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生计,今年我又回到了我的家乡,鲁镇。好久没回来了,再次踏上这片故土,感觉与上次差别好大啊。上次恰好赶上传统节日“祝福”,大街小巷都弥漫着节日的气息,幸福祥和,整个镇子上空还不时的炸开几朵灿烂的烟花,一瞬间照亮整个小镇,一瞬间照亮人们幸福的面孔,一瞬间之后整座城就又陷入了黑暗之中,一瞬间的幸福。
可是这次回来感觉就差许多了。小镇死气沉沉的,被一种叫做悲伤的怪物笼罩,每个人的脸上都仿佛有千行的泪痕,这是怎么了?我满腹狐疑地踏入了鲁四老爷家的门槛,偌大的屋子阴森森的,靠墙的一张破桌子上横七竖八地堆着一些黄纸,这不是祭祀用的么,怎么?难道……我的心一惊,目光落在了黄纸斜上方的一个挂历,在今天的日期上画了一个圈,凑近一看,三月三,清明。哦,原来今天是清明,我说这里怎么那么怪异呢,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出什么事。
这时,鲁四老爷拄着拐出现在我身后,“回来了。”我转身低着头应了一声,算是回答。“照理是应该给你办个晚宴洗尘的,然而……”我明白是因为正好赶上清明了,不过他没认为我是谬种不让我借住,就已经很感谢了,于是我赶紧点点头。接着便陷入意料之中但又十分尴尬的沉默中,几年没见,思想又不一致,再加上本身也不是很熟络,无话可说是很正常的。良久以后,鲁四老爷开口:“准备准备,跟我们一起去给祖宗上坟吧。”便又拄着拐慢慢走了。
上完坟我想出去转转。上坟这个过程仅仅是一个仪式,一个让人们能够心安理得过一年的仪式。在坟前点上支香,大家便开始放声大哭,仿佛要将一辈子的悲伤发泄出来似的,仿佛有多么想念已故的亲人似的,让外人看见了也忍不住想陪几滴泪,可再仔细一看,只是光打雷不下雨,张着嘴,眯着眼,嚎两声,把自己的面部都扭曲了却也掉不下泪,女人们在跪下时还有心思好好整理一下衣裙。可见也不是那么悲伤。这时我想起了来时人们悲伤的神色,觉得外面的人应该真的有哀思可以寄托。于是我出去了。
街上放着许多火盆,每个盆旁都有人,可让我失望的是他们和鲁家也都一样,光打雷不下雨。但是我明明看出了悲伤啊,怎么回事呢?这时一个刚上完坟收拾东西准备走的人给了我答案,他好像是对着坟中的人,也好像是对着同行的家人,再或者是对着自己,呢喃道:“唉,这次上坟的纸又花了不少钱啊。”我看到了悲伤的神色,同来时的一模一样。
微风吹来,凉飕飕的。我有点希望自己是坟中的人了,因为我也悲伤不起来。
想转身回鲁家,突然看到一堆垃圾堆,眼前闪过祥林嫂死时的模样,突然有点怀念她木刻似的神情。也不知道她被安放到哪里了,清明有没有人给她上坟,大抵是没有的吧,死了两个丈夫,又死了儿子,婆婆不把她当人,镇中的人也不待见她,估计尸体也是没处寻的了,真可怜哟。反正跟我没多大关系,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想要下雨的样子,一边慨叹祥林嫂悲催的命运,一边貌似悲伤的样子,急匆匆回鲁家了,仿佛全然忘记了曾经因为祥林嫂的死而自责。
微风吹来,凉飕飕的。
又是一年三月三。
之所以称她为 “祥林嫂”,是因为她有着和祥林嫂一样的性格。一个女人,二十七八岁,带着一个三岁的男孩,过着和老公两地分居的生活。
离团部不远的一个连队,我们两家成了邻居。一回生二回熟,就这样,我和她熟络起来。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我也是一个人,孩子公婆带着,老公在市里上班,时间也就多了,自然我们有了共同话题,家长里短的说着,刚开始我们隔着院墙聊会儿,后来就邀请她上我家来玩。记得第一次她带着孩子上我家玩儿,絮絮叨叨的从上午一直说到下午五点,其实我很着急,要上班,但又不好意思打断她,说道伤心处还落泪,我也不知道怎么好好劝她,只是心里希望她以后过的好点儿。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说她老公对她不好,不想过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等等之类的话。
她原本就是在团场长大的孩子,只是婚后随老公回到老家生活了5年,在这里还有她的同学,朋友,认识的人也挺多,其中也有我们共同认识的人,朋友在和我聊天时说道她,原来她的苦水还不止到给我一人,暗暗庆幸着。后来,连队上很多人都知道了她的事,原来,她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只要能搭上话,她都会说起她的.不幸。一开始大多人都很同情她,安慰她,偶尔还给她出出主意,或者帮个小忙什么的,时间长了,我隐隐感觉她的精神有些不对劲儿,脾气时好时坏。前面说到伤心处还在抹着眼泪,可下一分钟有可能说起高兴的事情又立马能笑起来。更让我无法理解的是,口袋里只剩几十块钱的时候还在想着买那些高级化妆品、吃自己想吃的美味,羡慕上班族月月的薪水,总之喜欢做梦,喜欢凭空幻想。
