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的清晨,天气十分清爽,妈妈带着我和妹妹一起去公园玩。
到了公园,我看见树上有一只可爱的蜗牛在慢慢地爬行,它的后面有一条长长的白色丝线,我用手轻轻地碰它的两根“小天线”,它立马缩回了壳里,我的心情一下子快乐起来。每棵树上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蜗牛,我低下头,发现草丛里也有许多蜗牛,有的一动不动,有的在爬行,草丛里的叶子像波浪线一样,那是被蜗牛吃掉的痕迹。我和妹妹比赛看谁发现的蜗牛最多,我们在草丛里愉快地奔跑着,看到一只大的蜗牛都会高兴很久。
妈妈告诉我们,蜗牛全身都是宝,既可以入药治病,还可以当菜吃呢!可是我觉得它更像是我们的好伙伴。
蜗牛原来是森林里跑步最快的动物之一。它和小兔、小鹿赛跑,经常得第一名。有一次,蜗牛刚离开家,碰见了一只狐狸,狐狸立刻扑了上来,想要抓住蜗牛。蜗牛连忙往房子跑,躲了进去。狐狸说:“小蜗牛,你赶快出来,要不然我连你的房子也一起吃到肚子里。”蜗牛害怕地动也不敢动,于是狐狸朝蜗牛的房子咬了下去,“咯嘣”一声,磕掉了一颗牙齿,狐狸没有办法,只有跑开了。
蜗牛看到自己的房子这么坚硬,就想:“如果我把房子背着,走到哪里带到哪里,那不就安全了嘛!”于是,蜗牛出门时总是把它的房子背着,碰到大灰狼、大老虎就躲进了房子里,再也不怕它们了。
可是,有一天当蜗牛想离开房子出门散步时,发现再也脱不下去它那坚硬的房子了,所以它只有永远背着它那重重的外壳一步一步地往前爬了!
我们每个人都有生死,这是我很小就知道的。
外公去世时,我六岁。我看着人们把他的棺材抬出去,用十二分稚气的声音问乡亲:“外公去哪儿?”乡亲说:“他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那里,生命可以轮回,他会再化作一个孩子生下来。”
我跟着送葬队伍去殡仪馆。棺材被缓缓推进熊熊燃烧的火焰里,烟和热渐渐灼伤了我。我不知道生命可不可以轮回,只把这当作“假如” ,因而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外公手拎着他平日用的公文包,站在一条长龙队伍里,队伍后还不断有人加入,每时每刻都有,我则站在一边。那队伍前是一扇门,队伍里的人一个接一个进去,每进一个,我都清楚地听见身边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轮到外公了,他轻轻走进去,转头,对我笑一下,便不见了。我想叫他,但我没有叫,因为我听到了哭声。这一次,那婴儿哭声比之前更有力、更响亮。
我一路上想着这些,抬眼望到的,是乡亲们挂着泪珠的脸。他们哭着、倾诉着,一面又告诉我:生命可以轮回,生命可以轮回,生命可以轮回。说着说着,他们又破涕为笑。我便又想着:产房里,在孕妇和医护人员的注视下,一个满身通红、哭声大得吓人的男婴呱呱坠地,他的母亲也破涕为笑。他们也许知道,这名男婴从那扇门走出来,轻轻走到他们身边。我帮乡亲们捧着外公的骨灰盒,心中想着,他在我这儿留下的,应该就是这骨灰吧。我用手擦拭着骨灰盒,使它看上去尽量干净。
死带给我的震颤极其强烈,还有生。
我八九岁时,小表弟出生了,当家人急匆匆带着我到妇产科病房里时,我看到小床上躺着一个七斤重的小男婴。他满身通红,眉头紧锁,握着拳,大声哭嚷着。舅妈就在他旁边,脸上露出苦涩的微笑。我走到他床边,望着他。也许,他也是另一个生命的轮回。在他向这个世界发出第一声啼哭时,在另一端,一位高龄老者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的家人哭了一会儿,也笑了。他们把老者的骨灰擦干净,然后告诉自己:他留给我一些东西,他见过我,现在他要轮回了,他也来排那条长龙队伍,走进那扇门了。他要化成一个婴儿诞生了,没关系,没关系。
我们每个人都有生死,这是我很小就知道的。我们都希望生命可以轮回,但这不过是自我慰藉,那扇门是不存在的。尽管如此,我们依然是平凡又不平凡的。平凡,因为我们逃脱不了生死;不平凡,至少我们来到过这个世界,遇见过这些人,经历过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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