是梅花按捺了四季苦,作为观赏者,我们应该学会等待。那是年幼无知的我竟做到了。如今我不得不惊异那话从没有文化的爷爷口中说出。
经得四季寂苦,换得一身绮丽。
有那样一抹色彩,即使天寒地冻,终会迎雪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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