和朋友闲聊时提到了她,我以为会对她做一些客观评价,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说是那样冷漠,也是,不管她怎么说,在别人看来那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生活,也没有人会真正的同情她,只是一味的埋怨老公,可为什么不选择去改变让她痛不堪言的现状呢?其实大家也有劝她,这样下去终归不是事儿,尽早为自己做打算,当时她决心满满,甚至连离婚协议书都签好了,可最后的结局是再给老公一次机会,也就是说她默认了现在的生活。
祥林嫂年轻丧夫,不幸的命运就此开始。她在家可能忍受不了婆婆的欺凌,才逃了出来。她被介绍到鲁四老爷家做工,工作繁重,工钱不多,她反而很“满足”“口角边渐渐的有了笑影,脸上也白胖了”基本的生存得以满足,他已经感到十分幸福了。
在封建社会里,妇女是没有任何人身自由和权力的,一旦嫁了人,,就成为夫家的奴隶。夫家要卖掉祥林嫂,给小叔子准备结婚的钱,这要是在此刻社会是违法的不可思议的事,在封建社会却是天经地义的事。于是夫家公然把她绑架走了。
祥林嫂就这样被卖给了贺小六。她进行了激烈的反抗,最终被男方家用强力成婚。对于被封建思想禁锢的妇女来说,再嫁是耻辱的事,“饿死是小,失节是大”。祥林嫂为了自我所谓的贞节进了最大的反抗。
祥林嫂屈辱的再嫁了,相反又过上了一段幸福的日子。“到了年底就生了一个孩子,男的。”“她真是交了好运”两年后,又死了丈夫,但还有儿子,可是不幸的是儿子又被狼给吃了。祥林嫂没有了精神依靠,只好又流落到鲁镇上来。
祥林嫂又在鲁四老爷家做工,但她此刻是一个“不洁”的人,嫁了两个男人,不仅仅封建卫道士鲁四老爷认为她是“谬种”,一般的平民百姓也对他倍加歧视。祥林嫂背负着这样的精神压力,疑神疑鬼,恐惧无比。在捐了赎罪的门槛后,还是不能洗脱自我的罪恶,祥林嫂就这样的精神崩溃了,最终走上生命的尽头。
刚开始的时候,我总以为残害祥林嫂的凶手是鲁四老爷他们,但想想又认为错不在他们身上。在封建社会里,迫害祥林嫂的人,他们都是自觉地受封建思想的驱使。祥林嫂是封建思想的牺牲者,鲁镇上的人包括鲁四老爷也都是封建思想的牺牲品。
话说,这祥林嫂丧夫后又痛失爱子,房子也被大伯收了去。无奈之下,她重回鲁镇谋生,没想到竟也屡遭白眼。终于,在那个万家团聚之夜,她倒在了柴木堆里。
这一倒可不要紧,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祥林嫂不见了,她被带到了几十年后的现代社会。
“大嫂,您怎么了?”“大娘,您快醒醒!”“大娘……”睡梦中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祥林嫂睁开了双眼,之间身旁已围满了人。
“大娘,您家在哪啊?我们送您回家吧!”
“家?我已经没有家了。男人死了,我的阿毛也……”说着,祥林嫂暗淡的眼眸闪过一丝泪光,随即又低下了头。
围观的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最终认定祥林嫂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寡老人,并把她送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民警们为祥林嫂安排了住所,帮她洗了澡,换了新衣裳,祥林嫂那就能改过岁月冲刷、摧残的面颊又显出几分姿色。民警们询问她的家庭情况,这自然会牵扯到孩子,于是,祥林嫂又开始了那段让鲁镇的人当为笑柄已听得不耐烦的独白: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山里的野兽没有东西吃,会到村里来吃小孩,可不知道春天也会来,我叫我们阿毛坐在门口剥豆……”祥林嫂说的双眼溢满浊泪,又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那只阿毛的鞋子。旁边的女民警早已被祥林嫂的故事感动得泣不成声,一把搂住祥林嫂,痛哭道:“大娘,您受苦了!”
没过几天,祥林嫂的故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社区,人们自发的带着礼物来探望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祥林嫂惊住了,收到鲁镇人们如此排挤的她竟然会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她试探着问:“我犯下的罪过已经被饶恕了吗?”人们再一次为她深受毒害的心灵感到悲哀,对她的同情、怜悯又加深了几分。
又过了一段时间,祥林嫂的故事已经人尽皆知,人们为她捐款,政府帮她安排住房,给她办理了低保,同时,还给她找了一份保姆的工作。
祥林嫂被人们对她的关心打动了,认真工作,回报社会。她做事认真,手脚麻利,赢得了许多雇主的信赖。最后,她还开办了自己的家政公司,被评为劳动模范,生活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
而鲁镇的人们呢?还以为那白光是哪位神灵,带走了祥林嫂,正在土地庙里烧高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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